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過早膳,周身收拾利索,李九伸着懶腰走出院子,今日是素青鑲淡紋的長衫,白玉發扣軟玉腰配,小小書生模樣。
小小書生精神的朝外看,一眼便是掛了滿院的牀褥被單,有些臉紅,自己是吐了多少污穢啊,大哥應該沒瞧見吧?嗯,胭脂定然不會讓大哥進來的,自我安慰道。
見了張年拜先生,領了這一臉不高興的老頭昨日便收拾好的課本作業,心虛離開。
“小飲酌情,大飲傷身,”張年沒想放過李九,朝着這小子背影唸叨。
“先生好囉嗦!”李九揮揮手,小跑溜走。
而此刻的樑王府,面色嚴峻的樑王正在對早膳發脾氣,“爲何一早便上這酒釀物,”聞着淡淡的酒香,便想起嗚哇亂吐的李九,李天沐黑了臉,日後李九這呆子再要喝酒,便將她頭給擰下來!
“哈秋!”李九抱着書本課業,猛的打了一個噴嚏。穿太少了嗎?不能啊,這天氣似乎挺暖和的,甩甩腦袋,繼續朝前走。
“太子,司教所便是這兒了。”白麪虯髯侍衛吳剛定住步子,指着前方的建築。
“我記住路了,你回去忙吧。”李九朝裡走去,回頭跟吳剛擺手道別。
不是什麼恢弘的宮殿,進門便是大校場,往裡便是各個教所,學習不同的東西。當年真正的李九便是在這裡學習的嗎?瞧着沒有絲毫的熟悉,看來那番記憶,真是忘了個乾淨。
朝着內室走去,胭脂講了很多遍的路線,應該是不會錯了。
不遠處的樹影下兩個人在講話,瞧着身形似乎有幾分熟悉,李九探過頭去,若有熟人,問問也好啊。沒了胭脂在一旁,還真是不太方便啊。
“誒?四哥,五姐!”瞧清楚了兩人是誰,李九舉起胳膊,熱絡揮手,“早上好呀!”
李四李天風和李五李昭雲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似乎是意見不和起了爭執,便見李四有些激動,面色有些緊。
見李九朝這邊走來,兩人停止了爭執與動作,沉默下來。
“太子,”李昭雲低頭,與李九淺淺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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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考慮清楚罷!”李四看了一眼李九,朝着李昭雲留了句話,甩袖子離開。
李昭雲沒有回話,低着頭,神情微動。
“你們吵架啦?”李九好奇,李昭雲柔柔弱弱的模樣,怎麼也會吵起來呢?不過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罷,又瞧了眼前的五姐不言不語的樣子,心下嘆氣,還是和老二李昭容那個大鑼嗓子比較談得來,前日她也飲了那麼多酒,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太子若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昭雲去課室了。”李昭雲似不願意多言,微微福禮,不待李九回話,便告辭離去。
“誒……”李九立在原地,怎麼說呢,好歹是同桌飲過酒的兄弟姐妹嘛,雖然大家互相不瞭解,也可以小小的互相幫助一下麼,看來李九以前很不得哥哥姐姐們喜歡呀。
“我不過想問個路……”在走廊中晃悠的李九喃喃自語,無奈望天。司教所是皇子公主們學習的地方,除了從京官家眷中選出來的陪讀,下人是一概不能進來的。可是也沒
有人告訴過他,這麼個小小的地方,建造這許多九曲十八彎的迴廊做什麼,她現在去哪裡找太傅大人啊。
第一天上課便酒醉告假,第二日便要因迷路遲到嗎?
“九哥?”身後傳來小小的聲音,蚊子般大小的聲響,嗡嗡嗡。
李九回過頭,頭一次覺得眼前的粉衣李昭婉甚是可愛,簡直是親切了,笑眯眯的朝着小蘿蔔揮揮手,“婉兒,早上好。”
“九哥!”瞧清楚了正面,李昭婉開心大喊,聲音不再遲疑,蹦蹦跳跳的跑過來,“你昨日怎麼沒來呢!我還以爲你當日是騙我,往後再不找我了!不是說好一起拜太傅的嗎!”小姑娘語無倫次,嘰裡呱啦沒停。
“那個,睡過頭了。”李九摸摸腦袋,有些尷尬。
“誰叫你與二姐飲酒的,”李昭婉笑出聲。
“說起二姐,對了,她怎麼樣?”是不是也吐了大半夜稀里嘩啦曬了滿院子被褥牀單呢?李九嘴角帶着笑,心中莫名的有些壞壞的期待。
“二姐挺好啊,還是那麼討厭,怎麼了?”李昭婉莫名其妙。
“她比我喝得多,沒醉嗎?”李九想說發酒瘋的,想想眼前只是個小蘿蔔,收斂了幾分。
“喝酒啊!”李昭婉笑容變得曖昧,包含濃濃的取笑,“二姐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宮中都沒人敢與她喝酒的!”
“……”這些輪到李九癟嘴了,李昭容,這姑娘不厚道!
“婉兒可知道太傅在哪裡。”算了算了,辦正經事。
“九哥可是要去拜見太傅?”婉兒搖晃着書袋子,擡頭詢問。
“嗯,對,婉兒知道在哪兒嗎?”李九耐下性子。
“九哥可是迷路了嗎?”婉兒繼續搖晃着書袋子,一臉天真無邪。
“……”李九啞然,果然這皇宮中的人都蔫壞兒的,“你帶我去,我下次出宮帶上你!”對上這小魔童,只好許下承諾。
“拉勾!”李昭婉得了想要的結果,喜笑顏開,伸出小指頭,期盼的瞧着李九。
“好好好,”李九無奈伸出小拇指,構築李昭婉的小胖指頭,“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怎麼還有這麼個說法嗎?”李昭婉咯咯笑,勾着李九的手指搖搖晃晃,學着一同念,“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好了,這下可以帶我去了吧,”李九嘆口氣,怎麼會折在這小破孩子手上。
“你隨我來!”婉兒捉了李九的手,歡快的朝前跑去,不時還回頭喊,“九哥你快一些!”
“來了來了……”李九被拽得走路都不穩了,腦中卻憶起一暮暮的畫面。
“大哥!快些走!”小小李九在前面跑,催促後面慢慢踱步的李天沐。
“大哥……小九走不動了。”小胖李九想要背,耍賴不肯走路,拽着李天沐的衣角,撇嘴撒嬌。
“大哥,路不好,你一定要牽好小九,莫把我給丟了……”泥濘地,深一腳淺一腳,李九死死的拽着李天沐的手,隨着他的腳印,小腳印疊在裡頭,慢慢走。
……。
“李天沐,你教我
如何是好?不多的記憶裡,卻盛了滿滿的都是你。”李九嘴邊漾了幾分苦笑,隨着李昭婉,朝另外一個方向疾步而去。
“九哥,快誤了時辰了,可千萬別遲到了!”瞧着不甚心急的李九,李昭婉跳腳,“太傅可是最討厭學生遲到的!”
“來了,就來了。”李九加快速度。
“就是這兒了,”一個開殿前,李昭婉停下腳步。
“進去給太傅斟茶,拜師,然後……”李昭婉昨日剛見過師傅,此刻正好顯擺着經驗,忽然間又回過神,“九哥原來不是見過太傅的嗎,那便只要斟茶告假不就好了,”婉兒癟嘴,沒意思。
“行了,九哥知道了,您去課堂吧。”摸摸婉兒的小腦袋,李九恢復了神色。
“記得課堂在右邊啊!”婉兒走了幾步,回頭叮囑,嫣然一副小大人模樣。
“知道了。”這孩子,李九輕笑。
室內沒有多大,淡淡的墨味,沒有燃香,空氣中還夾雜着好聞的檀木香味,這裡頭的傢俱定然都是好東西的。
無聲的踩過一道長地毯,李九瞧着屏風後的人影,揚聲示意,“學生李天賜見學,拜過太傅大人。”
“進來吧。”溫婉的聲音軟軟糯糯,李九登時有些木楞,怎麼太傅是女子嗎?
“醒酒了?”屏風後的女子三十來歲的年紀,團了蘭花髻,一隻步搖墜至耳邊,典雅別緻,早春微寒,藕色的小襖裹着暖鈴蘭,朝着李九微笑。
“學生不慎飲多,耽誤了課程,望太傅原諒。”李九拱手,眼前的女子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但是又想不起來,尤其那雙眼,淺色的眸子,似要將人看穿一般。
“左右你已經耽誤了三年了,不差這一天的。”女子饒有興致的盯着李九,言辭不饒人,小傢伙長大了。
“學生錯了,望太傅教誨。”李九保持拱拳俯首的姿勢,低頭告罪,所以說只要是老師,都還是蠻可怕的,尤其這還是個女人,定是相當嚴厲的。
“行了,倒是態度好。”女子將暖鈴蘭放置一旁,坐直身子,“斟茶吧,缺了三年課,諜子收回了,重新行拜師禮吧。”
“是,”李九斟茶,雙手舉至女太傅面前,“學生李天賜拜見太傅,望今後能有幸聆聽先生教誨。”張年一句一字一舉一動都細細教過,李九照步就搬,倒是尋不出差錯。
“你可還記得我?”瞧着李九恭敬而陌生的表情,太傅沒有接過茶杯。
“三年前天賜遭了事故,沒了記憶。”李九輕描淡寫道。
“忘了乾淨?”太傅追問。
“是,皆已忘卻。”李九俯首。
“也罷,”太傅嘆口氣,終是接過李九手中的茶杯,輕抿一口,放至一旁桌案上。
“我本姓宮,單名薇,夫家賜姓天,你可以喚我天薇夫人,亦或宮先生。”小襖中伸出一隻素手,掌心一枚玉佩,“這是你的諜子,從今日起,你便恢復司教所天薇子的身份了。”
李九接過玉佩,軟玉質地,不規則的淡綠色流紋,暗刻紫薇花,整個玉佩雙面鏤空,精緻小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