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超的話,馬騰忍不住驚呼道:“什麼?”
與馬騰相比,別號九曲黃河的韓遂心性就穩重了許多,擺手道:“壽成兄,先別自亂陣腳,且問清楚。”
馬騰輕點了一下頭,目光落到馬超身上道:“孟起,你且將與曹建相遇的情況說一遍。”
馬超也不含糊,直接將當初相遇的一幕詳細說了一遍。馬超雖然說得不好,但大致意思都表達清楚了。而對於曹植提到的借兵一事,馬超也是原話複述出來。
聽完之後,馬騰沒有說話,反而將目光落到韓遂身上。他清楚,論武藝韓遂不如自己,但論智謀自己卻不如他。於是凝聲問道:“文約,可清楚那曹建意欲何爲?”
韓遂苦笑着搖頭道:“這曹建果非浪得虛名,他跟孟起說的話只是暗示,並沒有挑明。不過表面意思也是借兵對付袁本初,至於如何對付,則是語焉不詳。”
馬騰聞言,卻是擺手道:“且不說如何對付之事,若他要向我們借兵,那該如何是好?如今袁曹兩家交戰,戰況未明。我們自當坐山觀虎鬥,如若貿然加入其中一家,若是戰敗,恐怕……”
韓遂輕輕點頭道:“我明白壽成你的意思,只不過某以爲,此時無需過早下定論。中原那邊已經傳來消息,曹建憑二千兵馬佔據幽州,威脅袁本初後方。現在袁本初雖然勢大,然而被曹孟德父夾擊,未必能討好。而在此關鍵時刻,曹建竟然前來涼州找我們,恐怕也有他的打算,吾以爲我思考數天和見過曹建之後,再下決定亦不遲。”
馬騰頷首道:“說得也是,如此我等不若三日之後準備晚宴,款待他們,同時也好試探他們的口風。”
韓遂點頭道:“有理。”
見着韓遂答允下來,馬騰微笑道:“如此某先告辭了。”韓遂知道馬騰是掛心女兒,故此也不挽留,起身將他和馬超都送了出去。
當馬騰父走後,韓遂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招過一名士卒小聲吩咐道:“速讓成公先生來書房。”
“諾!”
當韓遂進得書房之後不久,一名二十許歲的文士卻是很來到。此人正是韓遂的得力謀士,金城人成公英,字。
成公英年紀雖輕,但智不凡,加上韓遂與他有同鄉之誼,故此很就受到韓遂的重用,引爲心腹謀士。如今曹植到來這麼大的事,韓遂自然要找成公英來商議了。
入得書房之後,成公英恭敬地向着韓遂行了一禮,而後笑着問道:“主公可是爲曹建之事煩惱?”
韓遂輕輕頷首道:“知我者,也。曹建這小的確不簡單,剛奪了幽州,讓袁本初手足無措,不好好地與曹孟德配合夾擊袁本初。反而來到涼州,吾卻是猜不透,這小傢伙到底想些什麼。”說到這裡,韓遂忍不住長嘆了口氣,搖頭道:“這個天下神童,真不簡單,唉……”
成公英見狀,勸道:“主公何須煩惱,曹家現在大的敵人乃是袁家,曹建此來不就是爲了聯合主公與馬太守,共同對付袁本初而已。”
韓遂苦笑道:“正是如此,吾煩惱。袁曹之間,勝負未明。此刻南北夾擊曹家好像有優勢,然而兵力上袁家勝一籌,況且袁家畢竟底蘊深厚,非曹孟德可比。此時形勢未明,一旦進入錯陣營,只怕……”
成公英聞言,輕笑道:“主公倒是有些小心了,我們涼州的實力雖不如兩大諸侯,但是若我們加入到其中一方,影響還是極大的。若主公決定幫袁本初,只要出兵關中,就足夠讓曹孟德頭痛萬分。若是助曹孟德,袁本初的兵力就再難以壓制曹孟德了。”
韓遂聽完,以手輕揉太陽,苦笑道:“助袁本初容易,但是助曹孟德……恐怕他也不會放心。我等好好呆在涼州猶自可,若出了涼州,怕是長安的鐘元常便會出手了,我等豈能到達前線。再者,曹孟德安插了韋端在涼州,吾也不敢有所異動。”
韋端,京兆府人,素有名,乃是關中一帶名士。曹操統領關中,讓鍾繇督關中軍政大事,而韋端由於有名望,故而被提爲涼州刺史。韋端的名聲後世人或者不知道,但他兒韋康,卻應該有不少人清楚。
韋康是在韋端被升爲太僕,入許昌爲官之後接任涼州刺史的。韋康繼承了其父的名聲,在涼州也治理有方,深得百姓擁戴。而歷史上馬超起兵反曹,犯了大的一個錯誤就是殺了韋康。韋康見殺,當初因爲馬騰之死而同情馬超的人紛紛背離,特別是涼州的名士。
馬超此舉跟公孫瓚殺劉虞是別無二致,終二人下場幾乎一樣,馬超是僥倖,憑藉強悍的武藝沒有戰死沙場。只不過後來即便馬超投了劉備,也沒有再受重用,一代驍將後鬱鬱而終。
區區一個韋康,其實還不至於讓馬超身敗名裂,主要還是韋康之父韋端。他們父二人都是能吏,歷史上治理涼州十載,頗有功績。要知道,涼州在官渡之戰前後實力還只是普通,如果論諸侯實力排行,恐怕馬騰、韓遂加起來也就比劉備好上一點。論州郡的富庶,只怕還不如張魯。
這等實力,在十年後馬超反的時候,竟然拉扯出十萬人以上的隊伍來,而且還強勢地攻下由鍾繇防守的長安堅城。由此可見,區區十年涼州實力恢復的迅速,韋端、韋康父在其中起極爲重要的作用。
此時韋端雖然剛來,但是韓遂卻不敢輕動。其實無論是他還是馬騰,都不會像馬超那般衝動,對於曹操明暗兩手的防禦,韓遂、馬騰都深知肚明,當然不會輕易觸怒曹操了。他們都是精明之人,曹操能將李傕、郭汜等一大批強悍的董卓舊部除掉,憑他們二人的實力,只怕不會是對手。
聽完韓遂之言,成公英沉吟了一下,說道:“雖然英不清楚曹建的計劃,但是他既然親自前來借兵,只怕早有計較。”
聞得此言,韓遂眼眉一挑道:“的意思,是助曹孟德?”
成公英頷首道:“方英也說過,我們涼州的力量雖不算強,但絕對不弱。現在加入任何一方,都會對大戰產生極大的影響。”
韓遂不解地反問道:“那爲何我等要助曹孟德,而不是助袁本初?”
成公英凝聲道:“曹孟德麾下衆志成城,派系分歧極少,即便官渡的曹軍敗了,他還能夠死守堅城,而後讓幽州的曹建配合拖延袁軍,重整軍勢再戰。相反,河北袁本初看似強勢,實質上內部分歧極大,特別是長袁譚與三袁尚之間是已經勢成水火。現在袁本初看似強硬,將麾下團結,但是由二牽扯而出的派系鬥爭複雜。若無分歧還好,一旦出現二爭功,不能齊心,能否取勝還是未知數。而袁本初若戰敗,那麼要重整軍勢也不容易,派系分歧也會越發變得嚴重。心不齊,即便實力再強,也如空中樓,觸之即潰。”
韓遂盯着成公英,凝聲問道:“聽之言,好像看好曹孟德?”
成公英拱手道:“在下只是以事論事。”
韓遂聞言,卻是以手指輕敲案桌,良久之後擡頭道:“汝先回去吧,不過今日之事不可聲張,待吾仔細考慮再作決定。”
韓遂被稱之爲九曲黃河,正是他的心思如同那九曲盤旋的黃河一般,常人難以猜度。看似要做決定,後又拖延下來,繼續考慮。只不過成公英跟了韓遂已經有一段時間,對於他的脾氣也算熟悉,故此聞言之後並沒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向着韓遂拱了拱手,應了一聲之後便退了出去。
韓遂這邊要考慮很多,馬騰倒是乾脆得很。又問了一遍馬超,他與曹植相處的情況之後,便直接將這事拋諸腦後。反正現在是曹植有求於他們,遲早曹植會來說清楚,在完全明白曹植的想法之前,馬騰自不會去自尋煩惱。反而,馬雲祿的情況讓馬騰擔心,得知女兒被趙雲所救後,馬騰倒是感激得很。
他生了許多個兒,然而女兒卻只有馬雲祿一個。故此在整個馬家,上至馬騰、馬超,下至馬休、馬鐵等人,都對馬雲祿寵得很。她有那麼一點損傷,不止馬超,馬家上下所有人恐怕都要打上門去報復了。
與此同時,金城驛館中來了一名不速之客。他與曹植正對坐在案桌之前,至於呂布、曹純等人,卻是一個也沒在,只有趙雲在門外候着。
來訪的乃是一名清秀文士,看臉容只怕三十還不到。如若在其他地方,出現這麼一名文士並不意外。但這裡乃是涼州,一個崇尚武力的地方,文士在這裡可是極爲稀罕。不過就是因爲涼州的文士稀罕,故此在這裡走出去的,都是能非凡的智者,代表人物自然就是毒士賈詡了。
一想到賈詡竟然是從武威那個荒涼的地方走出來,曹植心下就忍不住升起佩服的神情。要培養智者,是需要土壤的。中原人傑地靈,文風極盛,要培養智者不能。但是涼州根本沒有這種氛圍,加之在曹植將造紙術及印刷術提出弄出來的時候,書卷在涼州可謂極爲珍貴,比之中原還要稀罕上許多。
故而,能在涼州這等惡劣的地方走出來的智者,心性之堅忍、毅力之高絕非中原人士可比。
所以,此時的曹植面對這麼一名年輕文士,可是一點也不敢怠慢。親自爲其倒上一杯水,拱手道:“不知先生來訪,對植有何教誨?”
那文士聽到,哈哈一笑道:“四公言重了,無論是智、聲望,吾都當不起四公老師,我等還是平輩論交爲好。”
事實上當今天下,除了鄭玄、張儉這等老資格的人外,也確實沒幾個敢放言當曹植的老師。對此曹植只是微微一笑,拱手道:“還未請教先生名諱。”
那文士淡笑着拱手道:“在下楊阜,草字義山,乃天水冀城人士。”
“楊阜?”聽到文士自報姓名,曹植錯愕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涼州的智者極少,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曹植自然清楚了。
而曹植可是清楚地記得,眼前這個楊阜,在漢末三國時期的涼州智者之中,只是僅次於賈詡之下。就算放在整個關西地區,也就稍遜於李儒、法正兩個。而曹植看來,單論智,楊阜還在日後那個諸葛亮的傳人,姜維之上。
演義雖然對楊阜描述不多,但卻不能掩藏這個智者的光芒。能體現這楊阜眼光的,便是他歷史上斷然官渡之戰,曹操必勝。當時楊阜正準備出使許昌,涼州以及關中那些部將心中都拿不定主意,而楊阜的斷然,卻是堅定了他們的信心。
而能體現這楊阜的智慧的,應該就是後來馬超反叛,他將馬超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手段了。曹操能殺退馬超,逼他敗走漢中,楊阜功不可沒。而且楊阜爲人正直,歷史上曹洪成功破張飛、馬超大軍,設慶功宴時讓裸女跳舞。楊阜見到這一幕後,當即大聲怒斥曹洪,後曹洪乃止歌舞,將楊阜請還。
如此剛直睿智之士,即便後來曹魏政權爲世家所把持,貧寒出身的楊阜仍是國之柱石。可惜坐大的世家淹沒了他的華,讓他不能將所有本事盡展。
現在這麼一個剛直睿智之士來到自己跟前,曹植焉能不喜,立即長身而起向楊阜恭敬一禮道:“植不知是義山先生到來,有所怠慢請先生勿怪!”
眼見曹植如此看重自己,楊阜心中也是暗暗讚許,他此時雖然在涼州小有名氣,但絕不及曹植。而楊阜乃是剛剛出使許昌回來,當時曹操的氣度風儀就讓他佩服不已,而如今見着曹植的表現,總算明白什麼叫虎父無犬了。
連忙起身回禮道:“四公言重了,阜不請自來,四公以禮相待,阜已經感激不盡。”
兩人重坐下,曹植這擺手道:“不知先生來訪,有何教植?”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