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謙慌忙朝高良辰那邊看了一眼,只見高良辰緊張到面色都有些發白,呼吸都有些困難,杜若錦本以爲文謙便會這麼輕易地供出高良辰來,還在爲高良辰不值的時候,便聽見文謙尖利的聲音說道:“就是她。”
杜若錦倏地心驚,赫然發現文謙努嘴朝向得便是自己,只見衆人齊齊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杜若錦心下不忿,上前質問文謙:“文謙,做人要講良心……”
“對呀,文謙,你憑什麼這樣說二嫂?二嫂將這些東西偷出來給你,她又能拿到什麼好處?”高美景在一旁,爲杜若錦說話,杜若錦感激不已。
這時,文謙卻似是急了眼的兔子,說道:“你們都不相信,是嗎?我這裡便有證據……”
杜若錦這時纔想起,昨夜遞給文謙的金銀首飾,果不其然,文謙伸手入懷,掏出了幾件首飾,赫然便是杜若錦的。
衆人面面相覷,默然沒有出聲,就聽見文謙叫嚷道:“你們看見了嗎?這就是證據,她昨天夜裡將這些都交付給我,否則我手裡怎麼就會有她的頭飾?杜沉香,你說,這些頭飾是不是你交給我的?你敢不敢承認?”
杜若錦只覺得渾身冰涼,自己的一片好心終於成了埋葬自己的陷阱,牢牢地盯着文謙,一字一句的說道:“文謙,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這樣嫁禍於我,只是得不償失,我沒有做過的事絕不會如二妹一般,爲了別人去承受不該承受的痛苦。”
說到這裡,杜若錦走近了高良辰,面色沉靜,說道:“當日,我將你從秦家帶回,不止是因爲你我同是女人,我心裡多了一份同情,而是因爲你切切實實便是高家的人,既是高家人,誰如果敢不待見你,敢將你從高家逐離,你都該去找一個理性的解決方式,憑着別人的子女在高家立足,這也不過是高家畸形的觀念造成的,不是你的錯,所以我理解你,可是如今這件事已經釀出這麼大的紛爭來,你難道仍舊無動於衷嗎?”
高良辰在杜若錦的逼問下,退了一大步,柔聲說道:“弟妹,你在說什麼?”她的神情仍舊是那般無辜,眼神中充滿了讓人愛憐的柔弱。
杜若錦閉目長嘆一口氣,說道:“怪不得美景甘願爲你背下黑鍋,你扮出的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有誰能夠逃脫……”
大夫人這時,滿眼疑惑,對杜若錦說道:“真的是你偷的?”
杜若錦苦笑說道:“別說我沒進過老太爺的房間,即便去了,我偷了這些又能做什麼用?憑着皇上的賞賜,即便這輩子不做任何,也少不了富貴,何至於就非要偷那幾件玉器?再者說,即便是我偷了,我會交給這麼一個行事周不全的人,竟然未出錦州城,在銀樓就被人抓住?”
杜若錦說完,走近文謙身邊,就聽見文謙低聲哀求說道:“求你,求你,她說過,如果我把她供出來,她就將惜人給掐死……”
杜若錦回頭望了高良辰一眼,高良辰似是鎮定了下來,面色無虞,杜若錦低聲對文謙說道:“你將一切罪名推到我的身上?無非就是怕有人的威脅,難道就不怕我一樣可以置你於死地?”
文謙怔住,不再說話,氣勢明顯弱了下來,可是杜若錦卻知道,到底她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兒,與其她就是死在自己的手上,她也不願意讓惜人死在高良辰的手上,所以她斷然不會翻供。
高美景插話說道:“現在這是怎麼着?明明東西就在文謙身上,她說是二嫂偷來給她的,就是真話了?她手裡拿着的二嫂的那些頭飾,指不定也是一樣偷來的。”
此話一出,倒是有幾分道理,高良辰始終不肯說話,也不表態,似是此事與她無關,杜若錦冷眼相看,暗地裡卻在預測自己的勝算,而文謙的臉上明顯變了顏色,她知道,那玉器是實實在在從她身上發現的,如果高家一定要找個人頂罪,自然就是她無疑,她即便想要賴到杜若錦身上,深究下去,也遲早會牽連出高良辰來,高良辰一旦發覺不對,立即會報復在高惜人的身上,所以文謙思索再三,緊咬牙關,似是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來,說道:“對,東西就是我偷的,跟二弟妹無關……”
大夫人冷笑道:“好,這個家可真是鬧出笑話來了,一個家賊,查不出到底是誰來不說,還三番兩次有人出來甘願頂罪的,可是你們當高家的其他人都是傻子嗎?你們幾個究竟在搗什麼鬼?”
文謙這時話已說出,也自覺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大聲說道:“東西是我偷的,我認,不需要再追究下去了。要殺要剮,由你們……”
大夫人聽見文謙沒有一句軟話求饒,心裡不舒坦,正要說些狠話逼迫她,就聽見高步青輕咳一聲,走近高老太爺的面前,說道:“爹,此事既已查清,我看就沒有必要再大動干戈了,老大家的剛生了孩子,身子弱,加上又是一時糊塗,爹您就饒了她吧。”
高老太爺這時,手裡把玩着那些失而復得的玉器,心裡格外的舒坦,說話聲音也柔和了許多,臉上的皺褶竟然也舒展開了,瞧向文謙的時候明顯有幾分厭惡,不冷不熱的說道:“她是一時糊塗也罷,精明過頭也罷,總之她的手污了我的玉,我斷不能輕饒了她,高家容不得這樣的人在,步青,你就將她趕出去吧,以後有我在世的一天,就不許她進高家的門。”
此話一出,衆人駭然,文謙自己偷着跑是一回事,可是被高家逐了出去,又是另一回事。再者說來,她身上並不傍身之物,這樣將她趕出去,不外乎是將她往絕路上逼。
文謙聽見此話,仰頭大笑起來,笑的淒涼而放任,喊道:“蒼天呀,我文謙就不相信命,出了高家門,我不信老天爺將我逼死……”說着,頭也不回得往院門中奔了去。
杜若錦心裡唏噓不已,回頭望着高良辰的時候,只見她早已坐在椅子上,用手指輕輕釦着桌面,看起來倒是鬆了口氣,愜意了不少。
杜若錦和高美景互視一眼,各自又迅速別過了頭,不是因爲有什麼隔閡存在,而是雙方都因爲眼神中那種洞若觀火的清明盡驚駭住了,原來兩人都早已知曉事情的起折回轉。
高老太爺得了那些玉器,心下便沒了煩惱,吆喝着讓衆人散了去。
杜若錦恍然跌坐在椅子上,想起剛纔的兇險,如果不是文謙權衡利弊站出來認了此事,那麼受罰的人必是自己,可是高墨言,你何嘗肯爲我說句話?難道那時候的我,對你當真無所謂嗎?
杜若錦心裡悽苦,不自覺得就將目光落在高墨言的身上,可是高墨言目不斜視得便從杜若錦的身邊走過,杜若錦再回頭看的時候,就只看見他離去時飄動的衣袂。心不自覺得便沉了下去,如同跌進了冰窖之中。
杜若錦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必定是難看之極,正想要離開之時,便見高紙渲走了過來,沉吟一番,說道:“你如此在乎他,怎麼會想不到,他既然肯爲了美景出頭,又怎麼會將你置於危險而不顧?”
杜若錦聽見此話,心下釋然不少,對,他既然肯爲美景出頭,又怎麼會對自己的事情置之不理?杜若錦心下寬慰不少,嘴角不自覺的便勾起了一抹輕笑,正要答謝高紙渲幾句之時,便聽見高紙渲又低聲說道:“即便這個世上沒有人站出來保護你,你還有我,我會始終站在你的身邊……”
杜若錦聽見此話,對着高紙渲冷冷一笑,高紙渲微怔,眼睛裡閃過幾分不可置信,欲言又止,終是苦笑離開。
杜若錦望着高紙渲的背影,心裡生出的那幾分不忍,高紙渲,是不是轉身之際,心裡又在默唸,我太過於殘忍?不要怪我殘忍,這一時的殘忍,只是爲了讓你忘記傷痛,還有我……
杜若錦帶着綠意回墨言堂,路上,綠意試探得問道:“二少奶奶,你真的不去找二少爺談談嗎?男人嘛,總是要給些面子的,否則他們怎麼肯輕易低頭?”
杜若錦聽了以後,哭笑不得,說道:“綠意,有些事情,我本來沒有錯,要我怎麼去服軟呢?或者說,即便是我現在想給他面子,他指不定還不肯要呢。”
綠意嘟囔了幾句,杜若錦沒有聽清,正待追問的時候,便看見欣月易裝站在墨言堂門口,等着杜若錦回來。
欣月站在那裡,眉眼間倒是看不出有任何的不耐煩,似乎是真的想做這個差事,其實杜若錦卻明瞭,除了接近高紙渲外,欣月肯定是別有深意。
欣月跟杜若錦說了酒樓的近況,杜若錦只是靜靜聽着,間或提出些自己的意見來。並且根本欣月找人算出來的節日,開業之日便定在了這個月初八。
今日已經是初二,杜若錦又交付了幾件事情,欣月當即出門去辦。杜若錦帶着綠意去了雍雲樓,外面佈置得差不多了,可是裡面還沒有粉刷完畢,杜若錦仔細轉了幾圈,找出幾處瑕疵來,務必叫幫工做得仔細些。
這時候,綠意突然問道:“二少奶奶,咱們別的賓客,都可以讓別人去代勞去請,可是錦親王那邊,二少奶奶你還是親自去一趟要體面些。”
杜若錦沉吟了一番,心道綠意說得沒錯,於是帶着綠意從雍雲樓,直接去了錦親王府。門人說王爺去宮裡還沒有回來,張貴從府內迎了出來,招呼着杜若錦去書房等錦親王。
剛走至書房門口,便聽見有個童聲清清脆脆得說道:“你是不是又來找我父王?”
杜若錦回頭看去,正是小王爺雲澤,眉清目秀,面色白淨,看起來就極討人喜歡,杜若錦輕笑,答道:“是呀,可是這一會你父王不在,如果有人想要跟我玩,我一定奉陪。”
小王爺雲澤眼神亮了亮,似是特別希翼有人能夠跟他玩耍,可是在看見張貴時,面上還是暗了下來,不甘得說道:“既然父王不在,你是府上的客人,我自然就該代夫接待賓客,張貴,你說,我說的對嗎?”
張貴一怔,隨即忍俊不禁,說道:“小王爺放心,張貴不會亂說話的,否則你昨兒個上樹找鳥蛋的時候就早告訴王爺了。”
雲澤聽見此話,漲紅了臉,當即跺腳朝着張貴不依不饒得喊道:“你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