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晚。

君煙一如既往的正常下班。

走在無人的馬路上,昏暗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寂靜的黑夜,馬路上已經空曠的沒有一個行人。她謹慎的快速行走,要不是因爲粗心,她也不用這麼害怕的還走在如此漆黑的馬路上。長久以來,她都是粗心的,丟三落四似乎已成了家常便飯,就算她已經很努力的改正,但是仍然沒有什麼效果。

一個星期前,主家的老人夫婦因爲鄉下親戚生病,回鄉探親了。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居住,可就在剛剛,她竟然將鑰匙弄丟了。

因爲遲來的發現,君煙急的滿頭冷汗。及腰的長髮也因爲急躁而變得凌亂不堪。站在家門口,她籌措不安地拉開包包拉鍊,將包翻了個底朝天,希望能夠找到鑰匙。但似乎因爲自己太心急,包裡的東西好像被什麼卡住了。情急之下,她顧不得太多,提起包就將裡面的東西往地下倒——

一瞬間,零零碎碎的東西鋪滿地面。

只聽‘嘩啦’一聲,金屬碰撞地面的聲音響起,一串鑰匙恍然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君煙欣喜地趕緊撿起,但是就像一盆冷水突然毫無預兆的潑來,喜悅瞬間褪去——她又把辦公室的鑰匙當成了自家的鑰匙帶回來了。

喜悅被懊惱取代。

這個月不知多少次了,同樣的情況不停的上演,君煙都恨不得將鑰匙拴在脖子上,她無奈地瞪着夜色的上空,沒有辦法只能重新回公司換鑰匙。

空曠的道路,只有她急切的身影。

君煙想如果此刻是一個夢的話,她可不可以立刻醒來呢?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深入眼簾的情景,從頭皮傳至腳底的恐懼逼得她根本不能思考,唯一的感官就是不停竄入鼻腔裡的血腥味!

那是股還帶有溫度的濃烈血液的腥味,因爲一直不停流淌,飄得四周圍全被血味籠罩。君煙盯着遠處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轎車,雙眼似乎不知道了眨動,心裡的寒氣一陣一陣的竄上來。她曾經在新聞上看到過這樣的畫面,車子同樣撞得面目全非甚至連車位冒得濃煙的情景都是相似的,可是到底是隔了一層屏幕看到的畫面,如今真實的擺在面前,她想試圖說服自己要冷靜,但是還是抑制不住恐懼的不停顫抖。

她不敢上前去確認,確切的說她的雙腿根本不聽使喚,只能僵硬的待在原地。眼睛被一片片的碎玻璃刺得睜不開,藉着路燈的反射,她彷彿感覺到鋒利的刺痛。

黑夜的時間漫長的讓人窒息。

君煙的鼻尖被那一陣接着一陣的腥味衝擊着,腦袋有些不適的眩暈。隨着夜風吹過,濃烈的血腥味飄滿四面八方。如果事前知道會因爲粗心,而碰上這麼膽寒的一幕,她一定不管花費多大的精力也會改掉毛病,至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面對如此無措的情況。

可惜。

世上沒有早知的事情,也沒有後悔的藥!

當視線觸碰到躺在血海中的那道身影時,她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今晚是不可能輕易的走人了。她不敢確定在這樣悽慘的狀況下,那個身下還持續流淌着鮮紅血液的人是否還活着。無措的不停看向四周,希望能有人經過,但是就像心裡清楚的那般,這裡的地段以及現下的時間如果還會有人經過那真的算得上奇蹟了。

君煙用力深吸了口氣,當睜開眼的剎那彷彿豁出去了般,她屏住呼吸開始一步一步的向前靠近。無論怎樣;無論再害怕,她都必須確認人是否還活着,就像院長曾經說過——既然選擇走這條路了就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餘地。而她做不到對那個還可能有希望活着的陌生人視而不見,不如硬着頭皮做最後的確認至少不讓自己有後悔的可能。

只是距離越近血腥的畫面就越發清晰,森冷的氣息彷彿要將她侵蝕般,渾濁的空氣裡透着強烈的窒息感幾乎令她昏厥。不遠的距離,幾乎花費了她所有的精力,等終於走到跟前雙腿幾乎支撐不住,不過君煙還是逼迫自己將手放在了男人的鼻尖。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自己會昏闕。手指尖傳來的幾不可聞的呼吸,她才驚覺自己剛剛沒有呼吸。現下,確認人還活着,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鬆懈了下來,悻然以及鬆懈的複雜情緒一瞬間像潮涌般充滿了心底,身體像被放空了似的無力且癱軟。

救護車很快來到。

因爲血模糊了男人的臉,不能清晰的看清他的長相。自始至終,君煙腦海裡僅存的畫面也不過全是被血夜籠罩的殷紅,所以當男人被醫生擡上救護車時,她根本沒有了要跟上前去的意識。

“趕緊上車,別耽擱了。”不知是哪個醫護人員,在即將關上車門的最後時刻叫她。

醫院似乎在她打了電話後,就做好了準備。

車子剛停在院門口,就有一堆醫護人員推着推車迎上前來,動作迅速簡易。直到手術室的門關上,護士阻止了她前行,紅色的手術中字眼亮起,她好像才慢慢有了意識。

深夜的醫院,走廊空寂無聲。

這一刻,君煙的眼神空洞而木訥,拖着疲憊的身軀,她無力的選了個離手術室最近的椅子慢慢坐下。也許是因爲那血腥的一幕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平靜下來後,她反而開始懷疑今晚所發生的這一切。原本她只需要回公司換回家裡的鑰匙,就可以安然的度過今晚,但是現在她卻坐在了這裡,面對一條空而冰冷的走廊,等待她也不知道是誰的陌生人,她是不是應該罵一句自己神經病纔可以解釋今晚的所作所爲呢?就像一個跑龍套的小演員,連基本的劇情都不瞭解就無知的入了戲,上演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戲份。君煙深深嘆了一大口氣,阻止了滿腦的胡思亂想。不管怎樣,今晚她是走不了了!

等待的過程是煎熬的,就算裡面的那個人是如此的陌生。

到了後半夜,夜裡的寒氣越來越重,有幾次君煙都忍不住發抖。她不知道手術總共要做多長時間,但眼下已經過去了六七個小時,她無數次的向裡張望,身體也因爲長期坐着開始發僵,她一會兒站起來走走,一會兒靠牆蹲着,總之她覺得能打發時間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可是閃亮的紅色大字依然刺眼的亮着。

似乎等待的時間越久,心裡的不確定就越發擴大,從剛剛開始心裡又開始緊張起來。君煙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簽了手術合約的原因,心口彷彿被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般,壓的她呼吸都感到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