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號角聲一響起,躲在各個隱蔽角落的倭人軍官陡的一下子都冒了出來。
急急忙忙,拼了老命的只往後跑,比起士兵來說,還要快了一點。
這在日本軍神立見尚文所帶領的第十旅團來說,還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次啊。
戰壕內的魏字營軍士看到如此情形,不由譁然而笑,接着互相擊掌慶祝。
不容易啊,原本以爲自己等人今天就要戰死沙場了,卻沒有料到形勢就像是走山路一樣,曲折離去,太讓人措手不及。
先是葉流雲逃跑,接着是聶士成前來救援,後面又新上任了一位營官。
這比章回體小說裡面的情節還要曲折,大部分軍士如實想道。
魏季塵的心情也不錯,早上剛花掉一千多功勳值,這一上午不但賺回來了,還增加了不少。
威望值更是在短時間內增長了二百多點,現在威望值就是他的短板,魏季塵估計,之所以自己遲遲不能升級,跟威望值過低有很大的關係,威望值累計都沒有超過一千。
“兄弟們,倭人雖然退去了,但是不知何時回來,我們要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現在,我們還不是休息的時候,爲了減少兄弟們的傷亡,我們的戰壕有必要多挖一些。”魏季塵強打起精神來,言之鑿鑿的說道。
挖戰壕之事,自己就不要多操心了,李雲飛已經非常嫺熟了,只要把他調過來管這事就成。
對了,還有幾位哨官的任命,原本前、後、左、右四哨哨官,其中前、後哨哨官跟着葉流雲想要逃跑,自然被聶士成拿下了。
左哨哨官不幸英勇犧牲,右哨哨官就是不久前告訴自己沒有重機槍的傢伙,那傢伙叫做蕭和尚,蓋因以前當過和尚,手底上還是有些真功夫的,爲人也比較忠厚,湊合着也能用,魏季塵不準備把他撤職。
既然這樣,就還剩下三名哨官的人選了,嗯,李雲飛可以提拔爲前哨哨官,虎子可以提拔爲左哨哨官,還有一名哨官暫時無人可用,要是鄧大鵬還在就好了。
至於原勇字營自己地嫡系人馬,則可以編成親兵隊,由自己親自統領,還有開花炮三隊,不能分散使用,應該集中在一起,可以讓王士珍先行指揮。
差點忘了,對於今日立下大功的狙擊隊應該繼續發揚光大,只是人數不宜過多,畢竟不是誰都有狙擊手的潛質,濫竽充數反爲不美,就讓猛子從營中再挑選出五名人員來,然後組成十人小組。
片刻之間,魏季塵就已經設想好了魏字營的構造,
第十旅團指揮部內,一片愁雲慘淡,空氣中凝結着焦慮,衆多倭人將領跪坐在一起一聲不吱。
旅團長立見尚文挨個檢查中槍身亡的軍官屍體。
每翻看一具,他的臉色就差一分,等到檢查完畢,立見尚文緩緩脫下自己的軍帽,然後彎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這是帝國的損失,這是我第十旅團的恥辱,小正樹人,你有何看法。”立見尚文眼中掩飾不住那抹悲傷和憤怒。
這些人都是追隨他良久的老手下,與他一道建功立業到現在,平壤大戰沒有陣亡,卻折損在這個小小的無名之地。
參謀長小正樹人低着的頭擡起來,輕輕擦拭了一下臉上的眼珠,才哽咽着說道:“先請閣下節哀順變,從我第十旅團軍官傷亡的情況來看,敵軍一定是組建了一支專門的部隊對付我方軍官。”
衆將都是附和的點點頭,表示贊同。
“支那人有句古語叫做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閣下,爲了對付支那人的神槍手部隊,我建議我第十旅團應該立即組建一支類似的部隊。”小正樹人硬是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掉了個頭。
不過他的建議倒是中規中矩,既無太出彩的地方,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閣下,我也有條建議。”一臉落寞的西島助義輕聲說道,等到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臉上,他方纔繼續說道:“我建議我們在進攻的時候,軍官應該和士兵穿一樣的衣服以作掩飾。”
“西島君的建議簡直就是對帝國勇士的羞辱。”
“沒錯,我大日本帝國的軍官必須拿着指揮刀指揮作戰,莫非西島君爲了掩飾他們的身份,也讓他們把刀留下來?”
當即便有將領表示不同意見,軍服,軍肩章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更是一名武士受人尊敬的標識,如果連這些都不敢佩戴的話,恥辱可想而知。
立見尚文做最後決定道:“西島君的建議雖然很好,但是可行性不高,爲今之計,我們應該向全旅團的軍官說明情況,並且要求他們在進攻的時候注意保護自己,至於小正君的建議,我表示同意,就由小正君從軍中挑選出一隊五十餘人的神槍手,專門對付支那人的將領。”
立見尚文的想法是挺不錯的,但是他還沒有弄清,魏季塵之所以取得如此大的戰果,除了人爲因素外,最主要的是他的毛瑟狙擊型步槍,在這戰場之上,絕對可以說是射程最遠,精準度最高的武器了。
“諸君,今日軍隊稍作休整,我們明日再行進攻,望諸君下去之後,能夠好好安撫士兵,最終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大日本帝國!”立見尚文站起身子來,做出了休整的決定。
“哈伊!”衆位日本將領低下頭,緩緩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小正樹人和立見尚文二人。
“已經確定?”立見尚文問了一句無頭無尾的話。
不過,小正樹人卻知道他問的是什麼,輕輕點點頭,回道:“已經確定,今日銘軍陣地上的指揮官就是魏季塵,此人是在第一次進攻之後才忽然出現,並指揮中國軍隊的,西島君以及很多位軍官通過望遠鏡都看到了這一點。”
“此人不除,終將會發展成爲我大日本帝國的大患。”立見尚文恨恨說道。
“暗殺小組已經在路上,兩日之後應該可以到達。”小正樹人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繼續說道:“此次暗殺小組有三名下忍,一名中忍,都是伊賀流。相信暗殺防守嚴密的聶士成不行,但是暗殺魏季塵一個小小將領,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立見尚文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緩緩說道:“讓他們加快速度,最好在明晚之前到達,免得夜長夢多。”
“哈伊!屬下這就去辦。”小正樹人微微向前彎了彎腰,低頭說道。
立見尚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搖頭道:“此事不急。”
小正樹人擡起頭來,看到立見尚文的表情,笑着說道:“如此,我爲閣下寬衣。”
清軍陣地上,魏季塵看着太陽緩緩落下,喃喃自語道:“看來今日倭人暫時不進攻了。”
魏季塵動作甚是迅速,生怕劉盛休要回那營人馬,等到倭人一停止進攻,他馬上就將自己的任命下達了下去。
隨後便把名單上報給了聶士成,至於後哨由於暫時還沒有找到可用之人,就由他自己先兼任哨官了。
聶士成得到他上報的名單,僅僅是掃了一眼,只是在看到三隊炮隊合一歸於王士珍指揮時,稍微有些詫異,不過最終還是批准了。
各哨官立刻走馬上任,並且快速收攏人心,或提拔自己的親信爲什長,或找原來的什長談話取得效忠,等到劉盛休得知消息派遣一名營官過來的時候,這營人馬已經裡裡外外變成魏季塵的了。
魏季塵緩緩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不容易啊,升爲營官,終於用上千裡眼了。
回頭看了一眼乾得熱火朝天的陣地,魏季塵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他準備把魏字營的陣地和他原先的陣地連成一片,重新形成一道穩固的防線。
現在,軍士幹勁十足,工事進行得很是順利。
帶上兩名親兵,魏季塵回到自己的營帳,他今日精神力損耗頗多,估計要到明日早上才能恢復到60以上,而且還必須要多做休息,纔會有如此效果。
魏季塵安心的牀上躺了一會,魏字營的士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營官今天太過辛苦,不約而同的沒有前來打擾。
魏季塵用過晚膳,只等到月明星稀之時,這才施施然的走出營帳,向聶士成的帥帳走去。
“誰?站住!”魏季塵剛走到帥帳不遠,便有軍士上前盤問。
按說他如今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了,聶士成的親兵應該識得他,但是魏季塵今晚爲了裝逼一翻,特地脫掉官府,穿上了一件淡墨色青衫,紮上髮髻,拿着一柄自制的拂塵。
想不到這番苦心的打扮卻讓別人認不出自己來了,魏季塵一時之間苦笑不得。
“是我,魏季塵!”魏季塵面無表情的說道。
“原來是魏營官,我還以爲是從哪裡來的野道士。”軍士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皮,又詫異的打量了魏季塵幾眼。
野道士?有這麼英俊瀟灑的道士嗎?
魏季塵不滿的嘀咕兩句,繼續向前走去。
令魏季塵鬱悶的是,他沒走三步,必定會有一人上前盤查,最後離開之前,還一臉掩飾不住的笑意。
魏季塵沒法子了,只好讓其中一人領路,這才終於跨進了聶士成的帥帳。
帥帳內,聶士成和劉盛休各自帶了幾名幕僚,正在爲今日之事扯皮。
不過外人看起來倒像是兩位老友正在聊天,兩人正坐在茶几兩旁,各自不慌不忙的啜着小茶。
劉盛休放下茶杯,臉上看不出悲喜的說道:“功亭啊,我們相識也有十多年了吧,當時你是劉帥手下的一員智將,而我則跟隨族叔南征北戰,轉眼之間,我們都老了啊。”
劉帥指的是劉銘傳,銘軍的前身是劉銘傳在合肥所辦之團練,劉盛休的族叔劉盛藻是劉銘傳的族侄,與太平天國作戰之時,銘軍擴展成九營,分別由劉銘傳、劉盛藻、唐殿魁三人統領。
後劉銘傳、劉盛藻分別離開,銘軍也開枝散葉,成了衆多軍隊的前身,劉盛休接的是劉盛藻的班。
從銘軍的發展史就可以看出來,淮軍爲何被稱之爲私軍了,因爲整個系統內都是沾親帶故之人,軍隊內部隱約抱成一團。
雖然沒有明着反抗朝廷,但是陽奉陰違之事沒有少做。
慈禧這個老女人,沒有其他什麼本事,但是玩弄起權術來,還真是無人能及,先後玩死曾國藩,李鴻章,如果她沒有老死,可能連袁世凱最後也會被她玩死。
曾國藩的湘軍勢大,她就極力培養淮軍,使兩軍互相牽制,等到湘軍式微,她又藉着甲午之戰失敗之機,大肆改編淮軍,最後弄出一個新軍來。
眼見着袁世凱的新建陸軍漸成氣候,她又在湖北讓張之洞弄出一支新軍來,總之,慈禧的平衡之術玩得很是滑溜。
這話扯遠了。
聶士成聽了劉盛休這一翻感慨之後,先是沉默片刻,接着吹了吹茶杯口上漂浮的兩片茶葉,輕輕啜了一口,放下之後才說道:“是啊,我們都老了,本應該在家養養花,喝喝茶。但是軍中無人,最後還是需要我們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披甲執銳,再上戰場。”
聶士成頓了頓,接着說道:“人老了就得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否則下次再有外敵入侵,難道還要我們這些身子骨動都不能動的人再上戰場?”
劉盛休狠狠吸了一口茶,在心中想道:你提拔年輕人沒有錯,但是不要用我的人馬去提拔啊。
劉盛休在心中籌措着詞句,正要再說,卻聽到門外一聲通報,魏季塵求見。
好,既然正主來了,就看他怎麼說吧,劉盛休將身子往後邊輕輕一靠,靜靜等着魏季塵的到來。
須臾,帳門打開,劉盛休斜眼看去,魏季塵沒有看見,卻看見一名拿着拂塵的野道士施施然走了進來。
聶士成皺着眉對通報地親兵不悅的說道:“軍營重地,一個道士你讓他進來幹嘛。”
“聶帥!”魏季塵尷尬一笑,上前參拜道:“聶帥,屬下是魏季塵啊。”
聶士成和劉盛休以及旁邊的一干幕僚,都是大眼瞪小眼,然後齊齊看向魏季塵。
“子傑!你怎麼,弄成這幅模樣?”聶士成大驚失色,還以爲魏季塵精神失常了。
劉盛休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如果不是平常養成的良好修養,估計會大聲失笑了。
其他幾名參謀如馮國璋之人都是偷偷低下頭去,身體不住抽搐,顯然是在強忍着笑。
唯獨聶採容一臉擔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