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塵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回營,卻看見李雲飛帶着猛子、虎子、小四等與他從九連城中一起逃出來的兄弟們,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
看到魏季塵,李雲飛先一臉擔心的表情,接着正想說什麼。
魏季塵卻伸出手來,出言打斷他道:“雲飛,如果你是來勸我去休息就不用多說了,我人清醒着,既沒有精神恍惚也沒有失去理智。”
李雲飛想了想,接着神情變得鄭重,擲地有聲地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我等只是來告訴你,無論明天的打賭結果如何,我李雲飛和兄弟們都會一直跟隨在子傑你的左右。”
其餘衆人都是點點頭,異口同聲的說道:“魏營,我等早就商量好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要是明日他劉盛休收回魏字營,我等便回來跟隨你繼續當我們的小兵。”
“好兄弟!”
魏季塵熱淚盈眶,深受感動,危難時刻見人心,當大家都以爲他前途渺茫之時,還有這麼一羣人不管不顧的支持着自己。
想到昨日宴會上還在和他拉關係,攀交情,熱情非凡的諸人,魏季塵更覺得難能可貴,那些人嘴上說得漂亮,可是今晚一個都不見過來拜訪他。
難道他們當中就沒有一人得知他與劉盛休打賭的消息嗎?
但是這些人爲什麼不過來看看他呢!
世態炎涼,來自現代的魏季塵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因爲他們認爲魏季塵已經完了,已經不值得結交投資。
對於失去價值之人,他們自然就是懶得理會了。
好在,還有這一幫兄弟,無論自己是起是落,一直都緊緊的跟隨在自己左右。
也許,我來到這裡,不僅僅是爲了升級賺功勳點,還有其他責任,那就是帶着這幫兄弟躲過這甲午之劫。
原本穿越之後一直以來帶着高高在上俯視心態的魏季塵,終於覺得自己慢慢融入了這個時代,這個時代的人已經成爲活生生、有血有肉之徒,而不是一個個爲他升級的道具。
看着一張張的笑臉,魏季塵的心情不由變好了許多,臉上也重新帶上了笑容,打趣着說道:“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這話聽着怎麼那麼彆扭呢!像是小媳婦說給丈夫聽的。”
收斂起笑容,魏季塵臉上表情變得肅穆,眼光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他鄭重其事的說道:“衆位兄弟,你們如此待子傑,子傑無以爲報,也不會說空話妄語,只有帶着衆兄弟,在這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
是啊,在戰場上活下去!
已經是深夜時分,大清國政治中心,京師重地冰碴衚衕路北賢良寺內,七十多歲的北洋大臣李鴻章剛剛躺下歇息。
門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李鴻章暗歎一聲,不得不起牀開門,七十多歲的李鴻章已是垂垂老矣,精力大不如前,而且前線的戰事一天比一天糜爛,更使得這位中堂大人心力憔悴,只想撅着蹄子不幹了。
難道前線戰事又起了什麼重要的變換。
李鴻章披上外套,咳嗽兩聲,對着痰盂吐了一大口濃痰,這才蹣跚着咯吱一聲打開房門。
門外,正站着他的幾位心腹幕僚王凱泰、陳鼐、張佩綸等。
幾人臉色甚是古怪,即便是老練的李鴻章也看不出到底是好事情還是壞事情。
還是張佩綸先上前一步,他手中拿着兩份電報,不知先遞給李鴻章那份爲好。
“壞消息先給我吧。”見此,大輩子都生活在權力圈中李鴻章那裡還會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定是既有好消息,又有壞消息,幾人纔會是如此表情了。
張佩綸左手往前一伸,遞給李鴻章說道:“中堂,這份是從大連城傳來的。”
李鴻章點點頭,並沒有馬上觀看,而是帶着幾人走進了房內,依次坐好之後,李鴻章才把電報在桌上展開,仔細看了起來。
“金州被日軍佔領,趙懷業請求撤出大連,退至旅順再與日軍決戰。”李鴻章把電報往桌上有力一拍,眉目向上一豎,怒聲道:“趙懷業這是胡鬧,金州,大連丟失,旅順成爲孤城一座,防守只會更加困難,難道他不知道嗎?”
陳鼐想了想,說道:“前番,趙懷業以兵力薄弱向旅順請求支援,但旅順諸將都以旅順不容有失相拒絕,看來趙懷業這回也是不得不如此啊。”
旅順地區有七大統領,約一萬三千多人,對於趙懷業的求救,竟然無一人理會。
趙懷業心寒之下,想到要是日軍進攻大連之時,諸將依然見死不救的話,他肯定是抵擋不住,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向李鴻章發了一通請求撤退的電報之後,便急急忙忙的領着軍隊逃亡旅順。
“宋慶到了哪裡?”李鴻章忍住憤怒,出聲問道。
張佩綸馬上回道:“宋慶尚在途中,還未到達旅順。”
李鴻章着急的在房中連走兩步,想了想這才停下來嚴肅的說道:“讓宋慶快馬加鞭,儘快趕到旅順統籌全局,給龔照璵發電報,日軍若攻旅順,諸將有誰後退,定斬不饒!”
龔照璵1871年投效北洋製造局當差,由監生捐納同知、知府、道員。1890年經李鴻章推薦,總辦旅順船塢工程,並會辦旅順船塢營務處。
從他的經歷就可以窺得一些眉目,李鴻章之所以讓宋慶加快速度,那是因爲龔照璵就是一捐錢升起來的文官,指揮打仗、作戰、訓練皆是外行,或許他的資歷可以命令得了諸將,但是在面對倭人進攻的時候,肯定是手忙腳亂,毫無對策了。
李鴻章下達了一道定斬不饒的命令之後,才稍微有些安心。
張佩綸一一記下,見李鴻章對旅順戰線再無補充,又遞過另外一份電報,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中堂,這份電報是聶士成從大高嶺發來的,想不到與趙懷業的電報同時到達。”
李鴻章見張佩綸神色輕鬆,估摸着東線戰事應該沒有出什麼大亂子。
攤開一看,李鴻章不由喜形於色。
“當真是一場大捷啊,東線諸軍不但抵擋住了日軍瘋狂的進攻,更是擊斃日軍一千餘人,斬殺日第十師旅團少佐武田秀山,炮兵大尉齋藤正起,其他大尉以下軍官更是數十名,爲開戰以來最大之勝利啊。”
他這份電報截止的時間是立見尚文驚退的那一次,立見尚文隨後的進攻,十八聯隊損失大量軍官的情況即便是聶士成也尚未統計出來,就更不用說上報李鴻章了。
要是李鴻章得知又大勝了一次,不知會作何感想。
聶士成在電報之中,其他將領都是稍微一提,卻單獨提了一句:有天津人魏季塵魏子傑,爲我蘆榆軍中哨官,斬殺齋藤正起,擊斃武田秀山,獻計挖戰壕,單獨擊退倭人數十次進攻,實是居功至偉,無以復加。
李鴻章看完之後,心中嚇了一大跳,爲何,因爲聶士成前面上報的功勞,大半都是這個魏季塵做的。
“這個魏季塵,了不得啊。”李鴻章不得不讚嘆了一句,聶士成敢把魏季塵這名小小哨官報上來,而其他人卻無話可說,這說明,魏季塵的功勞是實打實的,而且有可能還分了一些給其他人。
李鴻章知道現在是戰爭的緊要關頭,必須做到功必賞,過必罰,以此來激勵三軍將士,否則何以讓這些將士們拼命。
李鴻章端起桌上的茶杯,先用茶漱了漱口,這才端起另外一盞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笑着說道:“幼樵啊,你先覈實一下戰功,該升的升,該降的降。”
張佩綸應了一聲是,接着又問道:“中堂,這個魏季塵,應該升遷爲?”
李鴻章想了想,說道:“就升遷爲參將吧!”
參將爲武職中的從三品官員,下面還有遊擊、都司、守備,其所屬都稱營,分屬總督、巡撫、提督、總兵管轄,像聶士成就爲記名提督,實授太原鎮總兵。
魏季塵從一個不入流的微末之官,連跳幾級,一下子被提拔爲參將,要是這在平日,根本就不可能的,也只有在戰時,才能出現如此現象了。
但是憑他的那些功勞,這又算不得什麼了。
當然不是李鴻章說升爲參將就是參將,他還需要報備兵部,取得兵部的同意才行,不過憑藉李鴻章現在的地位,自然是手到擒來了。
頓了頓,李鴻章又說道:“明兒個早朝之時,老夫就向太后和皇上稟報,爲我淮軍將士請功,看還有誰敢說我李鴻章保存實力,淮軍不堪大用,幼樵你下去之後,把這份戰報再潤色一翻吧。”
所謂的潤色就是增增添添一些人數,聶士成向上面彙報斃敵一千餘人,其實能有個七、八百人就不錯了。
等到張佩綸這麼一潤色,估計又會增加個五、六百餘人。
最後到戰報到光緒的案頭,就估計成了擊斃倭人一千五百餘人了。
不過,即便是再如何潤色,張佩綸也不敢在斬殺多少倭人尉官軍銜以上做文章,那些都是倭人當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很容易就查出來。
張佩綸顯然是明白李鴻章的意思,瞭然的點了點頭,接着幾人有商議了一翻前線其他的戰事,這才帶着點欣慰的心情安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