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首捲上寫着:
太祖皇帝仙逝,太子慕容謹奉召即皇帝位。正妃赫連氏爲後,側妃柳氏爲貴妃。庶子慕容琰爲太子。
接着翻下去,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上有疾,貴妃每侍奉,躬親奉藥,立旁側。奈上疾俞重,貴妃常詔鎮北王入宮,以請上安。
雖然沒有找到有關玉佩的內容,不過雪瑤卻看得愛不釋手。
這卷文書上記錄的全是天賜(太宗皇帝的年號)年間的一些皇室動向。
從這記錄上看來,先皇似乎身體孱弱,久病不愈,而他又是慕容謙和慕容蓮的親哥哥,所以外聯內政,很多都交由慕容謙去處理,慕容蓮被加封爲長公主,在幕後涉及一些政事。
同時,外戚柳氏在朝堂的力量也與日俱增。這兩股力量聯合起來,自然就打壓了原先的草原舊部。這些草原舊部的將領,或被排擠出朝廷,或死於非命,勢力大爲削弱。
今天的局面,也就是那時起形成的。
這是朝堂,再說內宮裡。幾乎每一頁,那位柳貴妃都會被提到,卻很少見皇后,看來先皇應該是很寵愛柳貴妃了。可是就算再寵愛,那柳貴妃好像也只在作側妃的時候,誕下一子,就是當時的太子,現在的皇帝。而其他妃嬪,一無所出,所以如今的慕容氏雖然仍舊虎踞龍盤,威震八方,但比起太祖皇帝時,已然皇嗣凋零。
再看慕容謙只要不出徵,幾乎隔三差五就要被召見,原因大都是上有疾,速見之。可是同爲骨肉血親,慕容蓮卻似乎很少進宮。按記載來看,那時慕容蓮初寡,正是需要關心的時候,但當時的皇帝,她一母同胞的皇兄慕容謹,竟然也沒表示過什麼關懷之意。
這樣看來,先皇,柳貴妃,慕容謙,他們的感情,應該是很好的,幾乎可以說牢不可破。不然,怎會如此頻繁相聚?
可是,看着那並不很厚的一卷文書,雪瑤還是不禁疑雲重重。雪瑤繼續翻看,希望找到更多的蛛絲馬跡,揭開他們,或者說他更多的風雲過往。
念着一個人的時候,總想知道更多,可真實的,未必就是想要的。
悠悠的燭火,寂靜的四周,“喂——”正看得入神的時候,雪瑤突然覺得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雪瑤沒有任何準備,心裡一驚,把手上的文卷順勢藏進了衣袖。緩緩轉身,正看見身後,同樣舉着燭火的慕容詮,淡淡的火光下,幾分神秘,還有欣悅,紛然映在他臉上,“我查到香菱玉的來歷了。你猜那玉,是誰進獻的?”他悄聲說道。
“誰呀?”雪瑤揚眉一問,又低聲笑言道,“難不成是你?”
“當然不是我了,十七年前,我也就剛出生吧。”慕容詮連連搖頭,“不過那人你認識,還很熟悉。”他說得很慢,故意賣關子一般。
她認識?雪瑤有些愣住了,北翎的人,她認識的並不多。
肖士將?蓮公主?無數的人影在腦海中劃過,又一一否定。
“慕容謙?”最後,很隨意的樣子,雪瑤這樣問了。
“你還真說對了,就是九哥。”少年的真誠,融在搖曳的燭光裡,搖搖灑灑。
“他那時候,最多不過十幾歲,怎麼會得了這樣的美玉?”黑眸中,一許華光閃過,雪瑤脆聲調笑,“我看啊,說不定是他搶的呢。”
“要說搶,那算不上,不過大概原主,也不會是真心願意給他的。”慕容詮淡淡道,“那應該是九哥第一次出征了,跟着尉遲將軍一起,追擊南楚大軍,那一仗,南楚節節敗退,北翎軍隊直搗洛陽,南楚皇帝南逃,連都城都不要了。咱們佔了南楚皇城,掠劫了不少珍寶玉器。後來,南楚招募了許多僱傭兵,算是勉強穩住了戰局。不過北翎大軍所向披靡,他們自知不敵,只能割地賠款以求和睦。割地是肯定的,奇珍貢品自然也少不了。估計這香菱玉,就是這樣來的。”
“強國欺負弱國,算什麼本事?這樣得來的美玉,他也好意思獻入宮裡。”雪瑤抿着嘴,好像是對弱肉強食的不平,好像是對慕容謙個人的不滿,又好像,什麼都不是。
“唐門不是一向在北翎活動嗎?難道你是南楚人?”看雪瑤微微慍怒的模樣,慕容詮忽然道。
聽他這一說,雪瑤心裡愣了一下,對呀,她是從小在北翎長大的女子,南楚,那個只在綁劫公主時去過一次的地方,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她不過是北翎市井街頭的一個小女賊罷了,又不是真正南楚公主。可是剛纔,那一瞬間,她卻是從心底爲南楚不平。在她心裡,那個曾聽母親提起過的悠久國度,似乎不該是這般任人欺凌的。
“我不知道啊,不過也有可能。”雪瑤凝神分析道,“香菱玉出自南楚,那我爹就很有可能是南楚的一位達官顯貴。你說,這麼多年他都沒來找我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爲我一直在北翎,所以他打聽不到。”一時間,童年時天真的幻想,又融現在雪瑤的腦海,可她畢竟也不是幾歲大的孩子了,不出半刻,便否定了自己,“不可能的,北翎和南楚,這些年早就相安無事了,他能把這樣名貴的玉佩送給娘,肯定也有辦法打聽消息。”
“你也不要一味往壞處想。”慕容詮輕聲勸她道,“不如我們先回去,然後從長計議。”
“嗯。”雪瑤微微點頭。
兩人正要向門口走去,還未走到門前,就聽外面有人說道,“這幾個人怎麼回事?竟公然醉倒在門口!真是太不像話了。來人,把他們拉去司刑房,狠狠教訓,不必再回來守禦昭臺了。”
慕容詮和雪瑤聽到這聲音,連忙吹滅手中的燭火,緊緊貼着書架站立,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偌大一個御昭臺,寂靜無聲,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沉悶如鐘鼓。
過了一會兒,外面似乎沒有什麼說話聲了,雪瑤本是欣喜非常,以爲他們已經走了,可以就此出去。等兩人踱到門口處時,才大驚失色。透過門欄空隙處,雪瑤看到之前那些被迷暈的守衛已經被擡了出去。接替他們的,卻是十幾個清醒大漢,比之前的守衛多了一倍有餘。
雪瑤和慕容詮相視一眼,紛紛向內退去。漆黑的御昭臺,不見五指,僅有的月華也被重重書架毫不留情地隔絕在外。向後退時,雪瑤仍張望着外面,心裡盤算着如何脫身。只聽“當”地一聲,雪瑤一個不留神,重重撞在了書架上。本來這一撞,雖有聲響,卻也不大。不過隨後而來的又是“嗙”“嗙”“嗙”幾聲,在她的一撞之下,幾本厚重的文卷已倒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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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膽敢擅闖御昭臺!”外面守衛的呵斥聲已經響起。
雪瑤心裡一驚,這下倒不用想着怎樣出去了。不過到底是女賊出身,這種入室行竊被發現的事也不是沒遇到過。不過這次,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而是皇家內院;外面的守衛不是普通的家丁,而是大內高手。
雖然心驚,雪瑤的身形卻不敢稍作停留,握緊了匕首,一邊飛奔向窗子,一邊輕聲對慕容詮說了句,”我引開他們,你向相反方向走。”說着,未等慕容詮有迴應,雪瑤拔匕一揮,破窗而出。
這扇窗外似乎是整個守備的薄弱點,窗口處,只有一個守衛背窗而立。聽到“乒乓”的碎窗聲,他剛要回頭,頸上已**了一彎剛匕,似乎連驚恐都未來得及,“唰”地一聲,那握匕的玉手又已將彎匕拔了出來,霎時間,鮮血橫流,奔如泉涌,那侍衛木然倒地。
整個過程,手起匕落,毫不遲疑,本來,雪瑤就不是第一次殺人了。何況生死之間,還顧得上什麼。
別的侍衛聽見了這邊的動靜,也都趕忙追了過來,同時似乎有個頭領喊道,“關閉宮門,加派人手,定不能讓她逃脫!”
一擊得手後的雪瑤,本想同上次那樣硬闖宮門,聽到這句話,不由得調轉身形,施展輕功,向內宮而去。
雖然雪瑤修習輕功十載,飛奔如電,可那些訓練有素的大內高手又豈是等閒之輩。他們運用內宮,身如飛影,一會兒的功夫,距離雪瑤,不過七八步之遙。雪瑤猛提丹田氣,奈何不會內力的她,已經達到巔峰,難以再加速。
速度上漸漸落於下風,眼看就要被身後之人追上。“嗖”“嗖”“嗖”,手上三枚唐門針蓄勢而發,直向那三人面門而去。她唐雪瑤豈是坐以待斃之人?輕功敵不過,自然只能用必殺了。
發出唐門針後,雪瑤幾乎是頭也不回,繼續向前飛奔。她的唐門針,縱使不能致命,也能拖延一下他們的步伐。
突然,尖針劃過的聲音,竟然在她自己的耳邊響起,驚詫之餘,雪瑤連忙回頭,那三枚唐門針,正從三個角度向她射來。
居然有人能無聲無息回射她的唐門針,而且這幾個人正在後面追趕着她,雪瑤現在的心情恐怕已不是驚詫,而是驚恐了。
她修習唐門針,十年有餘,可從來都是隻知道從手裡將尖針打出去,從來沒想過如何迎擊自己的暗器。而且,飛來的唐門針還不止一枚,三個方向同時出擊,無論她擋哪枚,其它兩枚必正中要害。
雪瑤心知不妙,看着洶洶而來的飛針和那三個高手,留給雪瑤的選擇,只剩下回身迎敵。雪瑤身體後傾,躲過射向面門的那枚,右手揮匕,再擋開一枚。
而剩下的那枚,雪瑤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只見飛針呼嘯,直刺入雪瑤的腰間,透過不算華麗的宮女裝,刺穿纖腰,又帶着幾不可察的腥腥血跡,穿腰而過,打在宮牆上,入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