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燈火通明,來往宮人匆匆,時不時竊竊私語,待瞧見皇上與大將軍駕臨,忙退至一旁恭敬而拜。
宮人高唱:皇上駕到——!
未央宮正殿內衆妃起身相迎,而裴瑾則與軒轅煜筆直跪在正殿中央,太后面色冰冷,手中緊緊捏着一摞書信。
“皇上來的正好,且看看這事如何處置。”顧太后面色微慍,看似已認定了裴瑾與軒轅煜之間的私情。
軒轅璟自顧太后手中接過那一摞書信,草草看了幾眼,便問道靜立一旁的小菡,“朕聽聞,此事是菡美人發現的?”
小菡被問及,便詳細道來:“今兒個在未央宮伺候的碧雲替皇后整理鳳榻,無意中發現一暗格,暗格內有一錦盒,所藏的正是這些楚親王寫給皇后的信件。碧雲人微言輕,不知如何是好,便將信件交給臣妾,臣妾覺着茲事體大,便將信件交給太后處理。且有未央宮證人證明,數日前的臘月十九,皇后娘娘生辰,曾與楚親王私會。身爲皇后,竟穢亂宮闈,還望皇上予以嚴懲。”
軒轅璟聽到這些,沉沉地目光望向軒轅煜與裴瑾,“事已至此,你們可有解釋的?”
“不錯,這些信是臣寫給皇后的,從頭到尾都是臣一廂情願糾纏皇后,所有罪責,臣願一力承當。”軒轅煜竟沒有半分解釋,只是將所有罪責全數攬在自己身上。
“若真的只是楚親王一廂情願,爲何皇后要將你的書信保存,若換了是我,必然早就將這些信件呈給皇上,以證清白,何苦將信件小心翼翼的封存呢?”小菡卻不依不饒地質問。
“你一個小小的美人,此處豈有你說話的份?”軒轅煜目光瞬間閃爍着徹骨寒意,如若此時手中有刀,小菡早已成他刀下亡魂。
此時的裴瑾臉色卻沒有任何驚懼之色,只是露以沉靜地微笑,深深瞅了眼與自己一樣跪着的軒轅煜。
裴瑾的眼中透着一抹堅韌,沉默許久的她終於開口,“是,臣妾是衷情於楚親王。”
一語既出,在場衆人紛紛倒抽一口氣。
“阿瑾!”軒轅煜聲音微斥,隱有責怪。
“這些書信確實是我楚親王相通,打從我還是湛親王妃時,便一直有書信往來,可臣妾自問奉守禮法。如今我身爲大晉的皇后,更不敢有半分僭越之舉。”
“沒有僭越?那皇后生辰那日與楚親王的私會可是有證人的!”顧太后壓低了聲音,強忍着怒意,畢竟裴晟在場,也算是給了裴家幾分薄面。
“那一日……”裴瑾頓了頓,才道:“臣妾心情不佳,多飲了幾杯,微醉。回宮時,雪下得急,在雪地間摔倒,巧遇楚親王,才扶了臣妾一把。卻沒有菡美人所說的密會,私通。”
“若皇后行得正坐得端,爲何那一日卻不許宮人相隨?分明是心中有鬼,約好了與楚親王私會!”菡美人繼續質疑着。
“我說了,那日心情不佳,便擯退了宮人。我裴瑾向來是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我衷情楚親王我承認,可你們這份污衊我是斷然不會承認的。”裴瑾這話說的硬氣,聲音愈發高亢。
“可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皇后又如何證明菡美人是污衊你呢?”一直坐在一旁看戲的莊妃律妙菱突然開口了,問得不冷不熱,頗有落井下石的意味。
“沒有證據。若是皇上與太后不信,臣妾也無話可說,聽憑皇上發落。”裴瑾咬着脣,朝筆直佇立在側的裴晟望了去,眼中沒有求救的意思,只有滿心的愧疚。
她只是擔心,裴家會因她而受牽連。
裴晟亦瞧見了裴瑾射來的目光,他只覺心中一動。
想起方纔軒轅煜將所有罪責獨攬其身時的決絕,也許那一刻,他才真正能確定軒轅煜對裴瑾的心。
沒有那所謂的權欲利用,只有真摯的情感。
突然覺得,是他親手毀了裴瑾的幸福。
若非當初他的制止,他的強勢,也許便不會有今日裴瑾的難堪。
他不論如何,都要保住裴瑾,否則此生難安。
“我倒有幾個問題要問問菡美人。”裴晟上前幾步,陰冷地目光對上小菡,瞅着她那張與姚丹青一模一樣的的面容,眼底未有任何波動,只是冷聲質問道:“你說碧雲找到這些信後便將信交給你?”
小菡答道:“是。”
裴晟反問:“那倒是奇怪了,碧雲身爲未央宮的宮女,尋到此信爲何要給你這個素未相識的美人?”
小菡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迅速回道:“碧雲人微言輕,正巧遇見我去未央宮給皇后請安,便將此事稟報於我。”
“那就奇怪了,碧雲人微言輕,難道菡美人就不是人微言輕嗎?涉及皇后私通,此事非同小可,有點腦子的人也該將此事稟報給太后,抑或是皇上。”
小菡聞言,正欲開口回答,卻被裴晟冷冷打斷:“菡美人,你可知罪!”
小菡面色一變,“我有何罪?”
“那本將軍就數你三條罪狀。第一,收買未央宮宮女,密切監視皇后的一舉一動;第二,明知皇后私通之事動搖國本,卻鬧得皇宮盡人皆知,讓皇家顏面掃地;第三,歷來後宮不得干政,你卻勾結朝廷官員,結黨營私,欲行不軌之事。”裴晟說的樁樁罪責,尤其第三條乃大罪。
小菡撲通一聲跪倒在軒轅璟腳邊,哭訴道:“身爲大將軍,爲保其妹竟轉而將罪責牽連至臣妾身上,皇上要還臣妾一個公道……”
小菡的哭訴聲聲迴盪在正殿,裴晟眼中陰冷愈發濃郁,“菡美人是裕王送入宮的女子,此番誣陷皇后,不過是想對付裴家罷了。”
“你有何證據!”小菡駁斥道。
“如今北胡與大晉的戰爭已是箭在弦上,在此時此刻卻鬧出此番爭端,無非是想分化裴家與皇上之間的關係。若此番皇上處置了皇后,那麼裴家心中必然有怨,無人領兵抗擊北胡,大晉岌岌可危。”裴晟說到這裡,不僅僅是在迴應小菡,更像是在提醒着軒轅璟與顧太后。
裴瑾聞此言,大驚失色,分明聽出了裴晟言語上的威脅。
若是皇上與太后要處置她這個皇后,那麼他便不會領兵出征。
大哥,是在爲了她與皇上翻臉嗎?
明知這些不過是凌玄素設下的
計策,皇上若是處置她,便是給了大哥一個沉重的打擊。皇上不處置她,也是礙於大哥的戰功與兵權,自此二人之間便會有了嫌隙。
一切,都是因她所起!
律妙菱厲聲責問:“裴將軍,你是在威脅皇上嗎?”
“裴晟不敢,只望皇上明察,莫讓心懷不軌之人有可趁之機。”裴晟榮辱不驚,依稀說得平靜如水,
軒轅璟將目光投向顧太后,眼底有猶疑與矛盾。
顧太后那掩在廣袖之下的手緊握成拳,卻笑道:“哀家相信,以皇后的德行絕對不會與楚親王有任何僭越之舉。只是這私通書信畢竟關乎於皇家顏面,從即日起,皇后就在宮內修身養性吧。至於菡美人,竟敢窺探皇后,恃寵而驕,罰你抄一百遍女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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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被揭發於軒轅煜私通之事很快便傳入了將軍府,姚丹青心中焦慮,卻又不知情形如何,只能坐在屋內等候裴晟歸來。
她猜測,這一次小菡的揭發,定是早有預謀。
而凌玄素,必然是幕後的主使人。
“夫人,將軍回府了。”
時近子時,梓雨也一直候在屋外焦急地等待,待遠遠瞧見裴晟歸來的身影,亦忍不住衝裡頭稟報着。
姚丹青聞言,一個激靈,便起身衝了出屋。
不顧外頭依舊下着小雪,匆匆朝裴晟奔了過去。
裴晟眼看着姚丹青一身單薄便衝進雪中,他即刻揮手揚了大氅,將她的身子緊緊包裹擁入懷中。
“阿晟,皇后怎麼樣?是不是被人誣陷的?”姚丹青迫不及待的問着。
裴晟攬着她往屋裡走,低聲道:“皇后沒事。”
姚丹青還想問話,卻被裴晟塞進了被窩。
“大冷天的,趕緊回被窩裡躺着。”裴晟話語中隱有斥責。
姚丹青乖乖地窩在被窩中,盯着裴晟在下人的伺候下寬衣洗漱。
遣退了下人後,裴晟便也鑽進了被窩,擁着姚丹青暖暖的身子,卻閉了雙眼,似有些疲倦。
“阿晟……”
“嗯?”
姚丹青盯着他緊閉的雙眼,知道他連着幾日進宮商討出徵北胡之事,今日又遇上裴瑾這事,想必是累了。
到嘴邊的疑問卻是嚥了回去,既然他說了裴瑾暫時沒事,那便沒事。
有事,明日再問也不遲。
想到這裡,她這才鬆開緊繃的身子,倚靠在他懷中,也準備入睡。
“小青。”裴晟卻突然開口。
“怎麼了?”姚丹青擡首,對上他的面容,只見他雙眸依舊緊閉,只是面上極爲凝重。
“凌玄素不得不殺了。”
裴晟這話說的肅然,姚丹青卻是莞爾一笑,政治鬥爭從來都是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我明白。我與凌玄素之間的情分,早在金鑾殿上,已然終結。”
既然她不能扭轉乾坤,便只有作壁上觀。
“你打算如何對付他?”
“這些事你勿須操心,我自有打算。”裴晟攬她入懷,不再說話,閉目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