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驚非同小可,喚過正上課的老師細細一問,薛老三才知道小意上個月起,竟然已經請了半年的病假。
此等消息,於薛老三而言,不啻于晴空霹靂。
出了育英校園,薛老三便直奔郵電大學而去,果不其然,薛原也不在學校,爾後,薛老三又去了小晚說的薛原租住的那個衚衕,細細一打聽,壓根兒就沒人家有出租房屋。
薛老三一顆心,徹底涼了,二話不說,調轉車頭,又朝紅星茶館奔去,他可是記得薛陽說過,薛原此來京城,可是來做衙內、充大哥的,既然如此,又怎會不在衙內雲集的紅星茶館露頭,果然,薛老三在紅星茶館,問到了薛原的消息。
………
四方酒家,緊挨着老東城火車站,是今年三月份,剛興建結束的,佔地十餘畝,高足六層,裝潢得也不錯,雖是酒家,卻是幹着賓館的活兒,吃住一條龍,因着靠近火車站,擁有龐大的人流,倒是條極來錢的道兒。
這不,四方酒家剛開了半年,火爆的生意,已經讓四方酒家的老闆王老五晃花了眼球,腦袋一熱,立時就決定在四方酒家附近另圈一塊地,再起一座樓。
說起這年月就有如此財力的,自然不可能是升斗小民,不錯,這王老五正是近些年在東城火車站盤踞的一方地下勢力。
說到這兒,難免有人就要問了,爲什麼地下勢力總愛盤踞在火車站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一來,這幫壞分子也不過近些年才蹦達出來,便是黑s會。也不過處在初級形式,像結成明珠青幫那種成建制、規模的團伙畢竟是少數。
而火車站的人流量,註定了這是一塊生財之地。且用不着擔心沒有回頭客,守住這一方。自然財源廣進。
王老五有能力辦起四方酒家,便多賴於此,當然,一個龐大的火車站,自不可能是王老五這小小地痞罩得住的,不錯,他能盤踞此處,也多借他在火車站派出所做指導員的表哥宋虎的東風。
當然。借東風,從來也沒有白借的,王老五自也懂事兒,就拿他這個四方酒家來說,其中便有宋虎五成的份子。
本來,四方酒家,藉着地利,開得挺紅火,可眼見着就要再起一座,開闢財源了。問題來了,客流量忽然急劇減少,別說再起的這座情況會如何。便是如今正在營業的這座,也一改往日供不應求的局面,每日裡連最緊俏的雙人間也填不滿了。
如此一來,王老五怎能不抓心撓肝,他這些年蒐羅的錢財,幾乎全撒進這四方酒家了,非但如此,還在他表哥宋虎處借了五千多,如今若是雞飛蛋打了。甭說想退而求其次,再過回原來欺行霸市的日子。便是人身安全能否保證,恐怕還得兩說呢。
要說這王老五自也不笨。生意陡降,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四方酒家的服務、收費一如從前,火車站也是日日車水馬龍,未有變更,偏偏這生意突然沒了,豈不惹人細究。
這一細究,還真讓王老五揪出些門道來,原來,最近每日有人把住通往他四方酒家來處的路口,並且打了橫幅,派了專車,在路口拉客,如此折騰法兒,他四方酒家能有客人,那纔是出了鬼呢。
弄清原由,王老五怒不可竭,這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嘛!
當時,王老五就點齊人馬飆了過去,雙方立時就幹了起來,哪知道一過手,他這邊上百號人,愣是沒幹贏人家那三十多號,讓人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既然玩兒黑的玩兒不過,王老五自然就只有玩兒白的了,立時通知了宋虎。
宋虎一聽,有人在動自己的奶酪,立時哇哇叫着點起人馬,要去拿人。
誰成想他這一出馬,徹底壞了事兒,那邊數十號人悍勇異常不說,還愣不把他宋指導員放在眼裡,結結實實揍了他一頓不說,次日一早,東城分局的停職檢查處分下來了,宋指導員頓時成了待罪之身。
黑的白的,都沒玩兒過,王老五徹底蔫了,倒是宋虎頗有見識,細細打聽了一番對手後,才知道這一腳踢到鐵板上了。
原來,對上的竟是四九城早些年混頑主的那幫傢伙,雖然,如今頑主已經逐漸退出歷史舞臺了,宋虎卻是知道那幫人聚合起來,能量還是不小的,後又細細打探,沒想到其中不單有曾經的頑主餘孽,背後竟還有京城著名衙內攪合在內,如此一來,宋虎一顆心徹底涼透了。
這四方酒家能不能辦下去,差不多已經不再他考慮範圍之內了,關鍵是他背的那停職檢查的處分,到底會不會變成免職,按當時的走勢看,實在是大有可能了。
他一邊埋怨王老五會惹事兒,一邊又腦子撞牆一般着急想出路,終於在腦袋塊被蹭破皮的時候,想到了紅星茶館。
不錯,宋虎的主意,就是託妻獻子,招衙內對衙內。至於這妻和子,自然不是他老婆和孩子,而是這兩座四方酒家。
他相信,如此大的甜頭,足夠招來一位有份量的衙內了,畢竟他可知道這幫衙內看似整日裡宴請聚會,風光無限,實則口袋裡壓根兒沒多少份量。
宋虎計較已定,便立時付諸行動,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花了上千元和小半月時間,還真叫他找着了兩位夠分量的衙內。
這二位年紀都不甚大,大得十八九,小的十四五,皆是毛都未長齊的小鬼。
開始宋虎也不相信這兩位有多大能耐,而介紹他認識這二位的中人,可是拍了胸脯做了保證,還大言道,你的事兒若是這二位擺不平,四九城估計就沒人能擺平了。
無奈,眼見着四方酒家已經病入膏肓了,自己這官帽子也要飛了,病急亂投醫,也由不得宋虎耽擱。
在他一番曲意逢迎,道明來意後,沒想到那兩位衙內竟是異常豪爽,應承下後,立馬就辦事。
那年歲輕些的,竟然一個電話,就讓他宋某人的處分給取消了。
見識過倆位小衙內的無上神通後,宋虎對兩人的信心,幾乎是成幾何級數的暴漲,以至於到達爆棚的程度。
當即,宋虎又招來王老五,在京城飯店,備了桌奢華酒席,藉着吃飯的當口,便將四方酒家的事兒說了。
接着,宋虎就拍胸脯保證,只要二位衙內能堪平亂子,那座新起的四方酒家,就送給他們了。
當時,王老五似還有異議,卻被宋虎攔住了,宋虎知道王老五定是覺得本錢捨得太大了。可在宋虎眼裡,他王老五就是一介草民,知道什麼叫政治,知道什麼叫擴大交際圈子,只要能真心實意結下這兩位衙內,別說一座四方酒家了,就是兩座也值啊!
宋虎灑下如此大的甜頭,那兩位衙內立時喜動顏色,年歲輕的,更是直問一個月有沒有三伍佰的的花頭,當時差點兒沒讓宋老虎笑岔了氣。
成功結下這兩位衙內,讓宋虎、王老五心氣大漲,兩位衙內倒也利落,收好處就辦事兒,年歲長的更是直接拽過張草紙,嘩啦啦簽上個“玉湯山薛家”,便叫王老五拿去,約那邊的人出來談判。
王老五哪裡敢信這幾筆鬼畫符,就能約來人,生怕激怒對方,給他來個有去無回,接了草紙,戰戰兢兢,就是不敢動。
最後還是宋虎有擔當,接過草紙,就朝夔門飯店去了,沒成想那邊接了草紙,當即就要扔棄,可待看清上面幾個鬼畫符般的大字,立時又慎重起來,只叫宋虎在樓下等着,他們拿了東西便去上報。
五分鐘後,那邊就給出了答案,說兩天後,就在四方酒家談判。
宋虎大喜過望,沒想到請的這倆衙內真是有力度,當即告辭,就開始佈置談判場地了。
這等層級的交鋒,他還不曾見過,又生怕弄不出場面,到時讓人笑話,索性就把正在營業的四方酒家給關停了,趁着兩天空當,費心盡力,紮紮實實地將最大的那間包房給裝修了一番,便做了談判的會場。
兩天時間一晃就到,今天上午八點整的時候,雙方聚齊,談判如約開始。
談判一開始,就直接進入了主題,不,進入了白化狀態。
兩位薛衙內口氣大的吞天,直接揮手,就讓奎門飯店的人退散,說什麼做生意就按做生意的規矩來,若是不守規矩,就讓夔門飯店做不成生意。
“操,兩位公子,我們是給你們面子,今兒個纔到這兒來的,若是二位是這種態度的話,那我們就沒得談了!”
說話的是夔門飯店的老闆毛四,早些年不過是四九城小混混聚集地新街口的油子,藉着改革開放的東風,更兼扛起已漸消散的頑主的招牌,在四九城很快聚斂起了一股不小的勢力。
火車站這條金河,自然也就落入了毛四的眼睛,又見四方酒家生意興隆,毛四心中一動,便也想開飯店,奈何火車站四周已然沒有空地,沒轍,他的店面就落在了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