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旬並不答話,只是一把拔出腰間的短刀,朝着波什的心口刺了過去!波什閉上眼,等候着那一刻的來臨,然而刀子並沒有刺進去,他預想中的疼痛也並沒有來臨。?
波什睜開眼,疑惑地望着對方,他不明白,波旬爲什麼會選擇放過自己——那把刀子只是抵在波什的胸口,並沒有刺進去,他看着波旬,忽然道:“你不會……你對我……我……”?
“你少做夢了!”波旬一把丟掉刀子,“我要殺你,是遲早的事情,不過不是現在。”說完,就一轉身走出了地牢。?
一走出地牢,波旬就一拳打在了牆壁上:“爲什麼?!”自己真是沒用,爲什麼殺不了他!自己應該殺了他的!殺了他!?
波旬在書房做了一個下午,連晚餐都沒有吃,就是在書房裡坐着。晚上,摩柯首羅就親自來找他了。?
“父王……”一見到摩柯首羅,波旬就急忙起身,“兒臣……”?
摩柯首羅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接着將他按在椅子上,自己則站在他的對面,看着他道:“你有心事?”?
波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低下頭道:“是。”?
摩柯首羅輕輕地笑了,然後他直截了當地問:“波旬,你喜歡波什,對不對?”?
摩柯首羅的聲音很輕,波旬聽了卻是嚇得之間起身,下跪請罪道:“兒臣萬萬不敢!父王,兒臣不殺他是因爲……因爲……”?
摩柯首羅搖了搖頭,伸出手將他扶起道:“你不用害怕,你有這種感情……也是情理中事。”說着,他讓波旬坐到椅子上,“今天,我只是作爲一個父親,來和你聊一聊。”說着,他就先問,“父王我假死,一直沒有來管你,想必你心中也有埋怨。”?
“兒臣不敢。”波旬低聲道。?
摩柯首羅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這很正常,我也不妨告訴你實話,當初我一直在猶豫,你和波什之間,我應該選擇誰來擔任繼承人才好。你心狠手辣,但是不會隱藏;波什心有城府,只是下手過於獨斷。你們兩個都有各自的缺點和優點,我很難決斷。所以……我給自己想了個辦法,由上天來決定,看看你們兩個誰可以笑到最後。首先,就發生了你中了仙氣的事情,所以正好給了我一個理由,讓你們兩個之間發生鬥爭,所以我將繼承人的位置交給了波什。接着,你逃到了人界,我知道這是一個契機,所以我假死,看你們兩個會如何的爭鬥下去。老實說,波什一開始的確做得很好,他的狠心不亞於你,我只是想要看看,在那種情況之下,你可以走到多遠。最後,你是獲得了勝利了。所以,也是時候我該回來了。”?
波旬聽了,心中不埋怨父親的狠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明白,魔界是什麼地方,弱肉強食,父親也是爲了挑選出最優秀的繼承人,纔有這一手的。也虧得自己挺了下來,才能夠有目前的這種情況。只是……他心中一直有個疑惑,他不由得問:“那麼……在父王心目中,到底更偏向於誰呢?”?
“我沒有偏向於任何人,在我看來,你們兩個都很好。”摩柯首羅也回答了,“誰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我就支持誰。”他看着波旬的眼睛,“不過既然你成爲了最後的贏家,我就會全心全意地支持你,讓你成爲一個合格的王者。”?
所以,這就是魔界,父親在一邊旁觀着他的兒子們拼的你死我活,他則袖手旁觀。自己也不過是父親爲了實現理想的一顆棋子罷了,所以在這裡,只要你有實力,你纔可以活下來!?
“你也不要怪父王狠心,魔界就是如此。”摩柯首羅接着道,“現在,是時候來談談波什的事情了。”他再一次望進波旬的眼睛當中去,“波旬,你喜歡波什,不,甚至可以說,你愛上了他,對嗎?”?
波旬立刻反駁:“不!兒臣沒有!兒臣只是……”?
“你騙不了我的,波旬,波什這麼對待你,你卻一直沒有殺他,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到第二個答案了。”摩柯首羅看着波旬,“對嗎?”?
“我……”波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他不可否認,他心中對波什……的確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不,不是一點點,是的的確確的喜歡。他緩緩起身,在摩柯首羅的面前跪下,道:“兒臣知罪,請父王責罰!”?
摩柯首羅也絲毫沒有生氣,他搖搖頭道:“你不用緊張,感情的事情很正常,當年……我也曾經愛過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天界的神仙。”?
摩柯首羅自己居然親口承認有過感情的事情,波旬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看着摩柯首羅遲疑着:“父王,您……”他心中不免好奇,“是哪位天界的人?”?
“這個人,你也認識,可以說,我到現在都還深深地喜歡着她。”摩柯首羅微微一笑,“這個人,就是瑤姬。”?
那個時候,摩柯首羅剛剛即位,還是個十分年輕的魔族。當年神魔爭鬥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玉帝的那位妹妹,瑤姬。瑤姬的氣質之高雅,容貌之美麗,是那些魔族的女子遠遠及不上的。所以,只是一眼,他就愛上了這個女子。?
摩柯首羅也曾經猶豫過,掙扎過,他要不要去把瑤姬給搶過來,她是屬於自己的!但是他更明白,魔界的大局爲重,自己不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接着,就傳來了瑤姬下界去的事情,隨後,是瑤姬被壓在桃山下,後來的種種變故摩柯首羅也是盡收眼底。?
他倒不是沮喪於瑤姬只選了個凡人,他是震驚於爲了愛情不顧一切之後的後果。天界尚且如此,楊天佑還只是一個凡人。可是自己和瑤姬,是天魔之別,生來就是勢不兩立的,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所以,自己更加不可以拿魔界的大勢來開玩笑。所以,他毅然絕然地將這份感情藏在了自己的心裡。?
因此這一天,摩柯首羅決定,將這份感情徹底遺忘。?
現在,輪到波旬做出選擇了……?
“你可以明白感情,說實話,我很高興。”摩柯首羅對波旬道,“你明白了感情,這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只有經歷過感情,可以放棄感情的人才可以成爲一個真正的王者,沒有缺點的王者。現在,波旬,你要想清楚,你自己的選擇,究竟是什麼?現在魔界的實力遠遠比不上天界,所以我們更加需要一個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的魔王來領導整個魔界。魔界將來的發展如何,就在你的手中了……”說完,摩柯首羅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書房。?
波旬坐在書房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自己應該怎麼做呢?波什,他是不得不死的了,可是真的要自己下手……還是,自己不殺他,那麼自己這個魔王的位置一定不保了,自己的下場……也是可想而知。他現在好不容易到了這個位置,如果爲了區區的一點愛情就放棄的話……這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呢??
如果自己帶着波什離開魔界,那他們能夠去哪兒呢?天界是容不得兩人的,魔界也是,人界……會有多少人來人界追殺兩人,那是可想而知的。可是要是自己真的殺了波什……自己狠得下這個心嗎??
父親說得很對,自己現在還不是你一個合格的王者,自己……狠不下心……波旬想起了自己還是繼承人的時候,多麼的意氣風發,多麼的心狠手辣,對於這種感情他向來是不屑的,可到了現在……自己,什麼時候遺失了過去的自己?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懦弱了??
波旬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走出書房,臉色疲憊,一看就是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一個決定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波旬來到了地牢,波什聞聲也沒有擡起頭來,只是靜靜地站着。波旬走到波什的面前,看着他,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波什了?他還記得兩人少年時候的光景,那個時候兩人的感情是多麼的好,波什只是自己的哥哥,自己也只是波什的弟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吃住都是在一處的,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情?”波旬忽然道,“我記得我小時候好崇拜你的,我一直覺得,哥哥是最厲害的……”這是波旬從兩人決裂之後第一次稱呼波什爲“哥哥”。?
波什聽了,他也想起了小時候的波旬,那個時候,他總是跟在自己的身後,“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滿是崇拜地看着自己。可是後來,他成了繼承人,他被帶到了繼承人的宮殿當中,他……再也看不見自己了……他的眼中沒有了自己的存在,在他的眼中充滿了高傲,他目空一切,自己……再也無法在他的眼中存在了。?
自己漸漸變得孤單,漸漸在這魔宮當中難以容身,漸漸的……他開始恨波旬!是他先拋棄了自己,是他忽視了自己,他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了自己!所以他要報復!報復波旬,證明他自己的本事,證明自己並不比他遜色,證明他不是自己的對手!他要讓他重新看見自己,他要讓他重視自己……?
波什緩緩地擡起頭,黑色的眼睛望着波旬:“你……決定好了,是不是?”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你來殺我。”他的語氣平淡的好像在說一件小事。?
“果然……最後還是你最瞭解我……”波旬輕輕地笑了,“哥哥……”說着,他重新拔出了那把短刀,“我必須殺了你,爲了我自己,我必須要這麼做……”?
“我明白,我很高興……你一直都還記得我,你並沒有忘記我……”波旬還記得他們的少年往事,波什還是很高興的,“波旬,我很高興,真的,我……”他的話還未說出口,波旬的短刀已經刺進了他的心臟!?
一股劇痛襲遍全身,波什的笑容頓時僵硬了,但他沒有掙扎,他只是看着波旬,看着他,低聲道:“波旬……我……我……”他要說出那句話,他要告訴波旬,一直以來,他的心裡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不是沉香,那個人是……?
“不要說,波什……”波旬的手指輕輕地按在了波什的脣上,“我明白,但是……請你不要說,哥哥……”他看着鮮血從波什的脣角滴落下來,胸口溢出的鮮血沾滿了他的雙手,順着傷口流淌到地上,他的眼前落下一滴淚,只有一滴,但是波什已經看見了。?
“你在哭……你爲什麼哭呢?爲我這樣的人,不值得的……”波什勉強笑着,他對波旬笑着,雖然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模糊,已經看不清眼前人了,“你知道,那就好,原來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也一樣,波什……”波旬低聲道,“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我的哥哥,我的波什,我一直都記得你……”他一直都記得他們的過去,記得兩人在一起時的快樂。?
“你把刀吧……”波什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讓我死得快一點,讓我……記得你最後微笑的樣子……”?
“好。”波旬對他微笑,然後緩緩地拔出了短刀,鮮血一下子噴濺了出來,沾滿了波旬的全身,粘稠的,腥氣的鮮血,鮮紅的鮮血,沾滿了他的全身。?
“波旬……波旬……”波什的眼睛大張着,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但他還是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波旬……”?
波旬的手抱住了他,那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聲道:“睡吧,波什,我的哥哥……沒事了,你睡吧,我一直都會記得你,我一直都不會忘記你的,波什……”?
“波旬……”波什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眼睛逐漸變得空洞,瞳孔逐漸渙散,最後……凝固靜止了。?
波旬伸出手,他輕輕地合上了波什的眼睛,他看着波什的臉,他伸出手,沾了一點他的鮮血,送到自己的口中……?
波旬重新走出地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他的衣服上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一直守候在門外的穆函急忙迎了上去,波旬只是道:“去收拾一下吧。”就徑直離開了。?
穆函走進地牢,地牢裡面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波什的屍體也好,鮮血也好,什麼都沒有了。但是,那股濃烈的血腥氣還是瀰漫在空中。可是……屍體呢?穆函環顧四周,陛下究竟做了什麼??
波旬的披風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弧線,在地牢的大門外面,摩柯首羅對他欣慰地點點頭:“波旬,你做出了你的選擇,我知道這個結果很殘酷,可是……”?
“沒什麼,父王。”波旬停下腳步,那張還有一些年輕的臉已經變得成熟和剛毅,“更何況,他……再也不會離開我……”他用手指抹去脣邊殘留着的一滴鮮血,送到口中,“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屬於我了,不是嗎?”他露出一個冷酷而且悲哀的笑容。?
“波旬,你……”摩柯首羅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沒料到波旬會做到這種地步,“你把波什給……給……”給吃了?!他吃了波什!?
波旬輕輕地一笑,有血的腥氣在夜風中瀰漫開來:“這樣子,他就完完全全的屬於我了,他就再也無法離開了,我也……不會忘記他,我會一直記着他,他的一切都與我融爲一體了,不是很好嗎?”他對着摩柯首羅行了一個禮,就朝着書房的方向走去了。?
夜色中,波旬的身影逐漸遠去,摩柯首羅看着,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哀。他也不知道,對於這個兒子來說,這樣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是好是壞……他只知道,從此以後,波旬不會再有任何弱點,他將會成爲一個合格的王者!?
波旬,這位魔界歷史上最偉大,最殘酷的魔王,在這個夜晚做出了他的選擇。自此,魔界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發展時代,而這位魔王的歷史也被永遠載入史冊。唯一奇怪的是,這位魔王終生未娶,他不近女色,也不喜男色,也沒有任何直系的繼承人,下一位魔王是他的三弟摩耶拿的大兒子,這不由得令人感到深深的遺憾。?
只有波旬自己清楚,波什,他的一生只會記得波什,他不會忘記他,波什,永遠在他的心中,在他的體內,和他的血液,他的靈魂……融爲一體……生也好死也好,他們永遠都會在一起,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