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您說什麼?”
風箏聽到無名老僧的話,身體中的氣力宛如被抽空了,一動不動的僵直在那裡,腦中轟轟亂響,似乎要炸開了。
陳小九抓緊了風箏的手,說道:“小箏,你傻了,無名前輩既是你的師傅,也是你的親爹啊。”
“風箏,我隱瞞了許多年,直到今日才告訴你,我就是你爹爹啊,我不能公開,但爲了能時刻保護你,才做了你的師傅,爹爹忍了這麼多年來,真的好辛苦。”
無名老僧往日笑呵呵的,現在情之所動,激動的流下了淚水,伸出肥厚的大手,就要去拉風箏的胳膊。
“不!我不相信!”
風箏發瘋了一把吶喊,一把打開無名老僧的手臂,躲到小九身後,死死的將小九抱住,哭啼道:“師傅,你騙我,你只是我的師傅,你不是我爹,你就是在騙我的。”
“爹沒騙你。”
無名老僧嘆了一口氣,走到牆角的桌子旁,拿出一個女人化妝用的小盒子,將小盒子打開,指着那些金釧、簪子、手鐲,對風箏道:“這些東西是你孃的,你應該都認識吧?這都是你娘送給我的。”
“我不信!”
風箏當然認識那些東西是她孃的,但仍緊咬着粉脣,冷冷道:“師傅的伸手那麼高,隨便偷幾件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
無名老僧無奈一笑,“師傅是出家人,怎麼會偷?”
小九聽着無名老僧的話,真是差點笑抽了——你這老傢伙也不害臊,你是不偷東西,但你偷人啊,而且你還專偷皇后,小道童的娘是皇后,風箏的孃親也是皇后,你這非僧非道的老色鬼,可真有兩把刷子,連我小九都自愧不如。
“小箏,你若不信,就看看這個。”
無名老僧將化妝盒的夾層打開,裡面居然藏着二十幾封發黃的書信,有些書信已經破爛不堪,但仍被無名老僧很珍惜的保存着,看來這些書信他有事無事就會翻出來回憶一番——哎,他還是個情種呢!
“這是什麼?”風箏撇撇嘴,扭過頭去.
無名老僧很憂傷的說道:“這是你娘給我寫的信,上面有爹爹的名字,你孃的筆記,你是認得的,這總不能造假。”
“我……我不看!”
風箏將盒子扒拉到一邊去,不屑去看,小九卻臉大不害臊大的拿起來看,剛看了一眼,就打了個冷顫,“嘶……好肉麻啊。”
“你不許看!”
風箏一把將書信奪過來,才發現上面是突厥文字,小九看不懂,說什麼肉麻,不過是在騙她。
既然拿在手中,那就不會放手,風箏是認得他孃的筆跡的,看着信上對無名老僧的稱呼,以及對無名老僧的愛慕,筆跡之間流露出來的柔情蜜意,也不得不承認現實——眼前的師傅,就是他的爹爹……
“我……”
風箏心潮涌動,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渾身軟弱無力,一下子就趴在了小九懷中,咬緊了粉脣,悲啼道:“我……我好恨!”
無名老僧無奈的一笑,“我就知道你會恨我,所以爹爹遲遲不敢告訴你。”
“你恨什麼?”
陳小九摸着風箏沾滿淚珠的嬌臉,說道:“找到你的爹爹,你還不高興?我告訴你,能找到自己的父母,乃是人生最快樂的事,可惜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了父母,心裡不知多想得到父母的疼愛呢?若是我能見到我的父母,情願少活十年!你這個傻丫頭,身在福中知福,這纔是真的傻,我都恨不得使勁打你的屁股,把你從夢魘中打醒……”
“不,我不是恨爹爹……”
風箏淚眼婆娑,從小九懷中掙扎出來,衝着無名老僧吼道:“娘爲什麼要這麼做?她都是皇后了,已經嫁人了,爲什麼還要犯下錯誤?這對父汗來說,公平嗎?娘這是對不起父汗,對不起哥哥……”
啪!
無名老僧揮起一巴掌,快到不可思議,連小九都看不清,只覺得一閃,風箏臉上就涌出了一道掌印兒。
奶奶的,我這便宜老丈人好厲害啊。
“混賬!不許你侮辱你娘!”無名老僧搧了風箏一巴掌,仍臉色紫紅,氣得渾身發抖,眼神十分犀利。
“師傅,你……你打我,你從來沒打過我……”風箏嗚嗚的哭。
“小箏是我老婆,不許你大人!”
小九假惺惺的瞪了無名老僧一眼,才勸慰風箏:“打是親,罵是愛,無名老僧打你,纔是親你。”
“胡說!”
風箏將小九推到一邊去,捂着火辣辣的臉蛋,向無名老僧頂嘴道:“我哪裡侮辱我娘了?你說個清楚。”
“哎,我是不該打你,都是爹不好,爹一時激動,爹不允許任何人侮辱你娘。”
無名老僧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早先之時,突厥四分五裂,各個部族亂打亂殺,各自爲戰,你娘出身鴻族,本來突厥中一個很大的部落,你娘是族長的女兒,生的如仙女下凡,是草原上最靈動、最漂亮的姑娘。”
“我在草原上尋找一味草原,剛好碰見你娘被其他部落欺負,身手重傷,眼看要被生擒,我出手相助,將你娘救出來,我也受了傷,兩人躲避追捕,藏在野處十幾日,我採草藥爲你娘精心治傷,一個月後終於大好,這些日子中,我與你娘也產生了深深的愛慕之情,彼此心心相印。”
陳小九點着風箏光潔的額頭,哼道:“聽道沒有?是無名前輩與你娘先認識的,他們是正宗的,至於金木大汗,那是橫刀奪愛。”
風箏聽着無名老僧救了她娘,心中擔憂,也不再無理取鬧的哭泣,拭乾了眼淚,仍撅着嘴道:“那後來怎麼樣了?你們怎麼沒在一起?”
“哎,天意弄人啊。”
無名老僧嘆了一口氣,“我因爲中原有事,離開突厥三個月,這三個月中,你娘部族被另一個大部族圍剿,脫身不得,你娘就向當時聲望正隆的金木大汗求救,但金木大汗卻要你娘以身相許,才願意出兵相助,你娘心中不願意,但金木大汗威逼利用,利用迷香等下三濫手段,將你娘迷倒,然後將你娘玷污了。”
“什麼?居然……居然有這種事?”風箏一臉的不可思議,“父汗不會幹這種事情的,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他很重親情的。”
陳小九哼了一聲,“他若真的很重親情,爲何還要逼着你下嫁給熊都?你說他重親情,我卻不信。”
“我……”風箏登時被駁斥的啞口無言。
無名老僧此刻已經是老淚縱橫,哭的讓人心碎,鬼哭狼嚎了許多,才拭乾了眼淚,忍着悲痛,說道:“你娘忍受着屈辱,事情已經鑄成,有何辦法?不過,金木大汗倒是真的出兵,將你孃的部族全部救出來,你娘覺得身子被玷污了,並且這一次,就懷上了多格,你娘覺得對不起我,想着整個部族還需要仰仗金木大汗,傷心欲絕之下,就嫁給了金木大汗,等我回到草原之時,看着你娘嫁了人,那股心酸,讓我幾乎痛苦的要死去……”
“居然是這樣……”
風箏看着無名老僧哭的眼淚拔插,傷心欲絕,也能體會到那股被奪走愛人的心酸,但看着無名老僧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陳小九咬牙切齒道:“金木大汗這麼壞,換成是我,早就將他給殺了,將心愛的女人奪回來。”
“對,奪回來!”
風箏不經大腦,也隨手附和,剛說出口,纔想起來要殺的人居然是養他多年的金木大汗,急忙捂住了嘴巴,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小九說出了男人的心聲!”
無名老僧嘆了口氣,說道:“以我當時的伸手,一定可以無聲無息的殺了金木大汗,然後把你娘打帶走,但是你娘卻不讓我動手。”
“爲什麼?”風箏好奇道:“娘愛上了父汗嗎?不……愛上了金木大汗嗎?”她也言不由衷的改口.
無名老僧搖搖頭,“你娘對我說,突厥亂了幾十年,各部紛爭,羣雄並起,戰亂不斷,唯有金木大汗有能力一統治草原,讓血腥的草原重新恢復那份寧靜,所以,他寧願忍受屈辱,也要讓草原完成統一,正因爲此,你娘纔不讓我對金木大汗動手,我……我愛你娘甚深,只好含淚接受了你孃的哀求。”
陳小九搖搖頭:“女中智者,讓人敬佩,不過,無名前輩,你還是太仁慈了,換成是我,我還是會動的,大不了,我把草原給統一了。”
風箏橫了小九一眼,神情複雜,沒有說話。
無名老僧傷感道:“小九說的對,可是我被她騙了,她騙我,說只要草原一統,她就跟着我遠走高飛,也就答應了。”
風箏道:“後來呢?”
無名老僧道:“三年之後,草原即將完成統一,我再次來到草原,求你娘跟我走,你娘與我纏綿了幾日,相約明年這時候再讓我帶她走,我就信了,但哪裡想到,等到來年我滿懷希望的接你娘走時,你娘卻自殺了,只留下牙牙學語的你,並且還給我留了書信,說你是我的女兒……”
他一邊哽咽着,一邊從懷中掏出了最褶皺的那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