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冷笑,好一齣完美的戲落幕。正在這時,阮真端了粥回來,放在桌上,離得杜若錦略有些遠,杜若錦站起身來說道:“我吃好了,各位慢慢用。”
阮真氣不過,眼睛裡的淚都要流出來了:“你……”
杜若錦走近她身邊,不屑得說道:“你覺得委屈?你是以妾室的身份嫁進高家,就早應該知道會受氣吃苦,難道不是嗎?”
突然聽到一個不羈的調侃聲音,高紙渲站在門口,望着杜若錦笑道:“二嫂在祠堂呆了一夜,紙渲本想二嫂會有些精神不濟,誰知道一大早就在這爭風吃醋呢。”
杜若錦背對着衆人,慢慢走近了高紙渲,凶神惡煞的表情瞪着他,偏偏還要用客氣自持的口氣說道:“三弟說笑了。”
杜若錦見好就收,正要退場離去。
不成想,大夫人那邊卻發威了:“站住,你大嫂已經主動要爲筆鋒納妾,這是怎樣的胸懷?你呢,卻在這跟阮真過不去,該說你是天生妒婦,還是小雞肚腸欠缺教養?”
杜若錦轉過身來,對着大夫人一福身,說道:“娘,您教訓的是。可是如果您能做到胸懷寬廣,爲什麼對四弟去翰林院當差這樣耿耿於懷呢?就是因爲您覺得四弟不是您親生的,難道不是嗎?”
大夫人語塞:“你,你……這飯沒法吃了,遲早要被人活活氣死才罷休。”說着就起身離席,憤憤而去。
“弟妹,你呀也該收收性子了,順着娘一點,否則氣壞了孃的身子,二弟心裡豈會不怨?不過就是個妾室嘛,任憑她鬧,又能鬧到哪裡去?即便是鬧到了錦親王府,弟妹不是照樣有辦法將她帶回來?”
果然,提到錦親王府,高墨言的臉幾乎鬱結在了一起,回過頭來有意無意掃了杜若錦一眼,杜若錦毫不示弱,冷冷給他瞪回去。
杜若錦將柳氏不懷好意的笑看在眼裡,一時氣不過,隨即脫口而出:“大嫂這話也對,阮真不過是一個小妾,我犯不着爲她生氣。可是,如果你給大哥納的妾,偏偏是大哥的心上人,你說你將來的日子會好過嗎?大嫂,還是費點心思,給自己的將來想想吧。”
一句話,將柳氏的心事戳中,她怎麼會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她不敢拒絕高筆鋒,所以才裝傻忍了下來,聽見杜若錦如此說,她的心裡立即就攪得七葷八素的,略帶幽怨的看了高筆鋒一眼。
高筆鋒和顏輕笑,拍拍柳氏的手以示安慰,又對杜若錦笑道:“弟妹這是哪裡話?靜容三番四次要給大哥納小,大哥都推拒了,今天娘又開口說了話,親自做主,大哥不從豈不是不孝?至於你大嫂,我是決計不會委屈了她,畢竟高家只有一位大少奶奶,便是她柳靜容。”
說着又飽含深情得望着柳氏一眼,柳氏立即受寵若驚得迴應,含淚感動得低下頭去。
就在這時,高墨言走近了杜若錦,眼光中既有責備也有勸解,說道:“好了,不要再說了,你沒有吃飽,一會我叫人送些點心到你房裡。”
杜若錦不理會他,扭過身子就離開了正廳,聽見身後似有似無的語句:“二弟,聽大哥一句話,你這娘子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再這樣下去,遲早要惹出天大的禍事來……”
杜若錦突然又折回了正廳,高筆鋒的話生生得給憋了回去。
杜若錦笑道:“大哥,你就好好教導下二少爺吧,我知道,在這個高家,你看似脾氣最溫和,也最懼內,可是,我怎麼看,大嫂好像更怕你一些?究竟是何原因,大哥不妨講出來聽一聽,也讓我們受教一下。”
高筆鋒訕訕一笑,說道:“弟妹自從開口說了話,總是會開些莫名其妙的玩笑,你大嫂怎麼會怕我?我和她相敬如賓,彼此都是情深意重……”
“打住,大哥,這些話還是回房對大嫂講吧,只怕大哥只有在人前才能對大嫂講,人後之時,倒開不了口了。”杜若錦話中有話,連諷帶刺,讓高筆鋒和柳氏好不狼狽。
兩人齊齊放下筷子,不滿得看了高墨言一眼離去。
高墨言拉着杜若錦的手往外走,腳步之快,讓杜若錦跟不上,踉蹌而行。及至墨言堂,杜若錦才甩開了他的手。
“你想做什麼?”
“這句話該我來問你吧?”高墨言湊近她,俯低身子,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你明知道,我根本未與阮真同房,你這麼難爲她,是爲何?別告訴我,是因爲你吃醋了。”
杜若錦仰頭,有些不屑的說道:“二少爺倒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讓我爲你吃醋根本就是笑話。”
杜若錦轉身欲走,被高墨言一把扯住手腕,說道:“杜沉香,不要無視我的警告,這次我是認真的。”
杜若錦大笑起來,笑得眼淚欲出,說道:“高墨言,我在祠堂罰跪一夜之時,你在哪裡?我明明沒有做錯事,卻受到你高家的懲罰,這個理我要向誰討回來?”
高墨言輕嘆一聲,說道:“其實我……”
杜若錦看着高墨言的欲言又止,心漸漸沉了下去,似乎她在等,等他說點什麼,隨意說什麼都好,可是他沒有,這句話終究只是未吐露出口。
杜若錦沒有回墨言堂,綠意似乎想對她解釋什麼,杜若機揮揮手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獨自去了後花園。
遠遠看見廊亭上坐着一人,杜若錦繞着避行,去了假山之後,這裡安靜且不會別人撞見,就算是獨自想點心事,也不會被別人打攪。
她靠在青石上坐下,突然看見旁邊青石上刻着幾行小字,杜若錦低下身子努力辨認着:“清明夜,我,獨行。”
杜若錦想不透什麼意思,微微出聲:“好有意思的話。”
突然聽見頭上有聲音傳來:“如何有意思?”
杜若錦猛然擡頭直起身子來,不巧正碰上高紙渲的下巴,兩人俱是皺眉揉着吃痛的地方,杜若錦沒好氣的說道:“你每次出現都一定要這麼鬼鬼祟祟嗎?正常一點不好嗎?”
高紙渲失笑:“二嫂總是冤枉紙渲。”
杜若錦斜睨着他,說道:“說,你爲什麼跟蹤我來此?我來這裡就是圖個清靜,你來了,清靜沒了,就只剩下煩心了。”
“二嫂,不要鳩佔鵲巢嘛。這裡好歹是紙渲的地盤……”
杜若錦覺得自己用了十分耐心在說話:“高紙渲,你不要……”
“停,知道你就要說出些難聽的話來。看,這就是證據,這是我原來寫過的字,”高紙渲指着那排小字,面有得色的說道。
“高紙渲,算你狠。”
高紙渲輕笑起來,說道:“二嫂,你如果喜歡這裡,紙渲也可以允許你來這裡小坐。”
杜若錦沒理會高紙渲的調侃,她的心緒一直不曾安寧,這會子黛眉輕蹙,連眉梢都是隱隱的心亂。
高紙渲也斂了笑,喟嘆一聲,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這高家誰曾真正活得快樂?”
“高家人是高家人,我是我,終歸是不一樣的。”杜若錦話裡有話,可是話裡的意思終究只能自己才能明白。
高紙渲若有所思的望着杜若錦,眼神似乎帶着幾絲探究,說道:“你從來不把高家當作自己的家,所以,所以你也從未將二哥看作自己的夫君,對嗎?”
杜若錦猛然心驚,朝高紙渲看過去,看他神色雖然暗鬱,卻並無異色,只好岔開話題掩飾過去:“你還沒給我說,那排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高紙渲不接她的話,仍自說下去:“你記得,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站在你身後……”
杜若錦不可置信,不過,她仍舊起身欲離開,高紙渲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在懷裡,沉聲說道:“難道昨夜,一夜的守候,都這麼讓你無動於衷嗎?”
杜若錦掙脫不開,只覺得他的臂膀越來越用力,將自己緊緊箍在懷裡,杜若錦覺得難以呼吸,他的懷抱任憑有再多的安全感,杜若錦此刻感受更多的卻是窘迫。杜若錦努力壓抑而低聲怒道:“高紙渲,你住手。”
高紙渲猛然放開她,杜若錦站立不穩,靠在了後面的假山上,高紙渲用胳膊圈住她,問道:“你不是想要離開高家嗎?我這算不算是成全你?只要讓人看見你與我有私情,那麼二哥就不會不放你離開。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高紙渲,你瘋了嗎?”
高紙渲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悶聲說道:“你不同意?難道你是想守好名節,進入王府?”
杜若錦失笑:“你在胡說什麼?”
“難道說,錦親王纔是你心裡的那個人,對嗎?否則,你爲什麼一次次拒絕二哥,一定要一封休書出府呢?”高紙渲眼神炙熱而帶着幾分傷痛。
杜若錦有些好笑,他想到哪裡去了?
“我見錦親王,從始至終,也不過只有三面而已,我怎麼就會爲他守節出府呢?”
“此話當真?”高紙渲的眼神明亮了起來。
杜若錦懶得理會高紙渲的幼稚言語,見遠處有人影過來,於是匆匆離去。
回到了墨言堂,綠意驚呼:“二少奶奶,你可回來了,府裡出大事了,阮真自殺了。”
杜若錦震驚,“她現在如何?救過來了嗎?”
綠意拍着胸口呼氣,說道:“好歹是割腕,傷得不算深,又發現的早,顧大夫已經給她敷了藥包紮好了傷口,怕是無礙的。否則,二少奶奶您麻煩就大了。”
杜若錦皺眉,聽見綠意繼續說道:“府裡的人,都說是您容不得阮真,才逼得她去自盡。她如果死了,您就有理也說不清了。”
杜若錦懷疑阮真自殺有假,這如何就不是博取人同情的把戲?
“二少爺去了嗎?”
“去了,去了,老太爺聽見此事震怒,非要二少爺守着阮真,不要再叫她做傻事。二少奶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