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一手親暱的摸着烏雅的馬鬃,一手高高舉起,向對面那越涌越多的騎兵們猛烈的招搖,朗朗道:“爾等三十幾路騎兵對我們二人圍追堵截,生死糾纏,鬥智鬥勇,最後憑九路大軍困我於烏雲峰,可曾興奮否?”
“你們可曾想到好人有好報?可曾想到山窮水盡之際,柳暗花明?可曾想到騏驥一躍、飛揚胯澗,可曾驚歎人定勝天,凌波微步、視懸崖陡峭於無物?哈哈……爾等失望否?沮喪否?鬱悶致死否?”
對面涌上越來越多的騎兵,擠擠巴巴的將整個烏雲峰掩映成一片盔甲鮮明的人海。
無數雙驚疑而又沮喪的眼神,不甘心的望過來。
聽着對面那‘神人’傳來的字字珠璣,也才知道,多日的辛苦,終將化爲泡影,面前那一道七丈鴻溝,決定了誰纔是真正的勝利者。
陳小九心中得意,又笑道:”不過,你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於你們契而不捨的精神,我是十分佩服的,假若你們是我手下的兵,我會大力獎賞你們,但……誰讓你們是定南王的兵呢?你們現在想想,到底要如何守住你們項上人頭。”
譁!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九千士兵驚恐喧譁。
尤其是九路大軍的各個首領,更驚恐得腦後冒涼風——三十幾路大軍圍追二人,最後卻跑了,這會讓定南王有多麼震怒?
在唯一的兒子被劫持、喪失交換籌碼的暴怒下,說不定會一怒之下,大開殺戒!
想到此處,各個將軍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卻不知道該如何承受恐怖的後果……
毒皇騎在馬上,用腳尖兒輕巧的點了點小九腰肢,柔柔道:“耍夠了威風嗎?咱們快走,我……我餓了……肚子咕咕叫呢!你心不心疼我?”嘴角含笑,流露小女兒風情。
“餓了?是不是咱倆人纏綿的太厲害了?”小九隨口打趣。
“去你的,沒個正經。”
毒皇使勁揉了揉小九的頭髮,媚眼如絲,嬌柔道:“還不快上來!咱們找吃的去。”
陳小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卻也聽到了一陣嘰裡咕嚕的響聲,原來自己也餓得心裡發慌呢……
本來他還想炫耀幾句,但癟着肚子,卻有些外強中乾,飛身上馬,親暱的抱着毒皇的媚腰,轉身欲走。
藍翎是吳桐的親衛長,若是抓不到賊人,他必死無疑,看着小九要走,心中一急,忙大吼道:“這位英雄,可否留下姓名?”
“陳-小-九!”
小九指着自己的心臟,姊姊鏗鏘的說出來。
“哎呀,原來他就是陳小九……”
“就是他策反了房齡先生呢!”
“這人好厲害,居然就是他抓了小王爺……”
“哎,早都該想到是他,據傳言,他就是花如玉的丈夫,怪不得王爺會不惜萬苦,也要抓到此人呢。”
……
聽着對面傳來的各種議論之聲,小九微微一笑,轉身欲走,走了幾步,卻又回頭,向對面高聲喊道:“你們轉告定南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此時若知悔改,或者尚能保全性命,若是執迷不悟,以致生靈塗炭,將成爲千古罪人,即便死後,也貽害千古,罵名千載。”
“爾等諸位將軍,將我原話轉告與那老匹夫,或者可以保住性命。”
陳小九說完最後一句,這才縱馬離去,留下如海一般的九路大軍、揚天長嘆……
“什麼?居然讓賊人給逃掉了?”
砰的一聲脆響,熱氣騰騰的杯子散亂在地,
平州大營中,一名探兵臉色惶恐,跪倒在地,向定南王報備最新消息。
那三十幾路大軍統帥聚齊商量,沒有人膽敢回去親自報信,害怕定南王一怒,真的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來。
所以,他們讓番僧銳鷹傳書,試探一下定南王的口風。
定南王得到賊人逃脫之噩耗,不由得驚詫萬分,氣得渾身顫抖,腦中一片眩暈,在親兵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躺在豹椅上休息。
“不是……不是已經將賊人困得走投無路了嗎?怎麼卻又逃了?”
定南王渾身無力的躺在椅子上,被親兵揉了兩下胸口,腦中終於變得清醒起來,“難道以前都是謊報軍情?”
跪在地上的那名親兵說道:“回王爺,信中說,三十幾路大軍聯動,封鎖各個要道,最後由九路大軍放火燒山,賊人被逼無奈,自密林中逃出來,一路反其道而行之,衝進了烏雲峰。”
“烏雲峰?”
定南王站起神來,眉頭凜然,質問道:“烏雲峰乃是懸崖絕壁,無處逃生,那賊人既然上了烏雲峰,又怎麼會逃走?難道他們生了翅膀不成?”
“回王爺,信中說……說他們確實似生了翅膀,那馬神勇非凡,好似天馬行空,越過了七丈寬的深澗,另一人更加厲害,僅憑人力,飄渺若仙,十分輕鬆的越過懸崖,衆軍團只能望洋興嘆,卻沒有一追之力。”
“這……這怎麼可能?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定南王憤怒的把虎皮軍案推翻,抽出鋼刀,狠呆呆道:“定然是這幫酒囊飯袋爲了推脫責任,編造出來的瞎話,我……我要砍了他們的腦袋……”
那探兵看着定南王的鋼刀就在眼前晃動,不由嚇得連連磕頭,忙道:“王爺……王爺息怒,三十二位將軍聯合署名,九千士兵親眼目睹,絕不可能撒謊,還請王爺明……明察。”
“這……”
定南王一聽,不由得重重的嘆息一聲!
三十二路將軍聯合署名,事關重大,絕不會說謊,難道此人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居然能從七丈寬的懸崖處飛過去?這還是……是人嗎?
“各位將軍還得知了此人的身份……”探兵似乎看出了定南王的猶疑,忙陳詞。
“誰?”
定南王厲聲大喝,指着探兵,氣勢駭人說道:“我倒要聽聽,誰有這番驚天徹地之能。”
那探兵道:“是大燕禮部尚書、內閣輔臣、內庫監正——陳小九!”
“居然是他?”
定南王聞言,驚駭得臉色發青,嘴脣發紫,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心思鬱結,不由得放生苦笑,悲愴道:“果然是他,我早就該想到是他,我早就該想到的……”
那探兵期期艾艾道:“王爺,陳小九還有一段話要轉告王爺,不知道該不該講……”
“講!恕你無罪!”
定南王苦笑之後,臉色終於迴轉許多,但眉宇間那濃濃的怒氣,卻消逝不去。
探兵道:“他轉告您,此時若知悔改,或者尚能保全性命,若是執迷不悟,以致生靈塗炭,將成爲千古罪人,即便死後,也貽害千古,罵名千載……”
砰!
定南王一腳就把那探兵給踢翻在地,怒斥道:“哇呀呀!黃口小兒,欺我太甚!欺我太甚啊!”
那探兵被定南王一腳揣在胸口,一口鮮血就噴灑出來,卻又急忙忍着難受,跪在定南王身前,暗中用袖子擦着腥紅的嘴,心中卻不停的咒罵着:老東西,說話跟放屁似的,又不是我罵你,你打我幹什麼?
“王爺,您……您息怒。”
探兵結結巴巴說道:“那三十二路將軍都原地整軍,等着……等着您的最新軍令呢,還請王爺明示。”
原地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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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真是好笑啊!
定南王哪裡會猜不透這三十二路將軍的小心思?
他自己下了死命令,七日內,抓不到賊人,三十二路騎兵團各個首領,都要引頸受戮,絕不姑息。
而現在,不僅七日內沒有抓到賊人,賊人還神奇的躍涯逃掉,這些手掌軍權的將軍們人心惶惶,誰又敢回來呢?
換做平日,依照定南王的秉性,惱羞成怒加上軍令如山,必然會砍了他們的腦袋。
但是,現在情形卻有不同。
三十二路大軍已然抱成團,聯合上書,這就說明他們達成了同進同退的心思,若是自己再起殺心,說不定會逼着他們謀.反呢。
雖然那三萬人翻不起太大的浪花來,但此刻花如玉咄咄逼人,那裡還敢逼良爲匪?
而且,陳小九的犀利謾罵,卻再提醒他:歷史是勝利人書寫的!
爲了不留千載罵名,爲了不被後世唾棄,也要在危機關頭,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爭取取代大燕,建立萬事基業!
定南王長出了一口氣,才書記官說道:“傳令下去,各位將軍爲誅殺賊人,損兵折將,竭盡全力,其忠心赤膽,本王心中甚感欣慰,雖賊人走脫,乃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及,各位將軍安心守城,本王不日既有賞賜。另……賊人走脫之事,事關性命,約束士兵,萬不可外傳,本王自有主意。”
書記官寫完,將書信交給探兵。
定南王囑咐道:“飛鴿傳書,要快!不得延誤……”
那探兵終於可以不用面對定南王那張陰沉的臉,心中鬆了一口氣,轉身跑動而出。
定南王傳喚大將軍馬武、大丞相左平,商議此事。
馬武憂慮道:“王爺,既然賊人逃脫,莫不如立刻將嫣然王妃與房氏十口接來,交換小王爺!此事,可不能再等了。”
定南王道:“可是……房齡若無後顧之憂,一旦爲大燕所用,堪比熊虎啊。”
“我有一計……”
大丞相左平呲着牙,狹長的下巴一歪,眯着眼睛,說道:“莫不如放出風聲去,就說陳小九已經被圍堵於烏雲峰,束手就擒,必用小王爺與房齡、前來平州贖人,限三天之內,否則殺無赦。”
定南王眉頭緊蹙,“這個計策會有效果?陳小九的命,還能比我兒的命更重要?”
左平笑道:“王爺,您……您覺得,在花如玉眼中,還有比陳小九更重要的人了嗎?”
定南王豁然開朗,大笑道:“左丞相,你真乃本王之肱骨也,房齡小兒,也遠不及你,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做,一定要把我兒平平安安的交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