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偏心==
“夫人......這怎麼辦?”婢女低着頭道。
何婉如攥緊雙拳。
像何婉如這樣的女人, 是永遠不會把不幸歸結於男人和自己身上,在她眼裡,她之所以會經歷這一切, 皆是因爲沈姌。
若沒有沈姌, 她定然是李府的主母, 李棣的正妻。
半晌之後, 何婉如將左手覆在小腹上, 慢慢下蹲,一臉痛苦道:“去和郎君說,就說我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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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棣近來明顯能感覺到, 沈姌對他的態度,比之前好了許多。
進了門, 他將食盒放到桌案上, 對沈姌道:“方纔下值, 去了一趟東市,給你買了些酥餅。”
沈姌擡頭看了他一眼, 放下了手上的針線。
李棣坐到她身邊,拿起她繡制的帕子,道:“姌姌,我還是喜歡你繡的衣裳。”
即便沈姌現在對李棣另有謀劃,可每每聽他提起從前, 心還是忍不住抽疼, 忍不住厭惡他。
“李大人什麼意思?”沈姌長得嫵媚, 說話時擡起眼梢, 配上淡淡的語氣, 是別樣的勾人。
李棣上前握住她的手,想吻她, 沈姌閃躲,李棣楞在原地。
“姌姌,日子想過下去,你是不是也得拿出些誠意?”李棣啞聲道。
“李大人有話便直說。”沈姌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是我李棣明媒正娶的夫人,姌姌,我需要一個嫡子。”他用力桎梏住沈姌的雙手。
“何婉如給你生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嫡子。”沈姌忍不住諷刺道。
“你是妻,她是妾,這怎麼能一樣?”說罷,李棣便擡手去挑沈姌的衣襟,力氣很大,頗有硬來的意思。
沈姌推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若想要嫡子,也可以把她生的孩子,記到我名下。”
“可我想要你同我的孩子。”
李棣正要欺身壓上來,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進來。”李棣眉頭一皺,“出何事了?”
“大人,何姨娘,何姨娘肚子疼......”說完,這個小婢女弱弱地擡頭看了李棣一眼。
若是尋常人家的男人,一聽給自己懷着孩子的女人不舒服了,再忙都要抽身去看一眼,並不會多想。
可是李棣的心思太深了。
何婉如此刻想的是什麼,爲何會肚子疼,他一清二楚。
他皺起眉,淡淡道:“她肚子疼,不找大夫,找我作甚?我難道會看病不成?”
小婢女被他駁地滿臉通紅,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奴婢、奴婢這就去給姨娘請大夫。”
“快去吧。”李棣道。
恰好這會兒功夫,給了沈姌喘息的機會。
同李棣這樣的人說話,真假參半,纔是最好的。
沈姌擡手攏住耳旁的碎髮,緩緩道:“我知道你爲何突然想要孩子。四年你都不急,卻急在這一時,無非是因爲長平侯回來了,你怕太子勢大,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李棣一笑,“繼續。”
“在你眼裡,只要我不同你和離,太子就不會動李家,繞來繞去,你不過還是想利用我罷了......”說完這句話,沈姌再次紅了眼眶。
這樣的目光,讓李棣堅信,沈姌對他,並非毫無感情。
可美人的眼淚,到底是具有欺騙性的。
尤其像沈姌這種,心如死灰的美人。
李棣看着沈姌,心一揪,“姌姌,你別這麼想我。我還是那句話,你我四年恩愛,不全是假的。”
沈姌將頭上的珠釵摘下,烏黑的青絲散落,“家道中落的是我不是你,李棣,你別逼我了,給我點時間吧。”
李棣點了點頭,“那你說,多久?”
沈姌捏了捏手上的珠子,淡淡道:“等何氏把孩子生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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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姌把李棣哄走後,她坐在榻上,看着自己的淤青的手腕,想了許久。
她雖然斷了與李家同歸於盡的心思,卻不代表,她還能同李棣做夫妻。
讓她給他生孩子,這絕無可能。
沈姌徑直走到桌案旁,一連喝了好幾杯水,旋即,對清麗道:“明天,我們再去一趟東市的藥肆。”
清麗遲疑道:“姑娘難道還是想......?”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高舂始起,沈姌坐上馬車,來到了東市。
藥肆的大夫記得她,一見她來,忙客氣道:“夫人來了?不知夫人那藥集編撰好了嗎?”
沈姌笑道:“還差幾味藥。”
“還差哪些?”大夫道。
沈姌笑着拿出了一張單子,照着唸了幾味,“就這些。”
大夫稱重,收錢,包好,交給了沈姌,“那藥集若是編撰好了,還請夫人拿給老夫瞧上一眼。”
“一定。”
沈姌轉身出去,同上次那般,分別去了三家藥肆纔將需要的藥方配齊。
她剛拿到最後一味藥,就聽門外雷聲響起,轟隆一聲,暴雨如注,噼啪砸在地上,氤氳出一片霧氣。
“出門的時候天兒還晴着,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就下起雨來了?”清麗嘆了口氣,“姑娘,咱們沒有傘。”
“這麼大的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咱們等等再出去,無妨的。”沈姌將懷中的藥材緊了緊。
沈姌瞧着外面密佈的烏雲,也不知怎的,她就是莫名地不安,莫名地心跳加速。
就像是要迎來什麼壞消息一般。
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下次出門,我定要選個黃道吉日。”
話音甫落,剛好有輛馬車在她面前停下,有個男人手執一把油傘,緩緩走過來。
沈姌的瞳孔一縮。
手上的藥材“嘩啦”一聲,盡數掉在地上。
周述安,怎麼又是他?
到底是長安城太小,還是她太倒黴?
她只來過藥肆兩次,便遇上他兩次......簡直是邪了門。
沈姌不禁腹誹:怎麼每當她打李棣的主意,這位周大人就會出現! 難道他是李棣的保命符不成?
沈姌忙彎腰去撿,巴不得,這人趕緊從自己身邊走過去。
哪知周述安面無表情的蹲下,一把搶過了沈姌手中的藥材,隨後起了身子。
“周大人!”沈姌美眸瞪圓。
而周述安就跟沒聽到一般,一一查看,數完,眉梢微微提了一下。
還行,她還是有進步。
春藥,迷魂藥,絕子藥,李棣的下半輩子,算是有保障了。
周述安對她四目相視。
他的眼窩深邃,骨相生的凌厲又清雋,素白的膚色,高凸的喉結,顯得他格外深沉。
沈姌的心惴惴不安,生怕他一個不痛快,又給自己送京兆府去。
“周大人。”她伸出手,“您能把藥材給我嗎?”
很明顯的,這聲周大人,要比上一聲,氣弱許多。
周述安的眼睛向下一瞥,目光定住。她手腕上的青紫,太明顯了。
再結合她眼下買的藥,不難猜出,昨日或者前日,發生了什麼。
周述安把要藥放回到她手上。
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氣音道:“他弄的?”
三個字。
沈姌的睫毛都忍不住跟着顫,她纖細的手指用力地勾着一株藥材。
極小聲道:“與周大人無關。”
沈姌不是不諳世事的沈甄。
一個同沈家毫無舊情的男人,一個位高權重的三品大員,本就不該,對她有任何特別之處。
周述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沈姌,旋即,又暗示性地看了一眼沈姌手上的藥材。
“多謝周大人。”沈姌鄭重其事道。
“李夫人,這是第二次。”說完,周述安與她擦身而過。
沈姌冒着大雨走出藥肆,閉上眼睛,長呼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了馬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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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
午後,陸宴正與魯參軍探討一個屠夫殺人未遂的案子應該怎樣判,就見孫旭面容驚慌地走了進來。
“陸大人、陸大人!”孫旭躬身,雙手杵着膝蓋,氣喘吁吁道。
“孫大人這是怎麼了?”陸宴道。
孫旭拽着陸宴道:“陸大人同我來,我有話對您說。”
陸宴沒動,皺眉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說?”
孫旭給了他一個眼神,搖了搖頭,隨後用手擋住嘴,低聲道:“這事關您的私事……您在外面養着的那位,昨晚出事了。”
陸宴臉色驟變,“不可能。”昨晚沈甄睡得好好的,如何能出事?
再說了,孫旭根本不可能知道澄苑的事。
孫旭看着他道:“怎麼不可能?!陸大人,您要是不同我出去說,那我可就在這兒說了......”
陸宴同孫旭出了門,皺眉道:“到底怎麼回事?”
孫旭一臉爲難,“昨夜,滕王去了平康坊,喝多了,非要雲枝姑娘陪,老鴇不同意,說了雲枝姑娘只伺候您一個......可滕王爺那人,陸大人想必比我清楚,喝上了頭,哪還管得了那麼多?”
陸宴的心緩緩落下,長吁一口氣,“然後呢?”
“他不僅打死了平康坊的一位歌姬,還在雲枝姑娘臉上.....劃了一刀。”
陸宴淡淡道:“知道了,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