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不瘋魔,不成活
裴昊昱因爲路上跑的太急了,撲通一下摔了個嘴啃泥。
跟在後面的裴聿白趕忙就上去想要扶起小侄子,結果小傢伙自己麻溜地爬了起來,身上的灰都沒有來得及拍,又像是無敵衝鋒炮一樣向前衝。
裴聿白離得遠,不過也看得清楚,小侄子直接撲進了一個女人懷裡,那樣子就跟餓極了的小狗終於看見骨頭了一樣。
宋予喬看裴昊昱滿身的灰,俯身幫他拍掉。
裴昊昱挺着肚子,任由宋予喬前前後後幫他拍,笑嘻嘻地問:“喬喬,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宋予喬颳了裴昊昱的鼻子:“快上車吧。”
宋予喬半抱着裴昊昱讓他坐上了後座,前面駕駛位上的裴斯承卻開了車門下車,她向車窗外看了一眼,是裴斯承的大哥裴聿白,想來也是兄弟兩人有事情說,宋予喬就在車裡跟小傢伙說話。
裴聿白也認出了,這個女人就是在第一府吃飯的時候,和裴斯承一同落水,後又跟陸小五傳緋聞的那個女人。
裴斯承繞過車頭,走到裴聿白麪前,嘿嘿一笑,遞上一支菸:“大哥,實在對不住。”
裴聿白直接擡腿踹了裴斯承一腳。
裴斯承笑着躲開,“老太太是不是又要驗真假了?”
“這還用驗真假?你給我板上釘釘了。”裴聿白說,“你又不知道,媽現在沒什麼主要事情,就整天圍着咱們兩個轉悠了,一點風吹草動都了不得了,現在你這一下算是把我推出去給你擋箭牌了。”
裴斯承按動打火機給裴聿白點燃了香菸,笑了笑:“老太太也就是新鮮一陣子,哄着也就過去了。”
裴聿白吐出一口煙氣:“這幾天嘉格的事兒你先幫我盯着點兒,上一次唐七給打了招呼,才讓淺語直接入選,沒想到捅了這麼大的簍子,你還過去幫陸小五,娛樂公司這個暑假最大的項目就是這個選秀了,正好趕上八月份張夢琳的成人禮,讓她去秀秀場。”
“好,我去辦。”
“昊昱知道那是他親媽了?”裴聿白向車窗裡看了一眼,抖了抖手上菸蒂的菸灰,“沒見過他跟誰這麼親近過。”
“不知道。”
“準備什麼時候說?”
裴斯承單手護着打火機上的火苗,湊近脣邊,點燃齒間銜着的煙,“等她先離了婚再說。”
裴聿白也開了車,所以就沒有坐裴斯承的車。
裴斯承上了車,裴昊昱搖下車窗來,揮着手向裴聿白告別:“大伯伯,我們先走了啊!”
裴聿白揮手。
車子啓動,宋予喬把裴昊昱按坐在座椅上,問:“小火很喜歡你那個大伯伯嗎?”
裴昊昱點點頭:“是啊,小時候有一次我被狗追,我大伯伯就學狗叫幫我把狗嚇跑了。”
宋予喬:“……”
前面開車的裴斯承心想:幸好大哥不在這車上,簡直就是黑化了。
裴斯承先開車把宋予喬送到金水小區,宋予喬道了一聲“謝謝”,拿着包下了車。
不過,裴昊昱很是不滿:“老爸,不是說好了要喬喬去我們家住的嗎?你又把喬喬放跑了。”
裴斯承沒有搭理自己兒子,任由小傢伙一個人很不滿地在後座自言自語。
他從五年前就瞭解宋予喬,宋予喬性子比較溫軟,但是也有被逼到急的時候,那就過猶不及了,追妻這種事兒,也要講求循序漸進的方法纔是。
………
宋予喬回到家,奇怪的是姐姐不在家。
她看了看門後和冰箱,沒有貼着字條,自己的手機上也沒有姐姐發來的短信提示。
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姐姐怎麼都不會不在家的,宋予喬立馬就給宋疏影打了電話,電話在響過三聲之後,接電話的卻是一個低沉的男聲。
韓瑾瑜說:“予喬?”
宋予喬“嗯”了一聲,“我姐姐現在跟你在一起嗎?”
“是的,你不用擔心,她過兩天就回去,現在很好。”
“好,謝謝韓哥。”宋予喬也料想到了,宋疏影如果不在家,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韓瑾瑜。
少了宋疏影,宋予喬忽然覺得這個屋子空蕩蕩的了,沒有人氣,只有她一個人。
以前多長時間也是自己這樣度過的,自己一個住出租的房子,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上班,回到家也是一個人,但是爲什麼現在偏偏會有這種感覺呢?
是因爲這些天,不僅多了宋疏影,還多了一個能夠時時刻刻吸引人注意力的小傢伙。
果然,人還是不能給點甜頭,一給甜頭就忘記曾經的孤寂時光了,就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是一個道理。
宋予喬從浴室洗了澡出來,聽見了一陣輕快的手機鈴聲,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顯示歸屬地是C市。
現在這個時間點,若說是工作上的事情也不大可能,但是,她在接通電話之後還是用職業化的口吻說:“您好,我是宋予喬。”
但是,電話裡沒有人回答,宋予喬蹙眉,又重新問了一遍,但是依舊沒有人應答,她把手機拿下來看了一眼,確實是接通的,但是爲什麼沒有人說話。
“喂……”
“我知道你是宋予喬。”
電話裡傳來一聲冷笑,是葉澤南。
此時,葉澤南就在宋予喬的樓下,靠在車上,看上面樓層的亮光,哪一盞是宋予喬房間的燈光。
之前,葉澤南用他的手機號幾次反覆打給宋予喬,不是不在服務區,就是關機,他就知道是自己的手機號被拉黑了,索性就去營業廳又辦了一張新卡,再打電話的時候,宋予喬果然接通了。
頓時,濃重的怒氣就躥上了四肢百骸,原本想要的心平氣和,已經變成了諷刺的冷笑。
宋予喬蹙眉,知道葉澤南現在打電話過來,無非又幾句話激化了彼此心裡的怒氣,直接就先把話題轉換到裴玉玲身上,說:“你母親現在在醫院裡,已經好點了麼?”
“你還知道關心我媽?不是你回去一次氣的她住了院?”葉澤南在下午在醫院,已經聽母親裴玉玲說了當時的情況,想起現在宋予喬連“媽”都不叫了,就氣不打一處來,“宋予喬,只要有一天我們不離婚,我媽就還是你媽,你別想脫離葉家!”
宋予喬的心已經被傷了一次又一次,這三年來,每一次傷了,再癒合,然後舊傷上再添新傷,現如今,她的心已經痛到麻木,再也不會痛了,面對這樣的葉澤南,她唯獨只剩下了可憐和同情。
再開口,宋予喬已經無比的平靜了,她嘆了一口氣:“我們何必要一直糾纏着彼此不放開呢?你還愛我麼?恐怕早就不了吧,我們的愛早就變質了,葉澤南,如果一段婚姻,沒了愛,也沒有由愛衍生出來的親情,那就只剩下死灰了。你說,我們之間現在還剩下什麼?”
葉澤南沉默。
還剩下什麼?
他在心底不禁問了一句。
葉澤南記得,還是在高中的時候,他打籃球,宋予喬在看臺上的人羣裡,卻顯得略微安靜,等他下場以後,問起宋予喬,那個時候十七歲的宋予喬哼了一聲,滿是不在乎:“我纔不會和那些女生一起給你喊加油,我要一個人喊。”
宋予喬說着,就把兩隻手在脣邊,比成一個喇叭的手勢,然後大聲喊了一聲:“葉澤南,加油!”
那一天,不知道爲何,宋予喬的興致很高,嘴角的笑容就沒有斷過,葉澤南問起她爲什麼會這麼高興,宋予喬說:“因爲有那麼多女生喜歡你,但是你只喜歡我一個,所以我開心啊。”
葉澤南忍不住想要揉亂宋予喬的頭髮。
兩人在冷飲店喝東西的時候,宋予喬從車窗向外,就看見了兩個互相攙扶的老人。
夕陽下,晚霞紅光遍佈,染紅了兩個老人頭上銀白的髮絲,一步一步,相依相扶地走向太陽落山的地方。
宋予喬託着腮看窗外兩位相依相偎行走的老人,喃喃:“真好。”
葉澤南一笑:“什麼真好?”
宋予喬眼睛裡滿滿的全都是憧憬,說:“從二十幾歲,一直到七八十歲的時候,在一起幾十年,兩個人陪着在一起,慢慢變老的感覺,真好。”
葉澤南看着宋予喬黑色的瞳仁裡,倒映出一道紅影。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在十七歲的年齡,最純真的年代,那是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耳邊,年輕稚嫩的聲音,和如今已然長大成熟的聲音合在一起,依舊清冽,聽起來讓人耳根恬然。
“葉澤南,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好麼?”宋予喬說,“徐婉莉現在有了你的孩子,如果我起訴離婚,我手裡有證據,受到打擊的一定是你,一定是葉氏,我不想這麼做,你明白麼?”
葉澤南迴過神來,忽然笑了笑,咬着牙:“宋予喬,我不明白,你不想這麼做,還顧及着什麼,我們做不成戀人就做朋友麼?不可能,你的後半生必須有我,我也必然要有你。”
如果是時間再往前推一年,甚至於半年或者三個月,宋予喬聽見葉澤南的這話,或許還會嘗試着挽回,做出挽救,但是現如今,已然晚了。
“已經三年了,該挽回的都已經挽回了,該溜走的也都溜走了,葉澤南,我們沒有可能了。”宋予喬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最後那一絲隱隱的痛,也隨着這些坦然面對的話,消失殆盡了。
葉澤南握緊了手裡的手機,在這樣一個夜深人靜裡,他才終於感受到,這份即將流逝的愛戀,似乎真的就要抓不住了,那份曾經因爲背叛而漸漸心生的恨意,好像藤蔓一樣,生長,再逐漸褪去。
此時此刻,嫉恨就好像是浸着毒液的藤蔓,正在一點一點將他包裹,然後吞噬。
“宋予喬,你是有了靠山有恃無恐了是不是?你以爲陸景重會護着你嗎?他已經結婚了有老婆了!你就這麼低賤到去當別人的小三?!你是在報復我麼?這就是你的報復?”
“你真是個瘋子。”宋予喬對這樣的葉澤南,真的是無話可說。
宋予喬口中說的這句話,直到葉澤南掛斷電話,都在耳畔久久迴盪着。
“你真是一個瘋子”——這句話似乎就是魔咒,在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頭腦都快要炸開了。
然後,他把油門一踩到底,開始瘋狂地獰笑,肺裡的空氣都已經被毫無顧忌的狂笑被逼出來,趴在方向盤上,劇烈的咳嗽起來,臉龐漲成了豬肝色,正前面忽然駛過來一輛逆着行駛的麪包車,他眼睛裡全都是一片白光,猛的打轉方向盤,車頭撞上馬路旁邊的護欄,額頭撞上了方向盤,貌似是磕破了。
緊接着,就是後面車子的猛烈剎車聲。
他抹了一下額頭上滲出來的血,放在脣邊舔了一下。
是,既然宋予喬都說了,他是一個瘋子,那他就要做一個瘋子。
不瘋魔,不成活。
………
葉澤南晚上打電話過來的這件事,在宋予喬心裡,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畢竟這三年來,有過多少次的這種爭吵,已經不可計數了,她本就沒有多在意。
第二天上午到公司來上班,宋予喬先去把公文包內的資料給戴琳卡過目,戴琳卡畢竟是在這個位置上的時間夠久,自然也知道這種東西一旦失竊,再找回來,會有多大的可能性被盜用。
她讓宋予喬把鄭青叫過來,對二人說:“現在得到嘉格的最新消息,最後新加了一輪的評比,作爲最後的角逐。”
這個宋予喬已經想到了,之前是華箏託唐七少幫她走了路子,不過後面報道一出,頓時嘉格也是焦點,總歸會有不公開透明之嫌,會新加一輪也無可厚非。
“設計稿的話,需要重新做,”戴琳卡轉向筆挺地站在一邊的鄭青,“鄭青你明白我的話麼?”
鄭青自然是知道的,說:“原本我也沒有想要再用原來的稿子了。”
重新拿出一份創意設計有多難,宋予喬加班加點地做過,現在明白清楚。
宋予喬對文件丟失這件事情做了檢討,戴琳卡說:“這個月的獎金扣除,回去工作吧,你還是協助鄭青,嘉格那邊避嫌,你不用負責聯繫了,我會另外派人。”
“是。”
這種結果,算是最好的了吧。
下午,正在和鄭青商量關於設計稿的事情,宋予喬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就開始震動了。
她湊過去看了一眼,上面顯示是裴斯承,就直接掛斷,轉過來繼續查資料。
不過幾秒鐘,手機就又開始震動了。
宋予喬蹙眉,看過去,依舊顯示是裴斯承的名字,她就再一次掛斷。
鄭青從電腦後面擡起頭來,看着宋予喬這種動作,剛準備開口,宋予喬的手機又震了起來。
“不接?”
宋予喬這才意識到可能是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擾到鄭青的思路了,索性直接按了靜音,說:“不。”
雖然宋予喬是這樣做了,但是她的心思,明顯已經分神了。
不過兩分鐘,她就看一眼手機屏幕,看看是不是又有電話打進來,直到在幫鄭青完成一個設計圖之後,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除了裴斯承的號碼,竟然還有一個是“裴小火”,她急忙拿着手機站起來,對鄭青說了一聲:“我去倒杯水。”
鄭青看着宋予喬匆忙向休息室走去的身影,搖了搖頭。
………
裴氏大廈,第六十三層。
裴斯承無可奈何地一笑,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來裴昊昱的那個小手機,給宋予喬打了個電話。
依然沒有接通。
虞娜敲門進來,說:“老闆,魏總已經在會客室等候了。”
裴斯承點頭:“請他稍等,我馬上就過去。”
虞娜點頭,轉身離開,關上了門。
裴斯承等了兩分鐘,依舊沒有接到宋予喬的回電,挑眉,這女人難道猜到了打電話的不是兒子而是自己?
應該不會吧,那個笨女人。
他起身,剛想要走出辦公室,裴昊昱的小手機歡快地叫了起來。
裴斯承脣角一勾,看着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姓名,等到電話鈴聲響過三遍,才接通了電話。
“不好意思啊,阿姨剛剛在工作,沒有聽到手機鈴聲。”
“說謊,”裴斯承單手插兜,緩步走到落地窗前,用手指撥弄了一下窗前的一盆吊蘭,翠綠色的葉子上滾落下一滴水滴,“沒有聽到,才能一次又一次掛斷我的電話,是麼?”
“裴、裴總?”宋予喬自然是沒有想到,打電話的人會是裴斯承,不過在舌頭打結的同時,總算是把裴斯承的名字矯正過來,換成了工作時候的用語“裴總”。
“職業病又犯了?”裴斯承輕笑一聲,“小宋秘書?”
“……不是,”在裴斯承面前,宋予喬永遠只能是甘拜下風,不管是公事公辦的說話,還是索性只能說,“如果沒有事的話,那我就要掛電話了,我還要工作。”
“如果沒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麼?”
宋予喬腹誹,這不是您常做的事情麼?
“因爲前些天你和陸小五一起上報紙的事情,讓他老婆知道了,需要調解,”裴斯承說,“今晚下班我去接你,這件事還是要當事人出面纔好。”
裴斯承這句話的隱含意思就是:人家小兩口因爲你冷戰了,你作爲破壞這個家庭的僞“小三”,應該站出去澄清。
辦公室的門敲了兩下,這一次換黎北過來叫人了。
“老闆,外面……”
他及時地住了口,因爲老闆正站在窗前,臉上帶着一種類似於情竇初開的笑容,黎北簡直要驚悚了,急急忙忙關了門,膽戰心驚地撫了撫胸口。
虞娜抱着文件夾在黎北身後站定:“你這是見鬼了?”
“不是見鬼啊,是少女心!不是,”黎北趕緊“呸”了一聲,都是整天聽女朋友在耳朵邊少女心少女心的給影響到了,“果然是春天來了,我也要談戀愛!”
虞娜:“……已經快六月份了。”
………
徐婉莉最近開始發胖,甚至有了雙下巴。
她將手裡的鏡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鏡面四分五裂,“真不想懷孕了!成了這副鬼樣子,別說葉澤南了,我自己看着都嫌棄!”說着,徐婉莉就自己捂住了臉。
宋潔柔把剛剛做好的果盤給徐婉莉端過來,坐過來到徐婉莉身邊,“莉莉,現在要操心的就是你肚子裡的孩子,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你就是葉家的少奶奶。”
“但是,宋予喬還沒有離婚。”
宋潔柔說:“不要緊,已經快了,你放心。”
她雖然嘴上是這樣安慰徐婉莉的,但是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宋予喬是想要離婚了,離婚協議書都已經寫好了的,但是葉澤南偏偏心裡還是有一個結,不肯離婚。
但是,現在也就只剩下離婚協議書上的一個簽名……
簽名!
宋潔柔腦中靈機一動。
有了離婚協議書的簽名,再拜託一下民政局的熟人,可能不需要雙方到場也可以領了離婚證,如此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離了婚,豈不是一石二鳥的好事情。
但是,葉澤南的簽名,要從哪裡拿到。
“莉莉,原先你的孕檢報告單,不是裴玉玲讓葉澤南簽字的麼?那個文件你還留着沒有?”
徐婉莉點頭:“當然留着。”
宋潔柔眼睛一亮:“在哪裡?現在有急用。”
徐婉莉從自己的包包裡找出孕檢報告單,拿給宋潔柔,說:“這個有什麼用?”
宋潔柔將大概的事情說了,徐婉莉先是睜大了眼睛,不過眼睛裡的光很快就又熄滅了,“這樣可以麼?這種文件不是需要雙方簽字,然後律師公證麼?況且領離婚證不是還要到民政局……”
“只要拿到葉澤南的簽名,其餘的事情都交給我去辦,你就安安心心等着當葉家的少奶奶就好了。”
徐婉莉一向是很信任這個姑姑的,如果是聽宋潔柔這樣說,也就放下心來了。
她說:“姑姑,我想出門去做個美容,感覺皮膚都變差了,再不整理整理,我真的不敢去見葉澤南了。”
“好,去做個美容做個髮型,再去買兩件好看的孕婦裝,”宋潔柔說,“讓小霞陪你過去,我下午有事情。”
鄭小霞是宋潔柔請來的保姆,年齡不算大,也就二十出頭,是從小縣城裡出來的。
在出門之前,徐婉莉看小霞穿的衣服很土,皺着眉,從自己的衣櫃裡拿出兩件她已經不喜歡的衣服丟出來:“換上我的衣服去。”
小霞抓了抓自己身上的棉布衣服,說:“小姐,不用了,我覺得自己的衣服就挺好。”
徐婉莉嫌惡地皺眉:“你覺得挺好我跟你一起出去都丟人,別人肯定該說在我家當保姆虐待你了,這兩件衣服就送給你了,一件衣服構夠你吃三個月的了,快去換上。”
小霞捏緊了衣角,低着頭,等到徐婉莉又催促了,她俯身撿起丟在地上的那兩件摸起來料子就是不一般的衣服,轉身進了自己的保姆房。
………
SPA美容美體館裡。
徐婉莉因爲有宋潔柔專門給她辦的一張貴賓卡,所以不用預訂,可以直接就進入,小霞扶着徐婉莉,幫她拿着包。
“那種普普通通的東西就都不要給我用了,我懷孕了,要用那些沒有刺激性的。”
“是,明白。”店員說,“我這就去找美容師,還是上一次的小美麼?”
徐婉莉說:“對,就要小美,她手勁兒比較輕,我用起來舒服。”
這裡的隔間,是那種薄薄的木板,所以,並不是太隔音的,在另外一邊,可以將這邊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等店員走了之後,徐婉莉躺在牀上,拿起一邊的美容師的介紹書又看了兩眼,對小霞說:“小霞,你快去告訴那個店員,我不用那個小美了,讓她給我換這個新來的男的,我有事情要問。”
“是。”
小霞從隔間出去,卻也不知道剛剛接待她們的那個店員跑去哪裡了,她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完全搞不清楚方向。
忽然,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鄭小霞?”
喬沫吃驚地叫了出來:“真的是你!剛纔我在隔壁聽,聽的就像是你的聲音。”
“喬沫!”鄭小霞一下子抓住了喬沫的手,“你竟然在這兒!縣裡的人都說你被你後媽賣到越南去了,你竟然還在C市……”
喬沫剛想要開口說話,裡面徐婉莉不滿的聲音傳來:“小霞,你在外面咋咋呼呼什麼呢?!你去叫人了沒有呢?小地方的人,真是靠不住。”
鄭小霞臉上有點掛不住,喬沫已經皺了眉,這個女人說話真是太不積口德。
“先別說了,等我找了人過來給這家小姐做美容,我再跟你說話,”鄭小霞說,“你不急着走吧?”
喬沫說:“不急,我在外面大廳裡等你。”
喬沫是跟着夜色的阿綠出來的,是來找人,她在那裡面呆的實在是太久了,就想要出來透透氣,阿綠索性就帶了她出來。
“阿綠姐,我遇上我原來村子裡的一個朋友,我能不能一會兒再回去。”
阿綠皺了皺眉,這個女人是老大要求要看好的,如果弄丟了,那可不好交差,但是,如果一味的把人圈在場子裡,那肯定也不是一個辦法,她就點了頭,說:“六點鐘之前,回去吃飯。”
喬沫展顏一笑:“謝謝阿綠姐。”
阿綠看着喬沫臉上這種乾淨的笑,出了SPA會所都有些恍然,想當初,她來的時候,不過也是這麼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吧,她頓下腳步,對身後跟着的一個人說:“你留下來,在外面看着喬沫。”
鄭小霞趁着徐婉莉正在問這個男美容師一些有關於男人眼光的問題,就溜了出去,到了大廳,果然看見喬沫坐在沙發上。
昔日的好友許久沒見,自然是有很多話要說。
喬沫起身,拉着鄭小霞到一邊的咖啡廳裡:“走,坐下來慢慢說。”
鄭小霞看着這些咖啡的價位,搖了搖頭:“要不就在外面大廳裡坐坐吧,在這裡還要買東西喝。”
喬沫說:“進來坐,不能讓她們小瞧了是不是?”
她剛剛在隔間那邊,清清楚楚地聽見,那個女人是怎麼對鄭小霞呼來喝去的,語氣裡滿滿的都是鄙夷。
喬沫點了兩杯咖啡,等服務員端上來,給鄭小霞一杯:“喝一點提提神,我看你眼睛裡都是紅血絲。”
鄭小霞嘆了一口氣:“我爸讓我進城來給人當保姆,本來以爲是攬了一個好活兒,沒想到,這簡直比伺候月子還要難。”
這喬沫能看出來,“闊太太嘛,總是看我們高人一等的。”
“什麼闊太太,就是有錢人家的私生女,”鄭小霞譏諷的笑了一笑,壓低了聲音,“現在給人當了小三,然後懷了孩子,出來養胎的,你說怪不怪,整天一個姑姑在這裡跟着,如果不是她天天姑姑姑姑的掛在嘴邊,親閨女都沒有這個姑姑這麼親,不過要是一般人,。”
喬沫聽見“小三”這個詞,心裡膈應了一下。
“沫沫,你知不知道C市這裡有個葉家。”
喬沫猛地擡起眼:“葉家怎麼?”
鄭小霞總算是逮着機會好好跟人說說話了,能把滿肚子的苦水都倒出來,怎麼能不抓住機會說呢。
“這小三,就是葉家少爺在外面的小三,”鄭小霞沒有注意到喬沫的神色,兀自往下說着,“徐婉莉,別看是S市宋家的私生女,其實啊,是給插足了她姐姐的婚姻,還懷了孩子,今兒上午,剛剛聽她們說要去弄什麼離婚協議書的簽名呢。”
喬沫還沒有回過神來,忽然伸出手越過桌面,抓住鄭小霞的手:“你說,她肚子裡懷的是誰的孩子?”
鄭小霞被喬沫這樣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愣神了一下才說:“葉家少爺啊,就是葉氏的總裁葉什麼南的,葉澤南,好像是叫這麼名字的,我聽他們說過。”
喬沫腦子裡有一根弦,猛的掙了一下。
葉澤南……結婚了。
之前,一次在葉澤南外面的別墅裡,喬沫從葉澤南口中知道了另外一個“喬喬”的存在,已經纔想到了,那個人所謂的“喬喬”,會不會就是葉澤南心底裡的真愛,而她,只是一個名字相像而已的替身。
現在,終於確定了,葉澤南結婚了。
不過多久,徐婉莉已經做完美容從裡面走了出來,扶着腰,挺着肚子,“鄭小霞!你死哪兒去了!”
鄭小霞趕忙向喬沫告了別,說:“那我們改天再聯繫。”
“好。”
喬沫從咖啡店的玻璃門向外看,看徐婉莉小心翼翼的模樣,手不自覺地已經把塑料的咖啡杯捏的變了形,眼睛中有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嫉恨。
………
鄭青一個下午都沒有想到好的創意,宋予喬就把原先的設計稿,在原本基礎上稍微做了修改,作爲備選。
等到了下班時間,宋予喬的手機已經響了很多次了。
鄭青說:“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你先走吧。”
宋予喬也確實心急,就沒有推辭,笑了笑:“明天一定肝腦塗地陪你到底,那我先走了啊,鄭sir。”
裴斯承的車停在淺語公司向東差不多一百米的路口處,他知道宋予喬不想讓公司的其他員工看見,車接車送造成不良影響。
車後座上,裴昊昱正躺着打滾,口中嘟囔着:“喬喬怎麼還不來啊,還不來啊,還不來……好慢啊,好慢啊,好慢啊……”
裴斯承十指扣在方向盤上,搖下車窗,點了一支菸。
裴昊昱一個人在後面翻滾的實在是沒有什麼趣味性了,忽然翻了個身坐起來,趴過來到裴斯承的座椅:“老爸,喬喬喜歡我但是討厭你,那怎麼辦,我們這個聯盟要不要解散掉啊,我不想跟你結盟了,你老是拖我後腿。”
裴斯承沒有說話。
裴昊昱對老爸這種悶騷的性格已經是十足的瞭解了,哼了一聲,“老爸,喬喬的公司是不是就在前面那個寫字樓裡?”
裴斯承“嗯”了一聲。
裴昊昱自己開了車門,從後車座爬了下來:“我自己去找她。”
裴斯承沒有阻止,透過搖下來的車窗,看見小傢伙進了寫字樓,又重新撥通了宋予喬的電話。
裴昊昱今天想到,要去陸小五叔叔家,就可以見到陸小五叔叔的小女兒言言,所以就穿了一身十分帥氣的小西裝,在白色襯衫的衣領處,還別了一個紅色的領結。
他在寫字樓前的落地鏡前面,還又特別開心地擺了幾個pose,整理了一下衣領,一蹦一跳地就跑去前臺了,開口就問:“喬……宋予喬是不是在這裡上班?”
這個前臺,不是別人,正是周海棠。
她有些愕然地張大了嘴:“是,是啊,小帥哥。”
裴昊昱一臉臭屁的表情,“謝謝了,阿姨。”
周海棠臉上的笑一下子就耷拉下來了,爲毛要叫她阿姨啊,她是九零後啊,她還想要當幾年姐姐的好嗎?
周海棠正好也要上樓,就幫裴昊昱按下電梯,順便問了一句:“小帥哥,予喬是你姐姐嗎?”
因爲周海棠曾經聽宋予喬說過,她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大概就是這麼大,好像是叫宋什麼琦的。
裴昊昱正在照着電梯裡的落地鏡,完全陶醉在自己帥氣的小模樣裡,沒聽清周海棠問的是什麼,隨口答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