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寅一聽華蘅芳道破他的心思,不由訕訕的笑了笑,按捺住心中的興奮,隨着衆人前往槍炮廠。
一行人經過幾道檢查之後,終於進入了兵工廠的腹地——生產車間裡面。
一排排的生產車間聳立如雲,雖然是新成立的,但是周圍卻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可以看出主人們對它們的愛護。
“魏帥,這就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槍炮廠了。”阮忠樞一臉振奮的搶先一步,緩緩推開大門,振振有聲的說道。
隨着大門推開,生產車間內,早已經安裝好的生產設備線和等候多時的工匠們一下子便展現在了衆人面前,嶄新的機器,空氣中瀰漫着機油味道。
黃皮膚黑頭髮,無一洋人技師的東三省兵工廠就這樣顯現在魏季塵的眼中。
這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縱觀安慶軍械所,天津製造局,金陵製造局,江南製造局,甚至是現在的湖北兵工廠(漢陽兵工廠),裡面無一不聘請洋人技師作爲技術骨幹。
國之利器,不得不求之於人,幾代中國軍工人員,不得不忍辱負重,薄厚待發,終於在這一刻,擁有了完完全全屬於中國人自己的兵工廠。
這是一個飽受欺凌的民族,當敵人用堅船利炮撬開中國的國門之後,面對敵人的排槍,中國只有長槍大刀,在刺刀和槍口面前,中國只有無盡的恥辱。
但是,這個民族並沒有放棄自己,用不屈的身軀,從師夷長技以制夷到洋務運動,到現在的維新運動,作着不懈的努力。
可是,這個時代科技日新月異,腐朽的清政府根本負擔不起這個責任,他們醉生夢死,他們只是被迫不斷做着前進,終究是離世界越來越遠,最終被列強送入了地獄般的深淵之中。
現在,就讓我來改變這一切吧,從這裡開始,魏季塵在心中無聲吶喊。
魏季塵先是鄭重其事的向華蘅芳和徐建寅深深的行了一禮,然後才領着衆人進去了生產車間。
之所以能夠完全自主,不配洋技師,可以說,都是兩人的功勞。
兩人之所以被稱之爲科學家,而不被稱之爲技師,那是因爲,兩人不光有深厚的經驗,還有自我的系統理論知識。
徐建寅1875在創辦山東機器局的時候,就不照搬西方模式,完全由他自己親手設計製造起來,這次,一受到魏季塵的邀請,便提出要把東三省兵工廠辦成完全由中國人自己兵工廠。
魏季塵那是還有點擔憂,但是徐建寅以事實說話,與華蘅芳一道,從建設規劃、生產製造、選工募匠等,都做到盡善盡美。
一個月時間內,徐建寅走盡國內所有機器製造局,通過對比、考驗,寫了一份詳細的計劃交給了魏季塵,這才讓魏季塵下定決心,不聘請任何洋人。
得知了魏季塵終於同意,更是以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經驗和閱歷,他通過各種渠道,從浙、滬、寧等地招聘來一批熟手巧匠作爲生產技術骨幹,使得兵工廠一切步入正軌。
“魏將軍!”華蘅芳和徐建寅兩人也是激動萬分,多年來的夙願,多日來的努力,終於要有了結果。
車間內,工匠技師們看到魏季塵走進門來,都是以熱烈的掌聲來歡迎,這個工廠是魏季塵一手促成的,雖然魏季塵人不在這裡,但是他早已經成爲衆人心目中的真正主人。
魏季塵目不斜視,一臉鄭重,一步一步走到生產線終端位置,看到衆位工匠技師都看着自己,他情難自禁,心情澎湃,大手一揮,鏗鏘有力的大聲宣告:“東三省兵工廠,開工!”
衆人都瞪着生產線,工匠們隨着一聲令下,都是快速的動作起來。
機器頓時開始轟隆隆的開始低鳴起來,一羣工匠技師激動而又緊張的忙碌着,一道道流程,一雙雙都謹慎而又迅速的動作着。
槍坯輪廓慢慢出來,然後變得精緻,逐漸成形。
不久之後,一支嶄新的96式定遼步槍就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最後一名工匠像是拿着稀世珍寶一樣,雙手捧着送到魏季塵的手中。
這支還沒有經過最終出廠保養的步槍,冰冷的槍管,流線的整型槍身,就連槍托,也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感覺,魏季塵輕輕舉起來一瞄,黝黑的槍口便給人一種刺骨的寒意。
迫不及待的來到試槍場中,在衆人的期待之中,魏季塵接過一個彈夾,將彈夾一把插入彈倉,槍機閉鎖式發出微弱的聲音,魏季塵已經準備妥當。
嘭嘭嘭!
魏季塵連開三槍,衆人放眼看去,只見三十米外的一個靶子竟然應聲而倒,原來是魏季塵不打靶心,卻去射擊下方的靶柄去了。
一連三槍都擊中靶柄,最終擊斷了靶柄。
“好槍!”魏季塵先是喜着讚歎了一聲,接着轉過身來,看着一張張激動莫名的臉龐,魏季塵沉聲說道:“從今天起,我們中國人終於有了自己的槍炮,而你們要做的,就是將它生產出千千萬萬支來,我們頹弱的民族,需要它,在這個我們用了上百年時間才明白過來的——只有刺刀和鮮血纔是解決問題的時代,我們要讓列強知道,我們的刺刀也已經擦得鋥亮,我們要證明,列強在東方架上一兩具大炮便能夠攻城略地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經久不息的掌聲響了起來,華蘅芳和徐建寅等人看着魏季塵身後站得筆直挺拔的士兵,彷彿已經看到了無數拿着96式步槍的中國精銳在昂首前進。
魏季塵與廠內的所有工匠技師一道用過中膳之後,便在兵工廠的接待處,與華蘅芳、徐建寅、阮忠樞三人就一些事情進行討論。
華蘅芳和徐建寅主要解決技術上的一些問題,而阮忠樞主要是對外,像是從鋼鐵廠購買原料,人事管理等等。
三人落座之後,阮忠樞先向魏季塵彙報了一下鞍山鐵廠的情況,鞍山鐵廠的鋼材剛生產出來,還在檢驗當中,剛纔生產的第一支步槍,用的並不是鞍山鐵廠的鋼鐵,而是進口的鋼材。
等到阮忠樞說完,魏季塵看向華蘅芳,笑着問道:“華老,狙擊槍研製得如何了?”
狙擊槍只是要在原有步槍上面改進一翻,魏季塵並沒有購買狙擊槍的設計圖,而是把從系統中直接買來的狙擊槍送給了兵工廠研究。
並非是魏季塵捨不得一點功勳值,而是如果他直接購買設計圖了,將會扼殺掉兵工廠自我研究的動力,反正狙擊槍暫時用得不多,還不如讓兵工廠自行研究的好。
華蘅芳老臉微紅,不好意思的說道:“魏將軍,因爲時間太緊了,我們這段時間都用在了建廠裝機器上面,如今重機槍的生產線還在組裝當中,所以狙擊槍的研究工作延後了不少,不過我和仲虎已經把那把狙擊槍拆卸,並且畫好了各個部件的圖紙,只要魏將軍再給我們一段時間,一定會研究出來的。”
華蘅芳和徐建寅都是能夠設計製造輪船和氫氣球的牛人,魏季塵沒有不相信他們的道理,當即笑着說道:“是我太過心急了。”
魏季塵知道兵工廠草創,事務繁忙,雖然雜事瑣事都交給了阮忠樞辦,但是還是有一些技術性的問題,必須得他們出面解決。
而且重機槍比起狙擊槍重要多了,想到重機槍,魏季塵不免又想起了輕機槍,輕機槍現在還沒有聽說哪國在使用,各國應該還在研究當中,而系統中也尚未出現輕機槍的選項。
既然別的國家都能夠研究出輕機槍來,中國難道就一定不能研究出輕機槍來嗎?何況現在還有了重機槍作爲參照物呢,應該比憑空想象容易多了。
想到這裡,魏季塵開始眼珠子一轉,開始兜售起他的理論來。
“華老、徐老,重機槍雖然不錯,但是太過笨重,僅適用於陣地戰和防禦戰,要是突破戰和運動戰中使用很不方便,不知兵工廠能夠以重機槍爲基礎,研製出一種能夠緊隨步兵實施行進間火力支援的輕便機槍來?”
魏季塵的話像是一道閃電,頃刻間照亮了華蘅芳和徐建寅的思想,這是機槍的一種發展方向,只要按照那種方向去研究,無論時間長短,相信總有成功的一天。
只是華蘅芳和徐建寅都是科學家,不像是政治家,在沒有得出確切的結果之前,他們還是比較謹慎的,華蘅芳沉聲說道:“魏將軍,你提出的這個想法可能是以後機槍的發展方向,短時間內,我們還不能給出結論,不過,我一定會組織我們兵工廠內的技師,儘快將這個想法付諸實現。”
魏季塵見華蘅芳形容枯槁,雙頰內陷,黑眼圈嚴重,知道他這些日子來爲兵工廠之事甚是操勞,想到他偌大的年紀了,自己還讓他出來做事,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便懇切的說道:“輕機槍只是我提出來的一個設想,不用急於實現,您老還是好好休息一下。”
華蘅芳老懷大慰,笑着開心道:“多謝魏將軍關心,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而且有魏將軍你的信任和大力支持,我們自當奮起直追,以求儘快趕上洋人的技術。”
徐建寅也點頭附和道:“洋人的技術一日千里,我們唯有以勤補拙,縮小距離了。”
這兩人不但對槍械有研究,還是輪船和飛艇設計工程師,輪船現在暫時放在一邊,魏季塵想到一戰的時候,齊柏林飛艇跨越英吉利海峽,在英國本土投下無數炸彈,不由又起了心思。
現在的氫氣球主要是用來偵察和測繪用的,中法戰爭的時候,即便氫氣球不是十分的穩定,法國人也憑藉着氫氣球的便利,時刻觀察着中方的軍隊調動情況,從而佔了不少的先機。
讓人欣慰的是,法國偵查用的氫氣球被中國軍隊繳獲了一艘,當然,他們是自己失事的,後面這架已經損壞的氫氣球被運送到了天津武備學堂,華蘅芳就根據這種行軍瞭望氣球仿製了一具,現在不如叫他再做出一具出來,說不定系統中的空軍就這樣出來了。
剛想到自己方纔還讓人家華蘅芳休息一下,現在有把如此重任交給他,魏季塵臉上不由微微發燙,這都是沒有人才惹的禍啊。
好在現在兵工廠內的技師、工程師身邊都帶着三、四位學徒,而且還設置了工藝學堂,魏季塵心中才略感欣慰,人才還是可以慢慢培養出來的,而且這種制度有點像是後世的導師制度,只是這樣培養出來的人才太過稀少。
一些中等的人才還是要在大學中培養才行啊,開辦一個大學,還是先讓京師大學堂弄起來再說吧,否則自己這麼多新政措施,恐怕一些有心人會指三道四了。
“華老,還有一件事估計要麻煩您老了。”魏季塵想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說道:“就是,你看能不能夠在研究出一具氫氣球來,小子覺得這個東西在軍事上面很有用途。”
“氫氣球?”華蘅芳笑着打趣道:“看來魏將軍不把老夫的腦袋挖空是不罷休的啊。”
接着他纔不慌不忙的說道:“氫氣球老夫以前仿照法國人的設計製造過一具,設計圖紙都還在,這個應該不費多少時間,只是估計要在天津機器局去製造了。”
魏季塵大喜道:“那就拜託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