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鳳凰梧桐
康文回憶起二十多年前的京城,繁華若錦。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年和沈君一起上京城貢茶,兩人騎着馬在街道上溜達。他對沈君說:“沈兄,你看,多少女孩兒在看我們?指不定會從其中找到我們的夢之所歸呢!”
沈君毫無表情的說道:“是嗎?”康文的心顫了一下,沈君的眼神,竟然很受傷。他搖了搖頭,肯定是自己看錯了,當他再看沈君時,見他已經開始欣賞起街上的女孩子,自己放心的舒出一口氣。
忽然聽街上有人叫道:“小姐,你慢些兒跑,小心撞了人,歪了腳。”說話的是十六七歲的丫頭,正朝前頭穿着紫色裙子的姑娘揮着手,那姑娘調皮的朝後一笑,便閃了康文的眼,她的名字叫‘鳳凰’。
優雅的鳳凰,從天上掉下來的天使。
鳳凰啊呀的一聲,她撞到了人。她身後的丫頭急跑上前來數落她的大意,不斷的跟來人道歉,那公子刷的一下打開了扇子,輕輕的抿了一下嘴脣。
鳳凰低着頭,小心的擡眼偷看了那公子一眼。那公子沒看她,徑自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其實公子有個名字叫——梧桐。
梧桐走了好遠,才舒出一口氣,剛纔要是說話的話,一定會認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女扮男裝離家出走。這在街上的偶遇的四人,陰差陽錯的成爲了一家人,成了朋友。
其實,梧桐很快的便認出了那個爲自己臉紅的小丫頭,她假裝冷漠的一瞥,其實,看到鳳凰偷看自己臉紅的模樣。她就這樣默默的在她身邊待着,一直。
包括她和林正月的事情,無人知道,她每次會偷偷的去看,包括看見她和林正月的纏綿。
她吃驚,嫉妒。可是還是會忍不住犯賤的再去看,會在想爲什麼那個人不是自己。她痛恨這個小丫頭偷走了自己的心,這個秘密唯有天知,地知罷了。
康文似乎回憶起那個公子的模樣,很像沈家的少夫人,爲什麼當初自己就沒有好好的注意呢!鳳凰根本不是因爲看見他而臉紅,爲什麼就沒有看清呢?因爲自己已經爲她着了迷,彷彿她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包含了深愛自己的含義,何況是這樣優秀的自己呢?爲什麼不喜歡呢?當然會喜歡的。
這時門吱呀的開了,鳳凰愣在當場,康文在這裡,他的眼睛裡是什麼?淚嗎?爲什麼要流淚?
“你來了。”鳳凰說得很輕聲。
梧桐一起身,也看到了康文,她的眼睛裡的驚訝,一閃而逝。果然這樣的日子,還是不長久。哪怕這樣的平靜,她都得不到。
康文對梧桐道:“沈少夫人你也在吧。”鳳凰退後幾步,擋在梧桐的面前,道:“你想幹什麼?”
梧桐道:“你,你都知道了。”她對鳳凰說。
鳳凰輕輕的點點頭,連同梧桐在乎自己的真相,還有當年的公子,她一直愛着,惦記着。一直都惦記着,她一眼就認出了她。
梧桐苦笑的扯下臉上的布,果然是紙包不住火。康文轉過身道:“你們走吧!當我從來沒見過你們,走得越遠越好。”他哽咽了一下,很輕,喉結動了一下,便把所有的淚吞了下去。
他現在努力的忍着,不讓自己懦弱,不讓自己說:“鳳凰,你留下來好不好?”他是男人,他有自己的驕傲,就算這驕傲只有他一個人在應和着,甚至要用大半生的寂寞來填補,他還是下了決心,說道:“快走!不然我後悔就來不及了。”
鳳凰猶豫着,她還有幾個孩子,她怎麼捨得扔下她們。梧桐頓了一下,輕聲的說了一句‘多謝!’拉着鳳凰便走。孩子們會好好的長大,悠然雖然脾氣毛躁,但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姑娘,錢秀才是個好人,他會好好的待她,所以她會幸福,大家都會。
梧桐把鳳凰扶上了馬,自己也跟着跨了上去,拉着繮繩道:“駕!”拍着馬兒走了,留下康文遺憾重重。
康文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身子軟塌塌的坐在了椅子上,一疊聲的嘆氣讓管家搖頭。心不迭裡道一聲:“何苦。”
且說,沈悠然叫了一聲‘有蛇。’康蘭凝搶先一步抱住沈悠然,卻不料身後竟然是萬丈深淵,兩人紛紛的滾下了深淵。
山壁,青苔,樹木,天……耳邊不息的風聲,還有小小的喘息聲。
她們,凝目對望。此時,卻忘了什麼叫做‘畏懼’。她們的眼裡是如此的清明,甚至是安慰。至少沒有同生,卻能共死。
沈悠然伸出手,摸着康蘭凝的臉,多少年沒有放肆的捏她了?她的睫毛是如此的黑,就像家裡的墨,她的眼睛是這樣的明亮,就像深海的黑珍珠,永遠都閃耀着讓自己放肆的光芒。
溫柔,傻。
下降的空氣帶動了兩人的髮絲,胡亂,湊熱鬧的要遮住兩人的視線。
忽然兩個人停了下來,原來落在了一棵巨大的鳳凰樹上,上面滿是紅爍的鳳凰花。細細的葉子,尖角。
康蘭凝的整個身子都倒在了樹頂端,沈悠然則壓在她的身上,一副等閻王收命的安然。康蘭凝動了動,惹得身下的樹葉也發出了沙沙聲,她結結巴巴道:“悠然,沒,沒事。”她似乎抓到了生命的希望,一下子覺得自己再次活了。
沈悠然不信的睜開一隻眼,問道:“我們死了沒有?”
“沒!”回答她的是康蘭凝肯定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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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還活着呢啊!”知道自己沒死,沈悠然就不安分了,她這一起身,拉着康蘭凝便掉到了地上,好在地上雖有許多雜草,倒無什麼尖石,康蘭凝毫無防備的落在了地上,腰被閃了一下,她輕聲的 ‘啊喲’了一下,腳踝上被蹭了些皮,好在沈悠然沒事,她咬了咬牙,沒說什麼。
沈悠然自己爬起來,拉着康蘭凝起身,道:“還不快起來。”康蘭凝笑着道:“恩。”她的另一隻手暗暗的撐住腰,剛纔被閃的不輕,現在站起來更是感到十分的疼痛,她勉強擠出笑容道:“悠然,我們還活着。”好像在宣佈一件什麼喜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