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三是真有些心灰意冷了,雖說昨晚,給李、陳二位的電話不通,他心中就猜到不好,可也不過是認爲,梅山、銀山還未死心,省委也插手進來偏幫,讓李、陳二位老狐狸又起了新的心思,想待價而沽,跟德江重新談條件。
是以,薛向並不如何擔心,因爲他除了已經備下了後手,應付變故外,心中也未嘗沒存了想看周道虔、孔凡高笑話的打算。
可不曾想,這笑話徹底鬧大了,把他薛老三也給裝了進來,成了笑話裡丑角之一。
當然,今次出現此等意外,實在非戰之罪,因爲便是薛老三絞盡腦汁,也不會想到梅山,銀山竟然如此無下限。
“唉!”
徐吉利重重一拍方向盤,嘆道:“是啊,這種荒唐的條件都開出來了,咱們還怎麼玩兒,什麼狗屁經濟效益,臉都不要了,還要效益,我倒要看看他宋書記和程專員,回頭怎麼跟梅山、銀山交代!”罵吧,頓了頓,又皺眉道,“要說也不對啊,這梅山,銀山想抱金疙瘩想得發了瘋,可省裡總得控得住檯盤啊,蔡書記可是出了名兒的好面子,怎麼能允許這種荒唐條約出現在蜀中?”
“你說什麼,老徐,再說一遍,蔡書記什麼!”
薛老三像是陡然捱了電擊,猛地坐直了身子,雙目炯炯,隱然放光。
徐吉利被他盯得眉間如灼,不由自主別過頭去,驚疑道:“我說,說蔡書記是出了名兒的好面兒!”一句答完,便用餘光朝薛向瞧去。
哪知道這位薛專員竟又閉上了眼,身子軟軟靠在座椅上。猶如安歇,只左手食指飛速在膝間點動,讓人知曉。這位薛專員正在飛速地開動着大腦。
徐吉利猜到定是自己那無心之言,觸動了薛向某根神經。心中祈禱,沒準兒真能讓這位曾經化腐朽爲神奇的薛專員,想出什麼奇謀妙計來。
徐吉利怔怔盯着薛老三,這一盯就是半個鐘頭,若非薛向那根手指頭始終在不停敲動,他一準兒得出聲催促。
可饒是這樣,半個鐘頭的等待,也足以讓他燎心燒肝!
終於。徐縣長受不得這死寂了,又瞅見窗外不遠處的江方平和戴裕彬連連朝他揮手,當下,便想溜下車去,把這安靜空間,留給薛專員冥想。
不曾想,他方伸手扶上車把,薛老三的眼睛攸地睜了開來,“老徐,你知不知道這次省城招商會議的具體日程安排?”
“什麼安排?”徐吉利的思維。顯然跟不上薛老三的跳躍。
待薛向重複一遍後,徐吉利苦笑道:“薛專員,這個您該最清楚啊。頭一天咱們進寶龍酒店時,省府辦公廳已經下發了會議日程表,那張單子在您手裡啊!”
薛向聞聲,立時苦了臉。
原來,他本是疏懶性子,對這種交際爲實,會議爲名的大會,向來是不感冒,本來嘛。他只須瞄準問題核心,無所不用其極。將投資商拉入德江即可,關注勞什子會議日程表作甚。
當時。得了那張表,就直接丟棄在了房間裡,不曾細覽。
薛向正暗自後悔,臨近他的車窗玻璃卻被敲響了,正是戴裕彬、江方平到了近前。
原本,方纔薛向隨徐吉利出門沒多會兒,江、戴二人就跟了出來,朝吉普車行來,正要近前,卻被擔心打斷薛向思路的徐吉利用手勢止住,二人生生在外面枯等了半個鐘頭。
直到這會兒,瞧見徐吉利打手勢,二人這才匆匆近前。
“小戴,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去省城參加招商會的頭一天,省府辦發的那張日程安排表?”
薛老三陡然掃見戴裕彬,心念一閃,便問出聲來。
戴裕彬道:“記得啊,那張表,首長隨手放在牀頭櫃上,我給收起來了,怎麼了,首長有什麼要問的,那張表雖然沒帶過來,可表上的日程安排我都記下來了。”
作爲秘書,頂頂重要的事情之一,便是規劃首長的日程安排,所以這日程表,幾乎是秘書必須隨身攜帶和背熟的玩意兒,雖然薛向問及的那張日程表,已經隨着德江招商團提前回歸,而失去了效用,但其中內容,戴裕彬還是記得的,畢竟,纔不過一天功夫,想忘也難。
“好小子,有你的!”
薛老三重重擂了戴裕彬肩頭一拳,一句頗具江湖氣的玩笑罷,急道:“你趕緊說說,那個集體簽字儀式的時間,安排在哪天的什麼鐘點兒?”
薛向雖然記不清日程表的明細,卻是記的最後一項,就是集體簽訂投資協議,因爲那一欄有一行“屆時有中央領導蒞臨”幾個字,乃是用紅筆描粗了的。
薛向話音方落,戴裕彬便背誦起了簽字儀式那一天的日程安排,“十月二十一日,下午四點半,省委蔡天行書記,蔣天生省長等省委省政府領導,陪同中央領導出席簽字儀式,下午五點半,舉辦答謝晚宴,晚上八點,組織觀看省歌舞劇院歌舞演出,晚上九點半……”
不曾想,他一句話沒背完,吉普車的發動機就響了,緊接着,巨大的機車咆哮聲響起,江、戴二人眼睛一花,吉普車就躥了出去,接着,徐縣長搖晃欲倒的身影,出現在了身前,二人趕忙搶上前去,將這位被自家首長暴力從車裡投擲出來的徐縣長扶住。
“他,他這是幹什麼去了,着,着急忙慌的!”徐縣長驚魂甫定,莫名奇妙道。
不曾想,江、戴二人竟是異口同聲道,“首長又創造奇蹟去了!”
說話兒,臉上連半點驚詫都欠奉。
………
薛老三的確是奔着創造奇蹟去了,因爲今天正是十月二十一日,而時下,已然是下午兩點四十了,距離那個所謂的簽字儀式,不過區區百來分鐘。
而從德江地委至省城,少說也得兩個半小時,更不提從這偏僻的磨山趕過去了,這時間無論如何不夠。
當然,這不夠是對常人而言,可薛老三壓根兒就不是常人。
不過,話說回來,薛老三縱是國術無雙,如此超出極限的距離,要趕過去,也非是易事。
這不,吉普車車方轉出柺子李村,便被薛老三開得飛起來了,不過,薛老三卻不往西邊的大道上轉,而是徑直朝南邊行去,那邊可是蒼莽山林,這吉普車可是不能通行。
你道薛老三真會蠢到在山林間飆車,即便有那本事,也沒那個功夫不是?
原來,此去省城,若按部就班,先上磨山的石子小道,轉進德江,再從德江轉上省道,這麼一步步行去,到了寶龍酒店,估計黃花菜都涼了好幾回了。
是以,薛老三方意識到時間緊湊,腦子便迅速定下了方案。
省城在南,他便直接朝南行,數學上的兩點之間的距離,直線最短,便是小兒都知道。
不過知道歸一事兒,眼下要牽連這種直線,也只有薛老三這非常之人能勉勵一試。
卻說,薛老三駕着車,飆到了南邊的野豬林,不待車停穩,他身子就飆射了出去,如電光一般,便踏上了一顆老楊,緊接着,足尖一點,便又射出十米餘,直直站上了另一顆大樹,如是再點,身子又飛騰而起。
如此這般,這莽莽山林,於薛老三而言,猶如平地,霎那間就飆出裡餘。
如今,薛老三的國術大成已有些時日,更兼身子徹底長成,氣血充盈如海,筋骨強健似鐵,一身本事真個如仙似佛,什麼金庸小說中描述的那些神奇本領,在如今的薛老三眼裡,簡直不值一提。
想那喬峰,已算是頂尖高手了吧,收拾一頭猛虎,還得那麼來來回回,戰上許多合,換作薛老三,伸手便擒拿。
便是喬峰爲試探自己本事,摜刀入岩石,也不過刀身入石數寸,換作薛老三,便是木片也能插進岩石裡。
強大到常人無法想象的體力,和對力量妙到毫巔的掌控力,簡直讓這傢伙猶如超人!
此時,寂寂莽林,罕無人際,薛老三氣血鼓脹,筋脈大張,整個人就如超級大炮射出的炮彈,呼嘯而過,若此時有誰從半空而望,準能瞧見這片寂寂莽林上空,如同捲起了風暴,風暴過境,樹伏枝折,莽林生濤,若能拍攝下來,這部片子恐怕就不該叫《世外高人》,而該喚作《人間真仙》了。
想當初,靠山屯的山神蛇出場,就夠算得上氣場如海,兇威赫赫了,可相比今日的薛老三全力施爲,簡直小河比之大海。
卻說,薛老三在林間飛射,足尖一點,便射出十餘米,偶爾單手挽住長藤,稍稍一借力,更是騰出數十米,如此閃電越境,簡直快趕上高速行駛的火車頭,區區十餘分鐘,一座莽林便被他洞穿而過。
剛越過這莽林,前頭的道路陡然斷絕,浩浩岷江如汪洋一般橫亙在前,左右張望,既不見橋樑,又無舟楫,若要橫渡,卻是麻煩。
按說,以薛老三此時的體能,划水而度的速度,也絕對堪比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