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羽走後不久,軒轅暮緩緩醒來,發現唐婉晴還在昏睡着,但燒已經完全退了,心中稍稍心安。他看了看自己被唐婉晴緊緊反握的右手,挪動了一下發現已經有些麻木,不禁苦笑一聲,從唐婉晴手中抽離,整理衣衫又洗了臉。
早飯他沒有去百花居用,而是請侍女送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自己沒怎麼吃,倒是給唐婉晴進了不少流食。唐老爺唐夫人和兒子唐莫離前來探望,幾個人的神色都不好,一看就是一晚沒睡,今早唐莫離也寫了一封信送往雲州大哥那裡,要他想辦法給小妹弄些萬年靈芝回來,這樣一直昏睡着等婉兒自己醒來總不是辦法。
唐婉晴被移回了北苑閣樓,軒轅暮堅持在牀邊照顧,唐文忠沒有多說什麼,唐莫離也就不好開口回絕,只是要求一起陪同照看唐婉晴。
此後幾日軒轅暮除去必須要離開的時候,一直都在唐婉晴身邊守着,連吃飯也在唐婉晴身邊,不過大部分時候唐莫離也在,唐文忠怕商行的事情耽擱下來,便親自插手打理商行,還要顧着花燈節一事,來看女兒的機會便少了。唐夫人見女兒遲遲不醒,也犯了頭疼病,在百花居躺着靜養。
唐婉晴依舊昏迷不醒,燒退了又燒起來,如此反覆,使得唐婉晴原本就消瘦的身體又瘦了一圈,軒轅暮看着甚是心疼,心中暗暗發誓,她醒來後自己一定要她多吃東西,就算是利用皇上的身份威逼也要她多吃點。軒轅暮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也消瘦了不少,加上這幾日連續沒有好好休息,飯也沒吃多少,臉色竟然比唐婉晴還要差了些。
經過這幾日唐莫離也看出了軒轅暮對小妹的情深意重,雖然他早就有所察覺軒轅暮對小妹動了情,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用情至深。一天天守着這個不知道能不能醒來的女子,他曾經私下問過軒轅暮是否當真喜歡小妹,他回答的很堅決:“是!”
其實當唐莫離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便妥協了,父親對這個袁暮都敬重有加,顯然是知道他的身世,估計身份地位都不會低,只要他能真心對小妹好,他也便認了。只是,這件事還要看小妹的意思。
唐婉晴昏睡的第六天,京城的靈芝已經到了唐府,唐婉晴服下靈芝,燒退了以後沒有再復發的跡象。
第七天,雲州的靈芝也到了,唐安哲顧全大局極力壓抑自己的心情,纔沒有強烈要求回蕪城。這也是唐文忠的意思,畢竟南方的生意也要光顧。唐家經商以來因爲不屑與不正之人爲伍,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商行和朝中大臣。唐安哲一旦離開雲州,唐家在江南的商行勢力將毀於一旦,各路仇家將紛紛乘人之危,唐文忠自己倒不在乎這個,只是他還有妻子兒女。
這一支萬年靈芝花了他不少心血,在雲州重金懸賞,也是婉兒命大,剛好一位天降國的商客路過雲州,看到了懸賞的文字,便同意賣掉手中的萬年靈芝。
第八天唐婉晴慢慢醒了過來,精神還是不大好。看到因爲一直守在自己身邊而消瘦不少的軒轅暮,心裡一陣溫暖。讓如此帝王整日守着自己,她自己也有所懷疑是不是軒轅暮對自己動了情。如若是這樣,那麼她必須遠離他,或者跟他說清楚,或者乾脆就不再理他。
第八天中午,北苑閣樓。
軒轅暮坐在圓椅上,看着唐婉晴吃飯,因爲離花燈節只剩兩日了,衆人都在忙花燈節的事,軒轅暮就有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職責——監督唐婉晴吃飯。當然這職責是他自己賦予自己的。靑羽出去採購北苑花燈節必備的東西了,閣樓裡只剩下了軒轅暮與唐婉晴兩個人。
“喂,軒轅暮,你這樣看着我,我怎麼吃飯啊。”她故意把臉拉得老長,想把軒轅暮氣走。她知道軒轅暮是個好人了,如此好人自己又怎麼忍心日後再傷他的心。但她還是狠不下心來一下子對他太冷淡,畢竟這個男子守了她這麼多天,他可是一國之君啊,不顧身份地位來照顧自己這個毫不相關認識幾天的人。多少,她心裡是感動的,但她自己明白那不是愛。
軒轅暮見她這個樣子甚是可愛,反而失聲笑了出來:“好,那我轉過身去。”軒轅暮換了一個方向,正對着妝臺上的鏡子,背對唐婉晴,唐婉晴沒發現他的企圖,開始吃飯。一桌子菜都不油膩,這是軒轅暮安排的飯菜,因爲他自己病剛好也不愛吃太過油膩的食物。唐婉晴倒是感慨,皇上居然也可以這麼細心,有時候他都懷疑他是不是軒轅暮,那個治國手段果敢凌厲的軒轅暮。
軒轅暮見唐婉晴開始吃飯,心中很是開心。見她吃了不少,他心裡難以抑制的高興。吃過飯以後,唐婉晴才意識到,軒轅暮一直盯着窗戶不知道在看什麼,出於好奇才看了過去,一看便知道,原來他看的是窗戶下的妝鏡。一臉無奈,這個皇上幾天沒見耍賴的功夫見長。
唐婉晴心中暗歎,算了,既然他也沒說喜歡自己,那麼繼續做朋友也不錯。
“行啦,偷窺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爲。”唐婉晴笑道。
軒轅暮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也不尷尬,只道:“你若讓我看着你吃,我又何必至於偷窺,落得個小人的下場。”
唐婉晴心道:那是你自己願意的好不好。不過並沒有說出來。
軒轅暮見他吃過飯後臉色好了很多,便對她道:“今天早晨纔剛醒,不要出門了,明天一早我們去趟清水湖,去看看在下與小姐一同設計的舞臺安排的如何了,不知小姐可否賞光。”
唐婉晴笑道:“不去。”
軒轅暮一臉鎮定自若,似是料到她一定會去一般,笑道:“我這一國之君的面子,就別再推辭了,何況想救唐家的話,我的條件還沒有告訴你,難道說你不打算讓我放過唐家了?”
唐婉晴無奈,道:“遇上你真是我上輩子做的孽,這輩子還的債啊。”
軒轅暮笑而不語,他很慶幸自己來了蕪城。這一刻他竟然有些感謝那些執意剷除唐家的大臣,甚至還有些感謝殷正(花燈舞臺中提到陷害梅風卓的奸臣)。若不是他們,自己又怎麼可能決心親自來一次蕪城,更不可能遇到唐婉晴。如今他心中的決定恐怕誰也無法改變,儘管他明白立婉晴爲後一事還有很多阻礙。
一整個下午,唐婉晴沒有再去其他的地方,軒轅暮原本的意思是打算陪着她,理由是她大病初癒,需要有人照看。唐婉晴又怎麼可能受得了自己做什麼都好像有人在監視自己一樣,何況這幾天因爲自己,他也夠累了,應該好好休息。
因此她隨便找了個理由便讓他回去了,說是自己今天心情好,想去天華池沐浴,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故意做出十分真誠的樣子。雖然軒轅暮並不是太過相信,但自己總不能說陪她一同前去吧。好說歹說,軒轅暮終於同意了,但是要求有個侍女陪在她身邊。
唐婉晴心想,不就是去沐浴嗎,還要有侍女陪着,自己又不是他的皇后、貴妃,他幹嘛這麼擔心。但爲了讓他同意回去,只好草草應了一聲。
軒轅暮臨走時還是不大放心又重複了一便剛纔的要求。
唐婉晴沒辦法,只道:“行啦,知道了,怎麼比我母親囑咐的還要仔細。”
軒轅暮苦笑,隨後離開。
其實她只是希望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而已,隨後也是一抹苦笑。
慢慢走到妝臺的鏡子前,她竟被自己的樣子嚇了一跳。經過這幾天精神和身體上的折磨她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臉色慘白。但除了有些驚訝稍後就平復了之外,再沒有其他什麼表情,只是麻木的梳理着自己的長髮,似是沒有了靈魂。
“小姐,讓我來。”不知什麼時候,靑羽已經回了閣樓。手中端着一盤果品,她知道小姐病剛好,可能不愛吃飯,這些可以做備用,順便開胃。
唐婉晴見到靑羽,心中頓覺親切,淺淺笑道:“母親在做什麼?”順便遞上了手中的桃木梳。
靑羽接過小姐遞來的木梳,輕輕梳理小姐如瀑般的長髮,道:“夫人在百花居,因爲擔心小姐的病情,所以……”
“是頭疼病又犯了嗎?”靑羽沒有回答,只是梳着頭髮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唐婉晴猜到十有八九是這樣的,臉上顯露出掩飾不住的憂傷:“靑羽,我不是不是根部不應該再活下去。”
靑羽聽到此話大驚,忙道:“小姐,別這麼說,你是老爺夫人的掌上明珠,人漂亮,又才華橫溢,人品出衆。怎麼是根本不應該活下去呢?”隨後稍稍頓了一下,輕聲說:“不該活下去的是我纔對。”最後這句話說得很輕,唐婉晴沒有聽清,但似乎也沒有再問一遍的意思。只雙手撫上自己的臉輕聲念道:“漂亮……那是禍患啊……”
靑羽感受到了籠罩着小姐的無盡憂傷,即使心中再好奇也沒有多問。頭髮很快梳理好了,唐婉晴詢問:“我的臉色是不是不大好,靑羽,幫我取些胭脂遮蓋一下我去母親那裡看看。”
靑羽應聲而去,唐婉晴只是打開妝臺後的窗,看着遠處街道上如流水般的人羣,什麼都不願去想。今天的天氣並不晴朗,灰濛濛的似乎有下雨的跡象。但因如此,也不太炎熱。
靑羽很快回來,從來不塗胭脂的她用起來有些生疏,但動作也不慢,許是心中擔心着母親的病情。換上的衣服是大紅色,因爲臉色不好,爲了掩蓋她只得穿的鮮豔些。如此豔麗的顏色,穿在她身上絲毫不覺得嫵媚,反倒多了一份莊重和大度。
唐府,百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