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葉奕愷還是聽從父母的話去了葉家住宅,說起來他過完年之後就沒再回過家了。
看着自己房間被打理得一塵不染,想必是母親吩咐下人做的吧。
“奕愷,你的衣物仍然放在原來的位置,你快去洗個澡,媽去給你倒杯牛奶。”葉夫人親切地對葉奕愷說道。葉奕愷還未把那句“不用麻煩了”說出口,就見母親已經轉身離去。
葉奕愷掃視了一眼自己的房間,這個房間他也就住過兩年而已,當年母親帶着他嫁到葉家時,他正讀高一,後來讀完高二和高三就被葉生送出國了,回國以後他就在外面租個公寓,不常回葉家。
葉奕愷拿起換洗衣物,走進衛生間洗澡,待他洗完澡出來,發現母親正坐在他牀上翻看他的照片,一張張照片被平鋪在柔軟地棉被上,從葉奕愷這個角度看過去,母親精緻的面容根本不像上了年紀的婦人,母親是極美的,葉奕愷從小就知道。
“奕愷,快過來媽給你擦擦頭。”葉夫人把照片放下,對着葉奕愷的方向招呼道。葉奕愷不好意思地走過去坐在椅子上,把手中的乾毛巾遞給葉夫人。
葉夫人看着已經長成成熟男人的兒子,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奕愷,回家幫你爸吧,他老了,很多事情都很需要你的幫忙。”葉夫人嘆了一口氣說道。
葉奕愷身形一怔,半響才說道:“媽,你知道葉家很多人都不喜歡我,我去公司上班他們也不高興,我不怕他們事事針對我,可是我怕他們會中傷媽你,更怕因爲我而影響你和我爸的感情。”
“奕愷,你想聽一聽我和你爸的故事嗎,我指的是葉生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葉夫人還未等葉奕愷開口,就自顧接着說了起來,“這件事情說起來要追溯到上個世紀去,那時候國家實行知識分子上山下鄉的政策,葉生大學畢業便被分配到我們村來,那個年代整個村子能識字的人加起來不到十個,而葉生這樣的大學生更是有無僅有。
葉生年輕的時候長得一般,甚至還沒有你親生父親好看,但是葉生談吐不凡,能說會道,很多我從小不明白的現象經他解釋後才恍然大悟,漸漸地我發現自己愛上了一身才學的葉生,可是我自知身份地位配不上他,便把這份情感壓制在心裡,誰知道老天竟是這樣厚待我,原來葉生也在漸漸的相處中愛上了我。
我們道明情誼,互訴衷腸,相約一輩子也不分開。可是後來國家的政策改變了,他可以回城市裡面工作,但是爲了我他執意要留在農村,我怎麼忍心,每次見着他望着去城裡的路沉默不語,我就知道他心裡其實很想回城,大展宏圖。
於是我告訴他,讓他儘管回城去,我會等他。最終理想在他心裡面佔了上位,他走的那一天告訴我,等他三年,他必定會回來娶我,於是我等啊等,三年過去了,四年過去了,都還沒有等到他要來娶我的消息,後來村裡人有人上城裡去,才得知他下海經商,如今已是一家小有名氣的公司老闆,娶了門當戶對的富家千金。
後來在你外公的強迫下,我終於嫁給了你的親生父親,再後來你父親過世,那時你纔讀初三,他找到我,說已經和現任夫人離婚了,因爲他心裡一直放不下我,並且說他這一生最愛的人也是我,當年另娶他人也是身不由己,因爲公司需要大量週轉的資金,所以不得不去那位富家千金。
我當時拒絕了葉生的好意,並不是我還記恨他,事實上,我從未恨過他,他是那樣優秀的人,我一個鄉野婦人怎麼配得上他,他當年的決定也是正確的,如果我早知道,也會支持他那樣做。
可是葉生仍舊不死心,一二再的來找我,後來你去鎮裡面讀高一,他幾乎是放下身段,每天來村裡看我,幫我幹活,提水砍柴,餵養牲畜,就爲了讓我回心轉意。當年葉生還是大學生時,我就知自己地位配不上他,如今他已成爲A市叱吒風雲的商業巨頭,我更加配不上他。
可是他一如既往的來村裡,還告訴我,會把你當作他的親生兒子來對待,最終他的一番深情打動了我,我才決心和他在一起。”
葉夫人說完,久久不語。葉奕愷轉過頭,雙手握住母親的手,輕聲道:“媽,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相信爸爸泉下有知也不會怪你的,你和葉生……你和爸經歷了這麼多才能在一起,所以更要珍惜。”
葉夫人眼裡閃爍着淚花,抱着兒子的頭哽咽啞言。而門外在商場上一生戎馬倥傯的男人,也淚流滿面,這一生,自己欠她居多,所以纔會極力補償。
次日,葉奕愷一早起來,因爲時間太早,又是週末,父母還未起,葉奕愷給家中保姆說了一聲,說自己要先回A市了。一出來就給錢晴打電話,他壓根不敢忘記
曲大少的最後期限是今天早上。
錢晴因爲被昨天連番的驚喜影響到睡眠,所以睡得不太踏實,七點剛過,就見手機響起,錢晴不耐煩的拿過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的是:奕愷。覺都清醒不少,接通電話,調整語氣,以最溫柔的嗓音問道:“奕愷,這麼早有什麼事情嗎?” 葉奕愷直接就想開門見山的說,可是怕目的太明顯反而讓錢晴起疑,於是決定緩一緩。
“晴晴,一塊出來吃早餐怎麼樣?”“嗯?好的。”“你家住哪,我來接你。”“水韻家園。”“半小時後我來接你。”“好。”錢晴點頭答應,又想自己點頭的動作他看不見
。掛完電話,錢晴趕緊掀開被子跑到衛生間,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換上一套雪紡連衣裙,又擺弄了一會兒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畫了一個頗爲精緻的妝,挑選了一個和衣服比較相搭的手提包,穿上高跟鞋,當她走到小區門口時,葉奕愷已經在那等着了。
錢晴小跑上去,巧笑倩兮,說道:“沒等多久吧。”葉奕愷葉迴應她一個笑容,回答道:“我也剛到。”其實葉奕愷當初和錢晴交往也就一兩個星期左右吧,而且當時還不止跟她一個人交往,所以葉奕愷對於錢晴也不怎麼上心,關於她的事瞭解得甚微,當然連她家住哪也不知道。
錢晴繫好安全帶,轉過頭就看見葉奕愷抿着嘴,神情不悅,一言不發地開着車。難道是昨天葉奕愷回家,葉生夫婦說了些什麼嗎,難道是對她印象不好?
錢晴心裡忐忑不安,她記得她昨天的表現還算可以啊,因爲是葉奕愷的父母,所以她一改往日冰冷模樣,分外熱絡。該想到的禮節她都注意到了,也沒有什麼無禮的舉動。
葉奕愷從後視鏡裡瞟了瞟侷促不安的錢晴,開口道:“晴晴,我有個事情需要你幫忙。”錢晴聽得葉奕愷這麼一問,心裡輕鬆不少,看來自己多慮了。
溫柔地笑着說道:“奕愷,你說吧,我們之間還用說幫忙二字嗎?”“你願意幫我在明天日報上刊登一些新聞嗎?”錢晴聽聞,心下起疑,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每期版樣都是她來做最終決定。問題葉奕愷要刊登什麼樣的新聞呢。
“什麼方面的?”錢晴職業性地問道。“這是文件,你看看。”葉奕愷把收集好的資料文件遞給錢晴。錢晴接過文件袋,忍不住看了葉奕愷一眼,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前面,低頭把文件夾打開,“唰唰刷”地迅速瀏覽厚厚的一疊資料,錢晴心裡大驚,葉奕愷手中怎麼會有華禹集團這麼多的內幕資料.
不過很快,錢晴的心裡明朗起來。這文件的內容全都是華禹集團這十多年來上不了檯面的勾當,如果這些內容明天刊登在都市日報上,肯定會引起行內外的巨大反響,華禹形象聲譽必會毀於一旦。
而文件內容的主角,秦建豪,也是其中受牽連最大的,一是身爲華禹集團的最高負責人,對於公司肯定要負起連帶責任制,二是他本人的作風問題必定會影響他董事長的職位。
最近華禹出現了嚴重的公關危機,資金鍊的短截,導致新區未能如期完成,拖欠農民工工資,已經引起部分農民工的示威遊行。
再加上華禹高層爭奪權力,權力的分散讓華禹在行業內的競爭力下降,而在這風口浪尖時刻,華禹董事長秦建豪卻斥巨資投資新檔賀歲影片以求得華禹的形象和聲譽恢復,不過,效果卻和他的初衷相違背。因爲他的這一舉動,已經爲整個董事會找到藉口,現在整個董事會對他是羣起而攻之。
錢晴之所以對這些消息瞭然於心,是因爲做她們這一行的,手腳要快,嗅覺要敏銳,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必須立竿見影去收集新聞。錢晴猜測葉奕愷的目的可能是跟家族利益有關。
華禹集團和葉生房地產公司屬於同行,這其中涉及的利益千絲萬縷,可想而知如果華禹此刻倒下,那麼最大的獲益者肯定是葉生房地產公司。
念及此,錢晴知道葉奕愷是把她當自己人看待,心裡雖然擔憂這樣對華禹突然做火上澆油的抨擊會不會引起政府的干預,卻又滿心傾向於葉奕愷,終於,在愛情面前,女人做了很好選擇的一面,幫助自己的情人。
“奕愷,我答應幫你,今晚版樣我會制定出來,首頁一定留給華禹集團。”錢晴鄭重地說道。葉奕愷見事情解決了一半,高興得只差沒有手舞足蹈,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攬過錢晴:“寶貝,你太棒了。”
次日,B市日報上出現了一條爆炸性的新聞:華禹集團身陷欺詐門,資金缺口難補,董事長秦建豪作風頹靡。小標題是,數名情婦共同包養,某情婦不堪忍受,最終後院出火。
曲畔行怡然自得地坐在真皮製的軟椅上,翹着腿,手
拿着鋼筆有一下沒一下的撞擊着辦公桌,雙眼盯着股票市場的起伏。
不到半小時,華禹的股票成直線下降。曲畔行嘴角露出笑容,拿起電話,撥通內線:“奕愷,準備大力購進華禹股票。”掛完電話,曲畔行起身,轉過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陽光傾灑進來,覆蓋在他手工做的西裝上,而他的眸子,深沉得看不見底。
下面是車水馬龍,人流不息的街道,有三三兩兩一羣嬉笑打鬧的,也有獨自一人匆忙行走的,車羣時而堵,時而寬鬆。
各種商鋪琳琅滿目,象徵尊貴的品牌商標都用金色或銀色裝飾着,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從第十層的總裁辦公室往下看,感覺不到上位者的傲然,也感覺不到位高者的孤獨。大概,他曲畔行,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曲畔行腦海裡突然想起,那個小女人怎麼形容他來着,冷麪男是嗎。
到了傍晚時分,葉奕愷打電話來,曲畔行正在半山龍庭的別墅裡翻看財經雜誌。“畔行,截止到目前爲止,曲氏已經購入華禹拋售的全部股票,總佔華禹股份49%,不過我剛纔得到最新消息,華禹有一位股東願意把手中的9%的股票轉賣給曲氏,所以我們目前是華禹的最大股東。”
曲畔行靜靜地聽着,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曲畔行只是沒有野心而已,只想把曲氏打理好就行,可是不代表他沒那個能力,要想收購一個曾經是房地產界的龍頭老大集團,對於他而言不是太難的事。
“我沒猜錯的話,秦建豪已經等不及,你收拾收拾,準備接他的應邀吧。”曲畔行揉了揉額頭,冷靜地交代。“我出面?畔行,那你呢?”葉奕愷驚訝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曲畔行冷笑着回過去:“你不知道一般最厲害的放在最後壓軸嗎?”
葉奕愷本想反駁幾句,可是想想曲畔行說的明顯是正確的,接着又換了一個話題:“畔行,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爲什麼這一次會把目光對準華禹?”曲畔行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淡淡的說一句:“悠悠有把柄在他手上。”說完曲畔行才意識到,他還在念着她的小名。
“什麼!”葉奕愷忍不住大叫一聲,曲畔行這一次,感情是衝冠怒爲紅顏啊?大神,你真的太帥了,不過吳希言纔不是紅顏,是禍水。
“畔行,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吳希言都那樣對你了,你還上演一次癡情不悔啊?”葉奕愷大吼道,想不到曲畔行在商場上精明如斯,在感情上卻如癡傻小兒。
曲畔行被這男高音吼得耳膜生疼,不耐煩地地說一句:“悠悠的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每次看見秦建豪在電視上人模狗樣的樣子,不太順心,反正不也替你家消除一個競爭對手嗎?”
葉奕愷差點把下巴掉落在地上,曲大少,你的後兩個藉口太牽強附會了吧,什麼悠悠的事不是重點,我看她的事纔是重點!
果然如曲畔行所料,當晚秦建豪就讓秘書給葉奕愷打了電話,那言辭懇切啊,態度恭敬呀,你不就是怕我們曲氏收購你們華禹後你那掛名董事長當不成了嗎,誰讓你讓我們曲大少不開心的,這下好了,讓你整個華禹都陪着我曲大少不開心,超值。葉奕愷心裡樂呵呵地想着。
葉奕愷帶着曲畔行的專屬行政助理ANN到悅翔酒店時,秦建豪已經在等候着了,後面跟着他的秘書之類的人,誰知道是秘書還是情人呢。秦建豪現在哪裡是一個董事長的風範,整個一個落家之狗,阿諛奉承,諂媚敬獻。
“葉公子,你好你好,我是華禹的董事長秦建豪。”葉奕愷嘴角抽了抽,這個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男人,竟然和父親葉生號稱爲地產雙雄。
雖然葉生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但是讓葉生和這樣的人齊名,葉奕愷會爲葉生叫屈的。“董事長?難道秦先生忘了?我們曲氏是華禹現在最大的股東,說到董事長一職,還輪不到秦先生來擔任吧。”葉奕愷冷冷地諷刺道,絲毫沒給秦建豪顏面。
秦建豪額頭上生出虛汗,用肥胖的手抹了抹汗,卻不知越抹越多。來之前他已經派人調查過了,這葉奕愷是葉生房地產公司的少公子,雖不是葉生親生,但是卻是葉生指定的家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至於他現在所代表的曲氏,更是他惹都不敢惹的。
曲氏的現任總裁叫曲畔行,是曲氏原總裁曲星宇的獨子,兩年前從英國留學回來,正式接手曲氏後,行事雷厲風行,眼光獨到,看準了很多原曲氏沒看中卻很有發展潛力的行業,以少份額的投資換來高效益的回報,讓其他公司都眼饞,悔不當初。
而曲畔行個人,卻是很低調,關於他的公衆曝光率很少,給人一種高貴的神秘感,如果不是這次華禹危機,秦建豪想他一輩子都可能不會跟曲畔行有交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