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若錦帶着綠意到正廳的時候,人都到齊了,就聽見大夫人陰陽怪氣得說道:“美景,昨兒個老爺纔將你從祠堂裡放出來,你怎麼就記不住教訓?還做起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來?這偷盜如果是偷到別人家去,那也就罷了,可是你一個姑娘家竟是做起了家賊,你還要臉不要?”
高美景站在那裡沒有出聲,手裡緊緊絞着帕子,似是要將那帕子扯碎一般,眼睛裡也急得出血一般,怒瞪着大夫人。
二夫人這時上前,急道:“我生養的女兒,我心裡有數,美景絕不是那樣的人……”
大夫人卻不屑道:“你不說這話,我也不衝着你來,可是你既然說出來了,等處置了美景,我讓老爺也治你個管教不嚴的罪,看你還動不動出來護着你生養的這兩個敗家子。”
二夫人似是被說急了,顧不得尊卑,便說起來:“那你呢?你生養的這三個子女?又有誰爲你爭了氣?大少爺經營着高家生意,看似費心勞力的,卻暗地裡吞了不少錢財,大小姐又被人從夫家休了回來,二少爺稍好些,從來不做什麼過分的事,可是跟二少奶奶成親這幾天,也一直無所出,你倒是說,你哪裡便有臉來教訓我?”
大夫人聽見二夫人的當衆頂撞,差點沒有背過氣去,指着二夫人便對高步青說道:“老爺,你可聽見了?這反了天了,一個妾室竟然能這樣頂撞我?我今天如果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這個家到底是誰來當的。”
“都給我閉嘴,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想活活把我氣死,對嗎?”高老太爺被徐姨娘扶着走了出來,大力咳着,這一次咳了許久,連高步青都上前給他拍背撫胸,扶着高老太爺坐下後才鬆了口氣。
而身邊的徐姨娘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望着高步青的眼神似恨似嗔,高步青目不斜視,可以避開徐姨娘的目光,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
大夫人和二夫人聽見高老太爺的斷喝,這才收斂了些,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臉上卻都藏着怒氣。
高老太爺氣怒說道:“家裡出了家賊,這件事決不能這樣善罷甘休,昨兒個去我房裡的人,只有良辰、美景這兩個丫頭,你們說,到底是你們其中的誰拿走的?”
高良辰和高美景哪裡還敢坐在座位上,都站在正廳中間,高良辰看似有些驚懼,面色發白,說道:“爺爺,良辰和妹妹不敢做出那樣的事來……”
大夫人這時也急着說道:“良辰是個踩死螞蟻都要哭上半天的主,她怎麼可能會跑到老太爺的房間裡偷東西?倒是另一個,說話尖酸刻薄……”
高美景看向大夫人,冷冷說道:“你這是在說我嗎?你認定是我偷的東西?”
大夫人當時就將下了定論一般,說道:“不是你,還能有誰?你即便說不是你做的,這個家裡又有誰信你?我且來問你,你剛纔祠堂裡被放出來,怎麼就想着要去老太爺房裡請安?而且還和良辰一起去的。”
這時,高良辰怯怯得說道:“娘,是良辰叫着妹妹一切去的爺爺房裡,良辰是看妹妹剛從祠堂裡出來,多日未見爺爺,去爺爺房裡請安也是理所當然的,便叫着妹妹一切了,哪裡想到就遇上這樣的事情來?娘,如果真的要找出一個人來頂罪,就讓良辰認了吧,因爲良辰相信妹妹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高良辰的話,於情於理,說出來,誰都會以爲她這是爲了高美景,纔將一切禍事往自己身上攬,大夫人聽見這話,急的乾瞪眼,杜若錦知道,她也不是爲了高良辰着急,而是怕高良辰攬了這件事在身上,又給自己丟人。
可是她哪裡想到,這不過是高良辰玩的小伎倆?
杜若錦冷眼看着這一切,只要不是當場被人抓着,誰又能相信,柔弱無依的大小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醜事來?而現在,高良辰說出自己願意承擔此事來,不過就是要上演一出姐妹情深,來矇蔽衆人的眼睛。
正在這時,有個聲音清脆得說道:“東西是我拿的……”
或許是聲音太低,或許是衆人一時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齊齊朝高美景望了過來,高美景斜睨了高良辰一眼,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大聲說道:“爺爺,東西是我偷的,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吧。”
杜若錦長嘆一口氣,心道,真正看重姐妹情深的人,還是高美景,只是你這樣站出來,誰又會真正來感激你呢?
高老太爺氣怒說道:“真是膽大妄爲,你娘平日裡就這麼教你的?竟然做了家賊,你快些說,我那幾件寶貝玉器現在在哪裡,如果你立時交出來,我還能饒了你,否則就依家規處置……”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高家家規第七條,凡做偷竊盜掠之人,一律打八十大棍,做家賊者尤甚,當場打殘雙臂。
杜若錦本是不知道家規的,可是聽了綠意在耳邊的話,也是震驚不已,如果高美景交不出那幾件玉器,只怕高老太爺真的會濫用家刑了。但是,高美景明明就沒有偷竊,叫她卻哪裡交出那幾件玉器?
果不其然,便聽見高美景說道:“那幾件玉器,我怕被人發現,我就給扔到後院湖裡了。”
高老太爺大怒,喝道:“馬上派人給我去撈,就算是平了那個湖,也要將東西給我找出來。”
高家下人紛沓而至,齊聚後院假湖,高老太爺找了幾個可信的下人,在岸上看着,盯着下湖撈玉器的人。
衆人都在正廳裡,噤若寒蟬,這會子誰都不敢說話,生怕再觸怒了高老太爺。高美景依舊站在遠處,目光卻悠悠若若得一直落在高良辰的身上,高良辰一直低着頭,不敢擡頭回望高美景,一身的不自在。
良久,高美景才似有深意得說道:“大姐,你說我們姐妹兩人要好不要好?”
高良辰無奈,只得接口,低聲說道:“要好,自然是要好……”
高美景又接着說道:“大姐,那麼你說到底是你對我好一些,還是我這做妹妹的對你好一些?”
高良辰咬了咬牙,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是你對我好一些……”
“你這話倒也算是公道。可是你這做姐姐的就忍心看着我這做妹妹的,被責罰打斷手臂嗎?”高美景的話似輕似重,裡面的箇中深意,是別人無法體會到的。
果然,高良辰啞口無言,竟然說不出話來,就那麼悽悽楚楚望着高美景,高美景斜睨了她一眼,心裡終是有再多的不甘也忍了下來。
正在這時,高家下人來報,後院假湖裡並沒有撈出玉器來。
高老太爺當即咆哮大怒:“來人,將我拖下去,打……”
高紙渲走近高老太爺身邊,說道:“爺爺,二妹的性子我清楚,她決計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紙渲願意用性命擔保。”
高老太爺看見愛孫出來說話,一臉無奈,但是想起那些玉器來,還是心如刀割,當即不留情面得說道:“她都自己認了,你還敢拿自己的性命出來擔保?你如果執意要攔着,當真是要活活氣死我嗎?枉我這般疼你,你就是這樣回報爺爺的?”
高紙渲看高老太爺怒氣大甚,怕高老太爺再氣暈過去,不敢再出言,心下卻着急萬分,生怕高美景出個閃失。
這時,有人出來說道:“既然一定要打,那麼就由我來行刑吧。”站出來說話的人,正是高墨言。
當高墨言站出來說,要給高美景行刑之時,高紙渲和杜若錦同時鬆了口氣,畢竟兩人深知高墨言的用意,定是手下能拿捏好分寸,不至於就真打斷了高美景的雙臂。
等到高老太爺氣消了,再給他稟明實情,相信他就不會再如這般生氣了。
高老太爺目光中明顯帶了幾分質疑,卻在二夫人悲切得哀求下,不耐煩得一揮手,高家下人立即將高美景拖上了架板上,另一個下人將高家家法嬰兒臂粗的棍子捧了上來,遞交到高墨言的手裡。
衆人離得遠,彷彿是聽見高墨言對高美景說了句什麼,高美景當即差點落淚……
氣氛頓時凝結了起來,衆人都在等行刑的那一刻,二夫人和高紙渲自是不用說的,便是連大夫人也有些唏噓,高良辰在一旁緊咬雙脣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向高美景那個方向。
杜若錦心裡也是焦急萬分,畢竟高美景受的是無妄之災,此事根本與她無關,就在高墨言舉起手中棍棒,猶疑之下就要打下去的時候,就聽見張媽從門外疾奔而來,嘴裡還叫嚷着:“找到了,找到了,大夫人,大少奶奶給找到了。”
說着便催促着兩個婆子將文謙給捆了上來,杜若錦心下疑惑,這文謙不是連夜就逃了嗎?怎麼現在又被抓了回來?
張媽邀功似得說道:“今天凌晨時,筆鋒堂的丫鬟就來說,大少奶奶不見了,大夫人知道大少奶奶肯定是偷着跑了,所以就讓奴婢帶人去找,可巧奴婢便在銀樓看見大少奶奶正在那裡賣東西,喏,就是這幾件……奴婢琢磨着,肯定是大少奶奶偷來的,筆鋒堂可沒有這麼好的物什。”
張媽將懷裡的玉器呈了上去,高老太爺立即就喜道:“這就是我房裡丟了的那幾件,快拿來給我看看。”高老太爺接過去,喜不勝收,都顧不得追究誰的責任。
大夫人盤問文謙,只見文謙頭髮凌亂,有些挫敗沮喪得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大夫人冷笑說道:“你以爲你這樣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既然想逃出去這個家,你就不是這個家的人了,我現在就馬上將你送官,看看你偷盜這些名貴玉器,到底會獲個什麼罪。”
文謙聞言猛然擡頭,這才着了慌,辯道:“這東西不是我偷的,我連老太爺的房門都進不了,我怎麼可能偷得着這些東西?”
“你既然說你沒偷,那麼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把東西交給你的?你說出來,我或許還會放你一馬,否則你該是知道自己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