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爭爭讓讓的,倒是讓大夫人的審問進行不下去了。這時,徐姨娘扶着老太爺出來了,呵斥了衆人一通,吩咐大夫人爲柳氏處理後事,又派人去柳家報信,就說柳氏暴病身亡。
玳瑁指認杜若錦之事,也不了了之。玳瑁被關進了柴房,等到時候處理完了柳氏的後事再問責。
杜若錦回到墨言堂,綠意和殘歌也都是憂心忡忡,綠意問道:“二少奶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怎麼?你難道真的以爲是我殺了大少奶奶?”杜若錦倚在牀榻上鬆了口氣。
綠意急道:“綠意是說什麼也不會信的,只是綠意是親眼看見你進了筆鋒堂的,怎麼出了事你就不見了?難道玳瑁看見的人當真是你?”
杜若錦自知不能對綠意說出實情,因爲綠意知道了後,高筆鋒將來狗急跳牆,只怕連綠意也不會放過,只好打個馬虎眼混了過去:“當時我進了筆鋒堂,可是很快有人來說錦親王邀我過府,我出來後沒看見你,便獨自去了王府。”
杜若錦的話半真半假,綠意也是似信非信,就在這時杜若錦突然想起什麼來,對殘歌說道:“殘歌,你去柴房那裡守着,別讓人發現你。”
殘歌心領神會,馬上依言而去,綠意站在那裡傻傻愣愣的,說道:“二少奶奶,咱們高家真是流年不利,大少奶*裡接連死了好幾個丫鬟,現在又輪到她……”
杜若錦和綠意感嘆了幾句,兩人默默不再出聲,心裡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突然綠意說道:“二少奶奶,綠意現在明白你爲什麼要將阮真嫁出去了……”
杜若錦輕輕“哦”了一聲,未等再說話,綠意又說道:“如果阮真在,咱們二房保不定也會出什麼岔子,如果像她們大房裡那樣,妻妾之爭以死收場,那麼就……”
杜若錦奇道:“綠意,你難道以爲大少奶奶是被文謙給殺死的?”
“難道不是嗎?除了她,還會有誰?只要大少奶奶不在了,她纔有可能坐上正室的位置。”
杜若錦搖頭苦笑,哪裡便是綠意想的這樣?只不過,只不過殺柳氏的人,確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是她的夫君高筆鋒。只怕文謙也是知道了內情的,否則怎麼會處處爲高筆鋒遮掩呢?
天色擦黑,綠意剛將飯菜端進來,便見殘歌從外面匆匆進來,神色不安。
杜若錦起身問道:“殘歌,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難道你看見有人去害玳瑁?”
殘歌點頭,卻彷彿是有些難以啓齒說道:“玳瑁死了……”
杜若錦追問道:“殘歌,你快些說,”杜若錦又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是不是看到大少爺殺死了玳瑁?那你當時爲什麼沒有攔着他?把他抓個現行也好呀。”
殘歌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爲殘歌看到殺死玳瑁的人,不是大少爺,而是二少爺……”
杜若錦猶如當頭棒喝,怎麼可能會是高墨言?這裡面他又摻和了什麼事?他好端端得做什麼去殺死玳瑁呢?聽見殘歌還在繼續說道:“我看見那人影過來直奔玳瑁,我正要出手制住他,發現這個人卻是二少爺,所以我就沒動他分毫。”
杜若錦坐立不安,當即就想要去找高墨言問個明白,吩咐綠意和殘歌不必跟着來了,徑直去了高墨言的屋子。
高墨言的屋子漆黑,杜若錦猶疑得推開門,沒有聽見任何聲響,正想掩門出去,便聽見高墨言低沉的聲音:“既然來了,何必急着走?是心虛嗎?”
杜若錦冷哼一聲,往高墨言出聲的方向摸索去,說道:“笑話?我心虛什麼?該心虛的人是你吧,你殺了玳瑁,到底是爲什麼?”
高墨言有片刻的沉默,杜若錦卻沒有給他沉默的時間,繼續追問道:“是不是要用你這漆黑的屋子,來掩蓋你的罪惡呢?”
高墨言低嘆,低聲說道:“每次我殺了人,我都要在這黑屋子裡待上一夜,睡不着。”
杜若錦打個寒顫,不禁汗毛倒豎,有些瑟縮說道:“你難道經常殺人嗎?”
高墨言故作輕鬆得一笑,沒有回話。
杜若錦沉吟一番,還是問道:“你還沒有說,你爲什麼要殺玳瑁?你爲什麼這麼殘忍?”
高墨言在黑夜中聲音化成一絲寒冷的冰線,說道:“難道你殺了大嫂,你就不認爲自己殘忍嗎?”
“你不要信口胡言,大嫂根本不是我殺死的。”杜若錦急道。
高墨言冷哼一聲,在這寂靜的夜晚聽來多少有些瘮人,只聽他說道:“是嗎?你在我面前也不想承認嗎?你明知道我不會去揭穿你。”
“高墨言,你住口,你憑什麼說我殺了大嫂,就憑玳瑁的那幾句話?”杜若錦有些着急。
高墨言說道:“玳瑁的話難道有半分假嗎?”
杜若錦怔愣住了,回過神來才問道:“事情根本就不是玳瑁看到的那樣……”
“那麼,你是承認,你確實去過大嫂的房間了?”
“我……”杜若錦不知如何開口。
高墨言的腳步聲漸近,說道:“你開不了口?那麼我來說吧,你殺了大嫂後,被玳瑁瞧見,就在玳瑁出去叫人的功夫,你溜出了筆鋒堂,當時我還不知你怎麼就出了筆鋒堂,現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助你脫逃。”
杜若錦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高墨言,你不要紅口白牙污衊人,說我殺死大嫂,你有什麼證據?”
“賬冊,我手裡的賬冊就是證據。”
雖然黑夜中,杜若錦看不到高墨言手中的賬冊,可是當她下意識摸向自己胸口的時候,發現柳氏交給自己的賬冊不見了,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賬冊怎麼到了你手裡的?”
高墨言走近了杜若錦,幾乎連呼吸也觸及,說道:“這幾本賬冊,是我在後院撿到的,你該慶幸,撿到賬冊的人是我,否則……”
“你怎麼就確定那賬冊是我掉落的?而且我一早就去了王府,怎麼可能會去後院?”說到這裡,杜若錦只能生生扯下去。
高墨言冷笑,說道:“因爲,你的衣服被院牆上的樹枝勾住,劃破了的布條還在,不是你高家誰還會穿同色布料的人從院牆上翻過?”
杜若錦不語,心裡掙扎不停,正想將看到的事實告訴高墨言,就聽見高墨言說道:“你還是不肯承認,你殺了大嫂對嗎?我原以爲你只不過是對我一個人鐵石心腸,卻從來沒有想過你會這般惡毒,是我一直太小看你了嗎?”
“我真的沒有殺大嫂,當時大嫂叫我去房間裡,就是爲了將這幾本賬冊交給我……”
“大嫂與你素日不合,怎麼會將這幾本賬冊交給你?況且這賬冊裡記得都是她爲大哥……她怎麼肯交給你?肯定是你爲了奪掌控高家的權力,所以纔去偷賬冊揭發大哥大嫂,只是沒有料到被大嫂發現,你就惱羞成怒殺了大嫂。”
杜若錦搖頭,說道:“是不是無論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了?”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高墨言的聲音冷靜而無奈。
杜若錦不禁自嘲得笑道:“你又曾何時相信過我?從來未有。”她在漆黑夜中仰起頭,迎着高墨言炙熱的呼吸,一字一句說道,“高墨言,你不肯相信我,既然如此,你要將我如何都隨你吧,只是我奉勸你一句,別說今日我還是你的妻子,即便我是一個陌生人,你也不該如此冤枉。”
“我手下從不錯殺任何一個好人……”
“那麼玳瑁呢?玳瑁即便是對我的指認有錯,也不該就這樣被你殺了吧?而且,你怎麼不知,你殺了她,更有人有藉口嫁禍於我頭上?”
“你是說文謙?”
“爲什麼你們一定要懷疑是文謙,爲什麼不會懷疑是大哥所爲呢?他畢竟纔是最在意這幾本賬冊的人……”
杜若錦的話令高墨言陷入深思,杜若錦知道一時之間讓他難以相信,高筆鋒竟然會失手殺死了柳氏,無奈得嘆口氣。
“高墨言,你殺了玳瑁,不過是爲了……無論如何,我都該謝你這一次。”
杜若錦欲轉身離去,不過是蓮步輕移,便被高墨言一把抱在了懷裡,高墨言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低嘆:“你竟然會懂我的心意?我以爲……”
“你以爲我就猜不出你殺了玳瑁,其實是爲了我?只不過,玳瑁一死,還不知會有人又要做出如何的文章來,高墨言,是福是禍還是兩說呢。其實,玳瑁也很可憐的,她死了,我也覺得心裡不是個滋味,畢竟她是因我而死。”
高墨言說道:“誰說玳瑁死了?我只不過給她喂下一粒藥丸,造成死亡的假象,只要等下人將她的屍首帶出高家,就會有人接應的。”
杜若錦心裡的愧疚不安終於放下來了,長嘆一口氣,反身抱住了高墨言一下,只不過是以下,隨即鬆開。
高墨言在她耳邊低呼:“留下來,就在今夜。”
杜若錦微微搖頭,氣氛有片刻的凝滯,只聽見她說道:“我不能留下來。因爲你即便肯爲了我做這一切,你卻不肯相信我。”
高墨言聽見杜若錦的話後,也有剎那的愣怔,抱住杜若錦的手慢慢鬆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語,或許此時心情都過於壓抑,難以表達。
杜若錦說道:“你可以將那幾本賬冊還給我嗎?那確實是大嫂臨死前交給我的。她死前雖然沒說要怎麼處理這些賬冊,可是如今她被大哥殺了,我就應該拿着這幾本賬冊給她爭一個公道。”
高墨言說道:“那賬冊我不能給你。”
杜若錦微微嘆息,苦笑:“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想大哥有事?”
“不管這事情真相如何,都交給我來處理吧。所以,賬冊暫時留在我這裡。”
杜若錦又問他:“如果到最後,你知道殺大嫂的兇手確實是大哥,你會怎麼辦?”
高墨言再次沉默,杜若錦再次苦笑,無奈離去,他的沉默難道不就是他的答案嗎?
有時,兩個人彼此相擁的溫暖,敵不住幾句話的離傷。高墨言,你究竟將自己置於心的何處?爲什麼自己感受的,只是徘徊你在的心門之外?
不傷,因爲從未去敲你的心門,不悲,因爲從未期待你的愛戀,不悅,因爲自己總歸是個渴愛的女人,不喜,因爲茫茫人海生死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