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景說完便要往良辰閣跑去,杜若錦扯她不住,又怕她衝動惹出亂子來,只要也跟着去了。
到了良辰閣,便見到高良辰抱着高惜人坐在窗前,低低說道:“惜人,你看外面的景色多好呀……”
杜若錦看到高良辰臉上洋溢的慈愛微笑,就在那一瞬間,產生了高良辰便是高惜人的生母的錯覺,難道不是嗎?否則她臉上的真誠又是從何而來?
高惜人終究是睡下了,高良辰將杜若錦和高美景請進了內室,親手給她們斟了茶,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們來找我,是不是就是爲了問我身上藏着秘香的事?”
杜若錦怔住,心下卻在猜想,這個高良辰果然厲害,先自開了口,倒叫自己問的沒底氣了。高美景藏不住話,隨即發問道:“你既然知道,那麼就挑明瞭說吧。”
高良辰輕抿了一口茶,面色倒也算是平靜,說道:“我回到高家,娘是怎麼看我的,你們也知道。我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在高家站住腳,能夠留下來,否則出了高家這道門,你們要我去哪裡?”
高美景知道高良辰說的是實情,但是念於高惜人,還是急道:“惜人年紀還小,你爲什麼非得用那樣的手段?”
高良辰起身反問道:“那麼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去求娘不要將我趕出去嗎?還是求文謙將孩子給我撫養?你以爲她就甘心嗎?她唯一的要求便是逃出高家,她也是個可憐人,正如我當年在秦家之時一樣,我心裡同情她,這事又與我有好處,我自然會費盡心思去做,至於後來她怎麼被抓,又如何牽扯到了弟妹身上,就不是我控制得了的,畢竟我從來沒有指使她陷害弟妹。”
高良辰的話明明白白得說出口,杜若錦和高美景確實啞口無言,如果異地處之,她杜若錦換做高良辰的處境,只怕做事更會比她多幾分過激,杜若錦又想起那日下午,在大夫人門前聽見高良辰的哭泣和低低的哀求,心下終是不忍,便沒有再說什麼。
高良辰面色酡紅,似是有幾分激動,說道:“那秘香是我秦家受辱之時,千方百計討來的,就是不讓那畜生沾了我的身子,趁着他酒醉之時便迷昏了他。現在沒有想到,竟然又派上了用場,只不過昨日三弟做那番舉動之時,我便料着,你們肯定是猜着了。罷了,罷了,惜人終於是我的親人,她現在既然跟了我,我自然會好好待她,那香我便棄了,從今以後,高惜人便是我的女兒……”
看見高良辰如此,起初衝動懊惱的高美景,這會又開始勸慰起高良辰來,並說道:“姐姐,你放心,只要美景在家裡的一天,拼死也不會讓你受屈。”
兩人走出良辰閣,杜若錦見高美景駐足回頭望去,眼睛裡竟是盈盈熱淚,杜若錦心嘆,高良辰,不知道你先開口發問,到底真的是開門見山的坦誠?還是先發制人的手段?
高美景輕輕問道:“二嫂,你說大姐是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所以才做了那樣的事出來?她也是怪可憐的,二嫂,這些事你不要對大娘說……”
“放心吧,我不會提起這件事的,只要她對惜人好就足夠了,咱們高家任誰可憐,也越不過惜人去,哎!”杜若錦輕嘆一聲,突然發現前面路上一個人影閃過,於是疾呼道,“是誰?”
那人躲在暗處,本來不肯露面,在杜若錦的逼問下,終究是走了出來,原來是徐姨娘,杜若錦鬆了口氣,心下卻更加疑惑,說道:“徐姨娘怎麼在這裡?”
徐姨娘用手輕撣身上的塵土,說道:“我剛巧從這裡路過,要去廚房看看給老太爺煨的老鴨湯到火候了沒有。”
高美景冷笑道:“徐姨娘,照顧爺爺是要的,只不過可要辯的清方向呀,廚房在北,你偏朝南走……”
徐姨娘臉上紅了紅,似是有些惱怒,可是忍着沒有發作,剜了高美景一眼便離開了。
高美景看着她背影“呸”了一聲,不屑的說道:“害人精。”
杜若錦說道:“美景,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麼能這麼對待老太爺娶進門的姨娘?有失風範。”
高美景急道:“什麼娶進門的姨娘?那是你摸不透實情,不過就是買來的侍妾,原本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便想等着老太爺死了,從家裡男人裡面挑一個將她也收了房,可是高家就沒那條規矩。老太爺一死,她哪裡就會有活路?”
杜若錦大駭,說道:“美景,你剛纔的話什麼意思?難道老太爺一死,當真便會要徐姨娘陪葬?那可也是一條人命呀。”
高美景的神色中明顯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嘲笑說道:“如果不是她當年還試圖勾引過三哥,我還是會同情她的,可是就是那麼個恬不知恥的女人,違揹人倫,對三哥示好,這不是下賤是什麼?”
高美景說完這話,突然又想起什麼來似得,看見杜若錦神色怔怔得,隨即上前扯着杜若錦的衣袖說道:“二嫂,我的話沒有別的意思,你,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呀。”
杜若錦苦笑說道:“我不往心裡去,其實,不該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是你。”或許是這句話聲音太小,或者是高美景根本就沒有聽明白,兩個人站在一處略有了些尷尬,便匆匆辭了各自回院落。
忙忙碌碌準備了幾日,雍雲樓在初八當日開業了,賓客如雲。欣月依舊易裝裡裡外外應承着,偶爾有些男人見了她這般俊俏模樣,也忍不住逗弄幾句,欣月不喜,臉上就沉了下來,那冷若冰霜倒真鎮住了那些個男人。
高墨言陪着杜若錦坐在裡面的雅座裡,看杜若錦有條不紊着安排着諸項事宜,眼中多了幾分讚賞,說道:“真沒有料到,你竟是這麼能幹……”
杜若錦嬌笑不語,聽見門外有小二來說:“二少奶奶,錦親王來了,就在大堂……”
杜若錦驚起,他終究還是來了,難道不顧及流言蜚語嗎?還有,大堂里人多,他就不怕有刺客埋伏嗎?越想越心急,便要走出去勸他回去,就見高墨言一把將杜若錦扯到懷裡,在她的脣邊啃咬着,緊緊箍制住她不肯放手,杜若錦失笑,說道:“你同我一起去……”
待下樓來,才發現,錦親王是帶着小王爺雲澤一起來的,身邊除了張貴護衛外,並無其他侍從,錦親王看見杜若錦和高墨言手挽手而來,神色不由得黯淡了下來。
“王爺,您怎麼事先不打聲招呼便來了?這裡人多,如果王爺在我這裡出了什麼閃失,只怕,只怕我雍雲樓就是夷爲平地,也難解皇上之恨喲。”
錦親王和杜若錦各自寒暄了幾句,便一同去外面看舞獅表演。杜若錦對這舞獅倒是不太感興趣,雲澤可是看得津津有味,在一旁禁不住小孩心性,跟着手舞足蹈比劃起來,離得他近一些的獅子也做些動作逗他,衆人看着有趣,都跟着哈哈大笑,可是杜若錦卻發現有些不對勁,與錦親王和高墨言各自交換了個眼神。錦親王和高墨言想出手時卻爲時已晚,那舞獅人掀開獅頭,迅速將小王爺雲澤擒住,一手捏住雲澤的喉嚨,望着幾人獰笑着。
衆人大驚失色,圍觀看熱鬧的人爭先恐後跑來了,張貴拔刀上前被杜若錦攔住,杜若錦大駭之下,卻用盡全身力氣來平緩情緒,慢慢說道:“閣下何人?可知道手裡被擒之人是誰?”
那人臉上有一道刀疤,橫貫額頭下巴,看起來當真是駭人之極,只見他擒着小王爺雲澤往後退了幾步,獰笑說道:“老子自然知道他是誰,否則又何必花力氣藏着舞獅人羣中?”
錦親王喝道:“大膽妄民,你既知他是何等身份,你還出手不恭,便是罪加一等。”
那刀疤臉狂笑不已,手裡又加了幾分力道,便見小王爺雲澤喘不過氣來直翻白眼,杜若錦生怕那刀疤臉失了輕重,傷了雲澤,於是急道:“閣下,有什麼話好好說,你既然是早有預謀,那麼必定有求助於錦親王之事,何不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着怎麼解決?”
那刀疤臉沒有想到杜若錦這麼客氣,一怔之下又狂笑不已,說道:“你們想騙老子乖乖就範?告訴你們,沒有那麼簡單,如果不是我家主子有令,要我……”
只聽一聲悶哼,那刀疤臉應聲倒地,後背上赫然插着一把鋼刀,刀柄齊沒。
錦親王上前接過小王爺雲澤,見他只是受了驚嚇,身子並無大礙,才鬆了口氣,抱起雲澤帶着張貴回去了。
杜若錦心裡不是個滋味,對高墨言說道:“改日,定要去錦親王府當面謝罪,他們畢竟是一番好心,可是小王爺卻差點遭了害,只是不知道那出手的人是誰,爲什麼沒有露面呢?出來,我們也好感謝一番。”
高墨言面色沉鬱,對杜若錦的話似是不以爲然,說道:“那刀疤臉說的正是關鍵之話,而那人只不過是怕他口無遮攔說出些不利的話來,才殺人滅口的,豈有站出來讓你感謝之禮?”
杜若錦心下疑惑,那個人究竟是誰?
與高墨言攜手上樓之時,杜若錦卻突然發現,欣月不見了,即便是剛纔小王爺出事之時,也沒有見到她出現,難道那個神秘出手殺死刀疤臉的人,竟會是她?
到了下午,高墨言有事要外出,想先送杜若錦回去,杜若錦知道高墨言是看中午出了那樣的事,擔心自己的安全,杜若錦藉故推辭酒樓有事,終是將高墨言勸走了。
杜若錦等到了傍晚,才見欣月回來。
杜若錦手裡端了一杯茶,輕抿了幾口,慢條斯理說道:“我這雍雲樓不是怡紅樓,不是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更不是你想要殺人,就出手殺人的地方。”
欣月微怔,隨即冷笑道:“虧我從前還認爲你也算是個聰慧的女子,現在看也不過是爾爾,難道你以爲那匕首是我擲出去的?我才發現那人的影子,便追了出去,可是直追到城外仍是追不上那人,看來那人武功不在我之下。”
杜若錦奇道:“你果然看見了那人?他既然出了城,城外也無幾處去處……”杜若錦恍然大悟般,驚道:“難道說,難道說那個人是清遠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