學禮輕敲着房門,示意他是否可以進來,我神情有些疲倦,不想他這個時候來打攪我,就對着門口喊道,“先等我休息一會兒。”事實上自從病好之後我精神一直欠佳。
現在我跟他在馬爾代夫羣島上度假。
我病好出院後跟我的經紀人Charles說暫時不想接任何通告和工作,想休息一段時間,當時他正在培訓一名新人,頭都沒擡,“隨便你,就算你想接也沒有,你自己罷演多少次?以爲那些歌迷粉絲還等着你,你還以爲自己是好萊塢巨星?”
我並不打算再繼續流下來聽他的諷刺,走出大樓,學禮在車旁等我,我壓低帽沿,彎腰坐進車子裡。
現在對我仍舊不離不棄的,大概只有他了。
“小言,我們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他一如既往的溫柔嗓音,聽得我很煩,我不知道他爲什麼總是這麼一副彬彬有禮的神態,難不成真是名字裡帶個禮字?
“我什麼都不想吃,你安排一下,我想出國旅遊。”我已經習慣了對他發號施令,他也習慣了逆來順受。在他迅速安排下,我們來到了馬爾代夫。
事實上剛認識的那一年,我對不是這樣的,就算是虛以委蛇,我也不敢對他尺高氣揚。
和他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書店門口,因爲感謝他帶我躲開狗仔隊,所以我送了他一張演唱會的VIP席位。
他當晚真的來了,因爲坐在前排,我和他互動,我說,“歌迷朋友,我是你們的好朋友YOYO。”我看見他嘴脣的口型是在重複我的名字。
傻樣,我在心裡笑道。
很快,我們又見面了,經紀人給我安排的酒店竟然就是他的酒店,僑生酒店。
一大早上就聽見敲門聲,我打開的時候,竟然見到他,“你該不會跟蹤我吧?”也不是沒可能,我就被很多粉絲跟蹤過。
哪知道他溫潤一笑,“吳小姐,歡迎你入住我們僑生酒店,我代表我本人以及酒店員工對您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
我一愣,但瞬間反應過來,原來他是這家酒店總裁,但只讓他把食物推進來就可以了,至於什麼歡迎不歡迎這些儀式全是虛的,我見多了。
“吳小姐如果還有需要,可以親自打電話給我,這是我的號碼。”他依舊溫柔地說道,我看得出來,他對我很感興趣,事實上只要是男人,見到我都會對我感興趣,我的美貌就是我最大的資本。
我將那張名片隨便丟在茶几上,自顧吃早餐。如果對於每一個前來刻意搭訕的男人我都要應付,那我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真不夠用。
他並沒有把我的無禮放在心上,那幾天入住僑生酒店,他對我照顧得很周到。
但是真正決定要認識他這個人是我們第三次見面的時候。
我喬裝打扮去看父親,他住在一個鄉下,我不能讓媒體知道我有這麼一個父親,他無權無勢,他只是挨家挨戶傳送郵件的郵遞員,我除了不能光明正大與他相認外,其他的都能給他,畢竟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給了他足夠的物質照顧,鄉下的房子是新蓋的,家電一應俱全,看護也是我精心挑選的。
看見我來,父親很開心,親自下廚爲我做一桌子菜,吃完飯我就要走,我看出父親眼裡的不捨,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只有狠下心離去。
大概是老天懲罰我不孝順,車一開上省道就拋錨了。
我真想罵娘,這麼多來,私底下我的脾氣已經到了一種無人能忍的地步了。
天漸漸黑下來,手機也沒電,我只好坐在車裡,打開車前燈,平時也不覺得省道上跑的車有多少,怎麼今天一輛車都沒見到。
就在我耐心已經快要被磨盡的時候,我看見一輛車在我身邊慢慢停下來。
是他?要不是在這個地方相遇,我還真以爲他又說跟蹤我。他走下車來問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說我車壞了,他說他可以先送我回去再叫人來拖車。
我沒有選擇,只好跟着他坐上車,我不認爲他會對我圖謀不軌,事實上他給我的感覺還不太壞。
到了住處,我問他,會把今晚的事情告訴別人嗎?他說不會,我點點頭下了車。
回去後
竟然翻出他給我的名名片,鬼使神差地我發短信給他:今天謝謝你。
很快他回了過來:不客氣。
我又發回去:你知道我是誰嗎?按理說這是個陌生號碼,他沒理由知道是我。
他回過來:吳小姐。
我當時覺得這個男人真有意思,然後就開始和他聊起來,我不認爲他會把跟我聊天的記錄泄露出去,我相信他,憑第一感覺。
漸漸的我們熟悉起來,他並不是那種很會纏人的男人,他學會見好就收,每晚給我發兩三條短信,然後就催促我睡覺。
被人關心的感覺我很久都沒感受到了,我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我每天都很忙碌,但是我的靈魂很空虛。
潘學禮這時候走入我生命力,也不知道時機是不是剛剛好,總之,很多年後,我依舊懷着感激的心情對待他。
我和他關係僅限於朋友,我對他印象不錯,但跟愛無關,像我這樣的人,愛情是奢侈品。
那一天,我再一次被經紀人送進一個導演的房間,不知道爲什麼,導演開始脫我衣服的時候我全身都在顫抖,胸前裡涌出一陣反胃,直想吐。
像是有另一個我俯瞰在高空,對於底下的這個我,不屑地說道:“吳希言,你爲什麼總是做這些齷齪的勾當?”
最終我猛地推開那個導演,穿着衣服飛快的跑出去,我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午夜的風吹不掉我身上的惡臭,我覺得自己很噁心。
潘學禮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坐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開始哭,滿前怨憤與委屈就這樣傾瀉開來,我恨命運對我不公,讓我失去一切,包括我的愛情。
我看見潘學禮滿臉驚慌的跑來,我一下子撲到他懷裡,這時候我很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沒說話,但我知道他默認了。
我鼓足了勇氣,問他,“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我聽見他胸前傳來強有力的聲音,“願意。”
就這樣我們交往了,我一直在想,他會不會很後悔答應了我,因爲在一起以後的日子,我對他的態度簡直可以用惡劣來形容,也給他帶來很多麻煩,我醉駕,打罵記者,罷演,吸毒,每次都是他替我擺平,我不知道他哪裡來那麼大的勢力,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原來他父親在政界要職,他動用了很多家裡的關係。
我不知道爲什麼面對這麼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人,我會這樣不知足,我跟他提過無數次的分手,但他都不同意,即使我將我骯髒的一切告訴他,他還是對我癡情不悔,我不信世界上真有這麼好的男人。
其實我是不信像我這樣無恥的女人能擁有這麼優秀的男人,但事實如此,他一顆心緊緊拴在我身上。
我睡午覺醒來時,見桌子上放着一杯果汁,窗外陽光正好,海浪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下了牀穿好拖鞋,走出門正見學禮在動手做沙拉,他見我醒來,溫柔地笑道,“餓了嗎?”這是他每天和我說得最多的話題。
我坐在地板上,翻開一本雜誌,心不在焉地說道:“回去後我們就分手把。”
我聽見湯匙掉落的聲音,他從身後抱住我,“爲什麼?難道你還在想他?”
我沒有掙扎,淡淡地說道:“我不是個好女人,跟你在一起我只會成爲你的包袱。”
他轉到我面前,眼眸裡浸滿悲傷,“小言,我以爲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做得已經夠明顯了,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看見他這樣我心裡無端地煩,我到底是有什麼好值得他這樣?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心裡除了內疚還有自卑,我不想要自卑,我憑什麼要自卑,我已經自卑夠了!
“學禮,我不值得你懂嗎?我覺得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掙脫出他的懷抱。
“小言,這麼多年來,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我?”
聽見他飽含痛苦的話語,我的心竟然也會跟着疼,我不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愛,因爲自那個男人之後,我已經打算不再愛上任何人了。
“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夠嗎?你可以走了。”我以爲說出這句話我會輕鬆點,然
後我的心開始不由自主地疼起來。
我不發一言走出去,我知道無論我說多麼嚴重的話他都會忍着,然後一如既往對我好。
但是,當我回到酒店,看見空無一人的房間時,心裡開始恐慌起來,還沒有做好的沙拉放在地上,我走進臥室一看,他的衣物全都空了,也就是他走了。
之後的三天我沒有出過房間,我就坐在地上,發愣,出神,我覺得胸腔要爆炸一樣,爲什麼心會這麼痛,腦海裡閃現那些過往的畫面,他對我無微不至地關心,他包容我的壞脾氣,他帶着我去戒毒,他天天守在我的病牀前……
所有回憶像是找着一個傾瀉口,全部倒出來,我慢慢睜大眼睛,淚水順着臉頰開始往下流,我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說出那些話,那是因爲我自以爲是,認爲他不會離開我,我自恃有他全部的愛。
當他離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我的心,已經全部都是他,只是後知後覺如我,不肯看清罷了。
我發瘋一樣跑出酒店,我想找到他,我想求他別離開我,我要告訴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已經愛他了。
如果連他也走了,那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愛我了。
我還是沒找到他,這個時候,他已經過國了吧,接受父母給他安排的親事,然後開始一段平穩而幸福的婚姻生活。
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很多年後,他連我是誰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然而我不甘心,爲什麼在我明白自己心意之後他又狠心地走了,以前叫他走,叫了無數次他都不走,爲什麼這一次他這麼聽話?!
魂不守舍地回到酒店,住了一週後我決定去游泳,當海水漫過全身之後,我竟然不想浮起來,腦海裡閃現很多回憶。
小時候家裡那面貼滿獎狀的牆,我出國那天父親臉上自豪的笑容,在英國時和那個男人交往,然而大片大片的回憶都是屬於一個叫潘學禮的男人。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自己只是習慣了他,這算不上愛,但是當他離去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從此崩塌,我明白他以他獨有的方式入住我的心中,從此拔出等於要了我的命。
沒有了他,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於是我不顧身後人的大喊,慢慢沉如水底,如果還有來世的話,我一定要做個清白的女人,在最美好的時光遇見他,潘學禮。
當我睜開眼時,看見的是一旁眼眸通紅的潘學禮,我以爲自己是在做夢,還未發出聲音就聽見他冷聲說道:“吳希言,我以爲你是個堅強的女人,沒想要你竟然去自殺,你太讓我失望了。”他說完就要轉身離去,我連忙掙扎起來拉住他,“學禮,我求求你不要走。”
我腦袋很疼,身體很難受,一說話眼淚就流出來了,他一直背對着我不肯看我。
“你到底讓我怎麼辦?”他一聲飽含痛苦的話語讓我更加哭得不能自制,我不顧手上的吊瓶,起身就要去抱住他,“只要你不離開我,我會好好的,我會聽話,我會退出娛樂圈,我會一心一意做好你的女朋友,只要你別離開我,你要是離開我,我活着與死沒有區別!”
他還是沒有轉身,我的淚水已經沾溼了他的衣服,“學禮,我愛你。”說完我感覺他身形一震,我以爲他又要離開,想到他離開我的這幾日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我緊緊抱住他,“學禮,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覺得這三個字都完全不能表達出我睜開眼睛看到他後的感受,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充斥我的每一根神經。
他慢慢掙脫我的手,我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亂,我一直在搖頭,眼前朦朧一片。
然而,我看見他轉過身,抱住了我,“你讓我怎麼辦。”我感覺到了頸邊的溼意,我知道他流淚了,我何德何能讓一個男人爲我流淚。
一個月後,我與他在馬爾代夫舉行了結婚儀式,應我的邀求,我們沒有請任何人,只有當地的居民,當他把戒指放在我手上的時候,溫柔地問我,“小言,現在你心中只有我一個人嗎?沒有那個……”
我快速封住他的脣,“只有你一個人。”
在我前半生的歲月裡,我一直在思念一個男人,但是那都不重要了,從今以後,我的心裡只有他,潘學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