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別的,光說薛向弄出的蜀香王,那就是一個金礦,比什麼火電廠只強不弱,火電廠可以有無數個,但薛向只有一個。
火電廠是金蛋,那薛向就是會下金蛋的母雞。
此間衆人站在省委的高度來看,薛向這個會下金蛋的母雞可以不在德江,可以去別的地方,廣安,梅山,銀山,那麼多兄弟行署,哪個都能去。
但絕對不能容忍這隻會下金蛋的母雞被搶走,這搶的不只是金雞,而是他們的政績,也就難怪向問天此語一出,舉世滔滔了。
蔣天生咳嗽一聲,滿場的吵雜立時小了下來,他笑笑道:“蔡書記,同志們,薛向同志調離蜀中我看不妥,不止調離蜀中不妥,離開德江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主意,畢竟,德江現在方完成了地改市,經濟底子並沒有夯實,少了薛向這個奠基人,德江的發展我看要出問題啊。”
“誠然,薛向在火電廠上馬一事上做的有些過火,但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呀,重工業經濟和旅遊經濟,確實出現了牴觸,這個論斷我認爲還是準確的,當然了,時下的形勢,討論環境污染爲經濟發展讓路有些不現實,但咱們可以這樣嘛,由省委下一道命令,讓薛向在火電廠項目上噤聲,不讓他干預和火電廠項目相關的任何事情。”
蔣天生先能搶先一步派秘書去阻礙向問天下發調令,如今又在會上力保薛向不調離德江,並非他和薛向心有靈犀,而是薛老三早早地和他來了電話。
薛老三是個謀定而後動的人,不全盤想通了他絕不會輕易妄爲,德江方面他坐鎮其中。定能罩得住,但省委層面若無人呼應,極有可能導致局勢崩壞。
而蔣天生。這位打過交道的蔣叔叔,則是最好的選擇。誰叫自打這位蔣叔叔下到蜀中,便和那位蔡書記不對付呢?
卻說,蔣天生話音方落,滿場盡是應和之聲。
“對,省長這個提議好啊,眼下不就是因爲薛向和火電廠項目不兼容嗎?讓這小子不許在火電廠項目上指手畫腳,老老實實地當他的副市長,搞活德江的經濟。這不就結了嗎!”
“當然了,這樣辦,薛向可能有點擰不過彎來,我看這樣吧,把火電廠項目直接納入省經委重點項目,由省經委下專員全權指導火電廠項目上馬,這樣就等於說將火電廠項目的事權和地權分開了嘛,德江只負責出地,經濟稅收還是他們的,至於火電廠落建的事兒。就不用他們操心了嘛,咱們省委給他們做好這個大管家就好了嘛。”
聽着滿場的討論聲,蔡行天的臉色慾見晦暗。他沒想到短短一年多時間,薛向這毛小子竟是如此深得人心,看看這滿場發言贊同的,有多少是他蔡行天的心腹啊。
他們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和這小子之間的齟齬?不,這不可能,這一個個哪個不是心明眼亮,神通廣大之輩呀,關鍵時刻,這幫傢伙在乎的還是自己頭頂上的那頂官帽子啊。
蔡行天心中感慨萬千。
“書記。既然同志們一致認爲,薛向不適合離開蜀中。也最好不要離開德江,你看。方纔的提議是不是擱置?”
蔣天生微笑着望着蔡行天,心中難得地涌過一陣舒坦。
常委會上,這大概是他唯一勝利的一局吧。
“不行。”
蔡行天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這個問題沒得商量。”
“哦?既然蔡書記這樣說,那咱們就來個民主集中吧。”
蔣天生不急反喜,蔡行天這是要行使一票否決權的節奏啊。
“用不着表決。”
蔡行天大手一揮,:“忘了跟你們說,今次我去京城開會,也順便拜訪了南老,南老對家鄉的建設很是關心啊,我向他彙報了咱們蜀中經濟建設的成就,南老很是開心,其中也談到了德江,也談到了薛向,南老的意見和我不謀而合,就是要將薛向調離蜀中。”
蔡行天此話一出,蔣天生只覺臉蛋上被重重地抽了一巴掌,心中惱火地幾乎要滴血,姓蔡的這分明是在耍弄自己,明明這傢伙就已經握着了南老的尚方寶劍,卻隱而不發,故意將這提議拋將出來,待得自己聚力成勢,這傢伙再陡然拋出尚方寶劍,狠狠地給自己來了個一箭穿心,蔣天生簡直羞憤欲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像不斷轉動的調色板。
的確,南老都發話了,這個議題還有什麼討論的意思呢?衆人心中一陣意興闌珊。
“行啦,散會。”蔡行天揮揮手,當先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大門被猛地撞開了,鄧文儀失魂落魄地衝進門來。
“你幹什麼?”
蔣天生爆喝出口,對着鄧文儀發飆了。
他的大秘竟然敢衝撞省委常委會議,這是要擔政治責任的啊。
鄧文儀滿面通紅,嘴角不停地抽搐,跳動得極快:“報,報,報,報告首長,新情況,德江出了新情況。”
“到底什麼事兒?快說!”蔣天生嚴厲依舊,但心中忽的騰起了某種悸動。
以他對鄧文儀的瞭解,這是個絕對沉穩慎重的年輕人,若非如此,以他蔣天生的爲人喜好,也絕不會挑了他做自己的大秘。
此刻、值得這種慎重人,甘冒其險衝進門來,必定是對自己有重大影響的消息。
而眼下,省委層面多方角力的核心話題,便是德江火電廠上馬的項目,鄧文儀此來,必是因爲火電廠項目有了轉機,更何況,以蔣天生對那位薛市長的瞭解,這絕對是個不甘服輸,智計百出的聰明人。
今天早上,這傢伙就給自己來了電話,要求自己在省委替他穩住局勢,電話裡還言語閃爍,說什麼靜觀一兩日,局勢必大有改觀。
莫非此刻就到了局面改觀之時?
果然,緊接着,鄧文儀秀口一吐,山巒崩摧,:“德江的一戶農民從祖宅中挖出了兩件古董。”
鄧文儀話至此處,便被蔡行天喝斷了:“古董,什麼古董?是和氏璧,還是司戊王鼎?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還以爲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竟然是區區兩件古董,古董雖然值錢,可夠得上你衝撞市委常委會議來彙報麼?
鄧文儀頭上汗如雨下,強頂着蔡行天的威嚴,繼續開口:“一件是明代的宣德香爐,一件是《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曹雪芹手術原稿,經,經過紅學專家鑑定的真品!”
鄧文儀話至此處,所有人皆嗔目結舌!
大部分是因爲紅樓夢原稿問世而覺不可思議,畢竟紅樓夢這本奇書被譽爲中華兩千年文學史上的最璀璨的明珠,惜呼原稿存世僅前八十回,後四十回乃是清人續作,不能不說是一個民族的巨大遺憾。
而如今,它的原稿全版問世,絕對是震動文化界的超級大事。
其文化意義和歷史意義恐怕不在蔡行天方纔說出的和氏璧和司戊王鼎之下。
而只有蔡行天,蔣天生兩人的神經最是敏感,敏銳地意識到紅樓夢的問世,和德江的那位副市長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
你德江正被列爲紅樓選景點,你薛向也派人去京城爭取過大觀園落建於德江。
可哪有這麼巧的,恰好你這裡就發現了紅樓夢手術原稿。
一剎那,蔣天生腦海裡邊蹦出一句話來: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真是高啊。
而蔡行天亦是腦筋飛轉,飛速地想着怎麼化解那位薛市長的垂死一擊。
“紅樓夢,原版的,全一百二十回,在德江發現的,還是真品,鄧文儀同志,你是在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這都快趕上傳奇話本了,有點常識的都知道,曹雪芹晚年避居京城,和蜀中隔着十萬八千里,他的全本,手稿,怎會越過幾千里地跑到德江的一戶農民的老宅裡,你說說,這種鬼話有人信嗎?”
說話的是接替李星雨新履職的省政府常務副省長王明。
鄧文儀道:“王省長,您說的有道理,但我認爲,消息八九不離十,德江那邊現在正在召開新聞發佈會呢,據說原稿已經被港島的商人買走了,只給了該農民兩千元人民幣,是事後被鄉里傳出,德江市政府啓動緊急議案,才勉強將那港島的商人攔在了德江。”
“可惜的是,原稿已經被該商人用掉包計偷運回了港島,只剩下拓本留在身側,此刻,德江市政府截獲的便是拓本,當時,德江方面便延請了德江市內的著名紅學家馬明仁教授,經馬教授斷定,此拓本上的文字必是曹雪芹原版手稿無疑,而後,德江方面又向京大文學院傳送了影音資料,那邊的回信極快,亦是斷定了那拓本上的文字乃是真正的曹雪芹手述的一百二十回原稿。”
鄧文儀分說的極爲詳細,他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實整件事的重點,根本就不是農民低價賣了價值萬金的寶貝這極具傳奇性的話題,更不是德江方面沒做好防備工作讓奸商盜走了民族瑰寶,始終是那所謂的手抄本竟被證明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