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長老早已經將鼓槌放回了一旁的木架之上,可鼓聲仍然旋繞不去,轟鳴迴盪在衆人的耳畔。
“提氣!”
段長老似乎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滿臉笑容的看着巫長老,臉上滿是讚美之色的道:“巫長老的雷鳴鼓陣,無論何時聽來,都會覺得慷慨激昂、難以自持。原本以爲,只有在下一次祭祖大典上才能聽到,沒想到今天有幸在這裡切身耳聞。”
此言一出,旁邊的馬婆婆亦是微微點頭,似乎深表贊同的樣子。
可李森卻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祭祖大典?怎麼,聽起來這如天雷一般滔滔不絕、振奮人心的鼓聲,卻是在祭祖大典上演奏的?”
“不錯。”
段長老點頭道:“祭祖大典那是我苗疆之地二十年一次的盛大典禮,爲了紀念苗疆守護神,同時也就是初代始祖的祭典。爲了鼓舞苗疆子民的士氣,提高衆多苗疆修士的凝聚力。每一次都會在祭典上演奏一段雷鳴鼓陣。不過,平日裡的雷鳴鼓陣是由二十名築基期修士共同擂鼓演奏的。巫長老自從進階到了金丹期之後,幾乎就沒有再親自上過手,更別提演奏出如此激昂的樂曲了。”
巫長老聽到這裡,卻搖了搖頭:“我倒不是說進階之後,自恃身份不願擂鼓,而是這‘雷鳴鼓陣’需要貫注全力,傾力施爲才行。不然的話,根本演奏不出那種淋漓盡致的感覺。可老身進階了金丹期之後,這一身子的力氣早已經是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苗疆之中的那些大鼓,哪裡經得住老身這般折騰?”
李森看了巫長老一眼,輕笑道:“如此說來,一開始巫長老擂鼓由輕及重,乃是爲了測試這面鼓的承受力?”
“不錯!”
巫長老點頭道:“尋常的大鼓,無法經受老身的敲擊。我原本以爲此間大鼓,乃是儒門聖賢所留,必然不凡。這鼓面若能承受萬斤巨力的話,倒也能讓老身稍微盡興。可老身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全力施爲之後,此鼓竟然依舊是穩若磐石,音色凝而不亂,厚重之極。甚至老身感覺以自己的能力,還遠沒有發揮出此鼓的真正實力。”
說到這裡,巫長老看向面前這面破舊紅鼓的眼神,不禁變得有些熱切起來。
“能讓老身如此盡興的大鼓,我們苗疆之地可是絕不會有的。看來,此地主人的底蘊還遠在我等想象之上。緊緊是這一面鼓的價值,就已經不亞於人界任何一件知名法寶了。”
巫長老雖然目光熱切,但卻並無留戀和貪婪之意,只是對一種頂尖樂器的喜愛罷了。
目睹此幕,李森暗暗點頭。
這巫長老雖然性格偏激了一些,但行事光明磊落,對自己人又十分愛護,值得一交。
而且,以巫長老剛纔所演奏的雷鳴鼓陣而言,她這份音樂造詣和修爲明顯高於南歆。南歆能夠安全通關,巫長老按理來說應該也是毫無問題。
果然,接下來巫長老和段長老、馬婆婆這兩名苗疆剛剛說了幾句音樂有關的話,旁邊竹林之中就已經隱有綠芒閃現了。
巫長老心中知道這是要將自己傳送出琴園了,因此也不驚慌,只是神色平靜的交代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語之後,便神色平靜的任由綠色熒光將之包裹住了。
竹林中復又是一陣勁風吹過,巫長老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感應着場中徘徊不去的傳送波動,李森、段長老和馬婆婆均是陷入了一陣平靜之中。
但是不多時,琴園門口的方向就傳來了一聲蒼老的女子聲音。
“琴園的禁制果然沒有危險,老身也已經安全傳送回琴園門口了。而且也得到了不少的好處,李道友、段長老和馬長老,你們三人不必擔心,好生應對就是。琴園外有我和聖女照應,料想也不會出什麼危險。”
聽到這話,段長老和馬婆婆兩人的神色不禁緩和了許多,原本靜默不言的神色也真正變得平靜起來。
段長老甚至還頗爲幽默的笑了一聲,開口道:“這個巫長老真是會打啞謎。她得到了什麼好處,也不告訴我等,恐怕還有跟我們一較高下的意思。”
馬婆婆搖頭道:“您與巫長老都是苗疆之地大有名望的前輩先達,晚輩豈敢跟兩位前輩比試音律?”
“哈哈,馬長老休要取笑我和巫長老了。我們兩個頂多是多活了些許歲月而已,基本上也是空長年齡,毫無作爲罷了。你雖然年紀輕輕,但一手洞簫卻是獨步南疆、無人可匹,論起天賦、資質,老夫差你遠矣!”
馬婆婆聽到段長老如此說話,倒也不再謙虛什麼,只是去看李森。
“卻不知道李道友精通何種樂器?若是對音律方面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妾身或者可以稍微解答一二。”馬婆婆說道。
段長老聞言,亦是點頭。
在他們兩人眼中,李森能夠精通文理,通曉機關之術就已經很了不得了。這樂器一項,或許不那麼精通,畢竟李森自從進入園中之後,就對園中諸般樂器閉口不言。
而這個琴園,偏偏又是隻有演奏了動人樂曲的修士才能安然離開。他們兩人目睹了南歆和巫長老的演奏之後,自己也頗有信心通過此關,因此就開始分心旁顧的擔心李森。
不過,面對馬婆婆和段長老的關心,李森卻微微一笑。
“有勞兩位長老關心了。李某雖然並不擅長音樂,但幼時有幸粗通一些樂理,或許能夠僥倖通關。相比之下,李某更想親眼目睹兩位長老的精彩表演。”
段長老和馬婆婆聞言,對視了一眼,旋即均是哈哈大笑起來。
“李道友學究天人,深藏不露,倒是我等瞎擔心了。”段長老微微搖了搖頭。
馬婆婆則是笑道:“罷了,既然如此,妾身就先獻醜演奏一曲吧。”
“且慢。”
段長老卻伸出了手,輕輕按在了身前石臺的古琴上,道:“你吹蕭,我操琴,你我倒是正好演奏一曲琴簫合奏,屆時不光能夠節省時間,或許還能夠起到意外的演奏效果。不知道馬道友意下如何?”
聽到此言,馬婆婆微微一愣,旋即大喜道:“段長老願意與妾身合奏一曲?甚好,久聞段長老精通音律,擅長諸多古琴曲,今日有幸同奏一曲,幸何如之!”
“哈哈,馬長老客氣了,應該是我感到榮幸纔對。卻不知道,馬道友擅長何曲?陽關三疊,高山流水,亦或是陽春白雪?”段長老微笑道。
“陽關三疊太悲,陽春白雪太雅,不如就高山流水吧。你我相對一曲,亦算是機緣難得、知音相遇。”馬婆婆建議道。
“甚妙!”
段長老也不客氣什麼了,他似乎對身前石臺上的那把古琴早就覬覦良久,當即便是撩開前襟,徑直坐在了石凳上。
下一刻,他手指便輕輕按在了琴絃之上,開始試音。
“叮。”
指尖只是輕輕一按,琴絃之上便立刻反應出了一聲悅耳之際的叮咚之聲。清脆如泉、乾淨如雪,毫無任何的渾濁之音,清清妙音令人不禁爲之側目。
“果然是一把好琴!”段長老登時大喜,一雙白眉都忍不住顫動了起來。
看到段長老如此滿意,立在一旁的馬婆婆亦是微微一笑,然後秉聲凝氣的舉起了手中那杆綠色洞簫。
“嗚嗚。”
輕一吹奏,一聲極爲清雅幽妙的簫聲,便已經從洞簫之上殷殷而出,好似風過夜嶺、又似月出寒潭。混圓自然,毫無任何的阻礙之意。
這一下子,馬婆婆亦是神色爲之一動。
“好簫!”
顯然,這絕對是她遇到過的最頂級一把洞簫。
有好琴,亦有好簫,這一下子兩人無論有多少的音樂造詣,有何等的音樂技巧,都可以毫無保留的盡數演奏出來了。
當下,段長老先撫琴,馬婆婆後吹簫,便心有默契的開始了合奏。
琴聲古意悠揚,簫聲空靈雅緻,這一前一後,柔和恰當,渾然融合在了一起,不僅毫無違和之感,更是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層次感!
一時間,李森好似置身於高山之上,體味着空靈無礙,天地自由的意境。不多時,奏到了流水環節,則是奔流潺潺,意趣絕妙。
兩人相互配合,或而你起我伏,或而輪指如飛。音樂中的意境亦是時而心神盪漾,幽思頻發,時而驚險刺激,轉換頻繁,令人大呼過癮。
琴引簫聲,簫隨琴意。這一曲高山流水,可謂是完美無缺、經典之極。
一曲奏罷,段長老和馬婆婆均是垂手而立,良久無言。
李森亦是靜默無語,似沉醉在兩人演奏的玄妙意境之中。
好一會兒之後,段長老方纔滿是遺憾之色的搖了搖頭,然後站起了身來。
“可惜這世間,只有這一次琴簫合奏。自今以後,恐怕我們再難聽到如此精妙絕倫的樂曲了。”段長老連連搖頭。
馬婆婆亦是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手中洞簫,然後將之輕而緩之的放回了石臺之上,然後蔚然嘆息道:“雖然如此,不夠今日能夠有幸跟段長老合奏這一曲高山流水,且一曲窮盡了妾身平生所學,此生也算是瞭然無憾了。”
“哈哈哈,千金易得,知己難求!馬婆婆,日後雖然再難尋得如此的良境,但我二人卻可以多多交流音樂的技巧。”段長老笑道。
“不錯,日後你我二人要多多來往,切磋樂技纔是。”馬婆婆亦是慨然解顏,微微一笑。
不過很快的,這兩人的目光就又停留在了李森的身上。
“無論怎麼說,今日我二人總算是還有一位聽衆,這一曲總是不枉!也希望待會,李道友好好表現,爭取通關纔是。”段長老微笑道,一旁馬長老亦是點頭。
李森聞言,微微一笑:“兩位長老放心便是,有你們的各種玄妙樂曲啓示,李某已經心中有譜了。相比一會兒應該能夠僥倖通關纔是。”
“好!既然李道友有此信心,我二人就不復多言了。望你好自珍重,我二人在琴園門口等你。”
段長老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勉勵了李森兩句。
不多時,只見竹林之中綠芒再度大放,數之不清的綠色熒光包裹住了段長老和馬婆婆。而且這一次的綠色熒光來的又多又密,顯然是對兩人的褒獎遠勝之前的南歆和巫長老。
“呼!”
只見場中一陣勁風拂過,場中的段長老和馬婆婆就已經不見了身影,偌大的一片竹林之中,就只剩下了李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