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交易==
近來這些日子, 李府顯然要比之前更熱鬧了幾分。
自打葛天師被押入大理寺獄,六皇子那邊的動作便漸漸多了起來。比如,他轉眼就往李棣府上塞了一位嬌妾。
似是怕李棣不走心, 送進來的那位妱姨娘, 眉目間還與沈姌有三分相似。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 這話真是不假。
何婉如現在的狀況不能伺候男人, 只能用自己肚子裡的金疙瘩去爭寵, 就這不到十天的日子,又是害喜、又是見紅,就沒消停過。
而那位妱姨娘呢, 不僅有六皇子當靠山,還生的萬般妖嬈, 是男人夜裡最抗拒不得的狐媚子臉, 炎炎烈日下, 她身上的衣衫薄如蟬翼,衣領低的直見溝壑, 跑起來喊句郎君,都讓人恨不得捂住眼睛。
那不顧廉恥也要勾人男人的勁兒,可謂是絲毫都不曾遮掩。
卻說妱姨娘給沈姌敬茶那天,李棣雖端坐在旁不曾多看一眼,可沈姌太瞭解李棣了, 六皇子送到他嘴邊的肉, 他可沒有不吃的道理。
果然, 當日夜裡, 任憑何婉如那邊是哭是鬧, 李棣都無動於衷,一夜連叫三次水, 直接將何婉如氣病了。
清麗低聲道,“姑娘,何姨娘這回好似是真病了,太夫人那邊與姑爺都吵起來了。”
“能不吵嗎?何婉如肚子裡的,可是文氏日日念着的金孫。”
其實何婉如能氣成這樣,與沈姌也脫不了關係。女人看女人,一搭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在沈姌看見妱姨娘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李府的後院,再不能清淨了。
沈姌特意將瀾寧苑收拾出來給妱姨娘住,瀾寧苑清雅幽靜,樹蔭蓊蓊鬱鬱,離李棣的書房只有一個眼神的距離。
只是李府佔地狹窄,離書房近的同時,與何婉如的院落也只有一牆之隔。
就妱姨娘那如銀鈴一般的嗓子,那日晚上她究竟喚了多久,想必再沒有人比何婉如聽得真切了。
傍晚時分,文氏氣沖沖地跑到了沈姌的院子裡,一把推開守在門口的小丫頭,怒道:“這都是你故意的吧,沈氏,你知不知道,你險些害婉如沒了孩子?!”
“我不知母親在說什麼。”
文氏冷冷一笑,“讓那狐媚子住在婉如旁邊,天天就差臉貼着臉,虧你想得出來!”
沈姌直視她,“阿孃怕是誤會了,咱們李府空着的院落除了瀾寧苑,便只有最北側的秋宜苑,秋宜苑久未修葺,鞠爲茂草,讓妱姨娘住在那種地方,我也怕落下虧待妾室的惡名。”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日日頂撞我,不知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婆母!好、好,我今兒就教教你,如何做我李家的大婦!”說罷,文氏便從下人手裡,接過一個撣子。
文氏走到沈姌面前,剛揚起手,清麗就橫在了沈姌面前,“太夫人,您不能動我家姑娘!”
“姑娘?讓開!你算個什麼東西!”
沈姌眸光一暗,冷聲道:“清麗你讓開,我倒想看看,婆母今日究竟能不能下得去手。”
文氏雖然氣急,但也知道一旦動手了,李棣定會怪罪於她。原本只是想嚇唬沈姌一下,但被沈姌這麼一激,一個沒忍住,當真抽了下去。
文氏幹過農活,手上勁大,沒個深淺,胡亂揮舞幾下後,沈姌的脖子和手臂瞬間浮起了青紅。
“阿孃這是在做甚!”李棣突然出現在門口,大聲吼道。
文氏一愣,手上的撣子“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兒啊,阿孃方纔是氣急了才......”
李棣板着一張臉,深呼一口氣道:“兒子同阿孃有話要講 。”說罷,轉身離去。
文氏攥了攥拳頭,跟了上去。
時間緩緩流逝,蠟燭越燃越低,李棣差不多是亥時回到沈姌房中。他手上拿着一瓶藥,低聲道:“姌姌,你過來,我給你上藥。”
沈姌眼眶通紅,低聲道:“不必了。”
“今日讓你受委屈了。”李棣長嘆了一口氣,“你爲什麼不躲?”
沈姌擡眼道:“阿孃方纔那副樣子你也看到了,我如何躲得了?何婉如的肚子出了事,她竟將罪責賴在我頭上!李大人評評理,我冤不冤枉?我手上連銀子都沒有,那秋宜苑修葺的費用,我從哪裡出!”
李棣陷入一段長久的沉默。
他看着沈姌的眼睛,衡量許久,也不知是因爲六皇子在朝堂上屢屢受挫,還是因爲對沈姌這幅樣子心生憐惜,竟鬼使神差道:“明日,明日我便把你的嫁妝送來,好不好?”
他握住了沈姌的手,似從前一般柔聲道:“你若是還氣,我給你打兩下。”
沈姌一把甩開,“李大人這些溫柔小意,對妱姨娘說去吧。”
李棣眼裡落了些笑意,“她是六殿下送來的人,我總要應付,怎可與你相提並論?姌姌,我今夜便在這兒陪你。”
沈姌忍着胃部翻滾的不適感,用那雙明媚攝人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你少騙我。”
李棣去捏她的手心。
沈姌起身去淨房前,在屋裡悄悄點了香。
回來之時,李棣已經昏死在牀上了。
她坐在牀沿,看着他的臉,指尖都在顫抖。
沈姌用香極爲小心,李棣翌日起牀時,並無不適之感,睜眼之後,他見沈姌還睡着,擡手摸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紫痕。
李棣如約將沈姌的嫁妝於翌日午時送了過來。
清麗直直地跪下道 :“姑娘,不然我們逃吧。奴婢跟您走,奴婢伺候姑娘一輩子。”
“別說傻話。”沈姌拉她起來,笑道:“來替我更衣,再把我脖子上的痕跡遮一遮,一會兒還得去大理寺,別讓人看出來。”
“可是和三姑娘一起?”
“不了,今日我有話要單獨對父親說,這些事,我不想讓甄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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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姌每月都會來大理寺獄,有不少差役都認識她了。
她穿過兩條窄道,走到關押沈文祁的牢房前停下。一如既往,她需要在此等那位大理寺卿拿鑰匙過來。
腳步聲走近,周述安徑直走到她身邊,用左手握住了鎖,隨即便聽到門鎖嘩啦啦的聲響。
周述安拔出鑰匙,看了沈姌一眼。
牢房內雖然沒有日光,但四周凹槽裡放着的銀燈燭火,足以將這裡照的燈火通明。
男人銳利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掃過沈姌的頸部,手上的動作倏而一滯,蹙起了眉。
四目交匯時,沈姌側身低頭,“多謝周大人。”
周述安屏退了獄丞及差役,一個人坐在門外,背靠着牆,聽着裡面的聲響。
見好半天沒有聲音,周述安便猜到,沈姌今日是給沈文祁寫了信件,果不其然,裡頭響起了紙張的摺疊聲。
沈文祁顫聲道:“姌姌,那你以後要怎麼辦?你要怎麼辦!”
沈姌道:“女子這一輩子,本就不該只有嫁人生子這一條路,虞安公主都可以進道觀,女兒爲何不行?”
道觀二字一出口,周述安倏然凝住,瞳孔漸漸失神。
道觀?
這是要做道姑的意思?
半個時辰後,沈姌緩緩走出來,頷首對周述安道:“今日多耽擱了一會兒,還望大人見諒。”
“無妨。”
周述安回身上鎖。須臾,他喉嚨微動,開口道:“本官有話,想對李夫人說。”
“可是與家父有關?”沈姌回身道。
周述安沉着嗓子道:“你隨我來便知。”
沈姌看着他那雙晦暗的雙眸,心裡隱隱發慌。說實話,她並不想去,可這兒是大理寺,他有話想對自己說,自己根本無法拒絕。
寥寥寂靜中,沈姌隨他走到了一處從未見過的地方,她一臉防備道:“敢問周大人,這是哪?”
“大理寺放機密案卷的地方。”說罷,周述安開了門,“進吧。”
“爲何帶我來此?”
周述安只是看着她,並未作答。
“周大人有什麼話,不能在外面說?”
周述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這是防着我?”
話說到這份上,沈姌只能硬着頭皮走進去,周述安回手便將門闔上,“噹”地一聲,四周立即陷入一片黑漆。
“大人,您不燃燈嗎?”沈姌始終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
腳步聲橐橐,周述安舉起一盞油燈緩緩走近她。
行至她身後,停下。
周述安將手裡的油燈稍稍傾斜,光影盡數灑在那纖細白皙的脖子上。
用脂粉遮蓋的紫痕,霎時清晰可見。
沈姌心臟驟跌,實在受不得耳側這股屬於陌生男人的氣息......
她屏住呼吸,向左移了一步,美眸瞪圓,“周大人。”
周述安將油燈放於桌案之上,薄脣溢出三個字,“誰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