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着沙塵,不停地吹過荒涼死寂的大地。
黑色的羽氅出現在眼前。
墨羽擋在了尹軒面前,看着他懷裡的雛翼,低沉的聲音響起:“她強制衝破了我下的封印和結界,就算沒有這一劍,身體也會慢慢死去,這一劍只不過讓她死得更快罷了。雛翼的時間不多了,你要讓她在界靈塔裡等死嗎?”
“我……”尹軒收緊了手臂,看了看懷裡已經半昏迷的雛翼,咬緊了牙。
“軒,如果沒有他的封印和結界,那個叫雛翼的界靈也不可能輕易被我的劍氣所傷。”紫鐮錦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縹緲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這算是找藉口嗎?第一次聽到殿下說這樣的話。
墨羽冷笑着轉身面對紫鐮錦,眼裡帶着諷刺的笑意:“是嗎?可是你知道我做這些是爲了什麼嗎?呵,是爲了讓尹軒和雛翼躲避你們幻島的追捕。紫鐮錦,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樣推卸責任。雛翼對尹軒而言,是不能失去的妹妹,是親人了。我雖然不懂人類的親情,但是我卻知道,如果你再殺掉尹軒的親人,他永遠不會原諒你。”
一瞬間,尹軒腦海裡有些記憶涌了出來,紫鐮錦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凌厲起來。縹緲的心裡一涼——墨羽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難道……難道他告訴尹軒了?
墨羽退到了一邊,尹軒緩緩擡起頭,紫鐮錦看到那雙剛纔還壓制着怒意的雙眼已經毫不掩飾地燃燒起憤怒。他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你殺了我媽媽,瞞了我十年。你逼瘋了爸爸,讓他生不如死。你裝作我的家人,我毫不懷疑地信任你八年,把你當做自己的神一樣崇拜,當做最重要的親人一樣關愛。徹頭徹尾,我都是個不可救藥的笨蛋。”腦海裡浮現着那些血肉模糊的照片,浮現着爸爸神經失常扭曲的表情,尹軒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軒,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知道。我殺了那個女人,因爲她沒有好好養育你,那個男人甚至不清楚你是不是他的孩子。”紫鐮錦正視着尹軒的憤怒。
墨羽輕輕一哼:“人類最看重血脈親情,你卻這樣做,以爲他會感激你嗎?”
“你閉嘴!”冷不丁被尹軒吼了一句,墨羽詫異地看着尹軒。這一聲低吼把雛翼從半昏迷狀態完全驚醒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尹軒。
尹軒抱着雛翼飛到稍遠一點的地方,把她放到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地面上,張開了防禦結界。
“翼兒,乖乖等我回來。周圍都是裂縫,不要亂動。”尹軒走出結界。
“哥哥,你要幹什麼!”雛翼突然明白了,心裡最擔心的事情似乎要生了。
尹軒回頭安慰地笑了笑:“翼兒,別擔心。我會讓他們放我們離開的。等處理好了這邊,我們一起去接蛟瞳,然後一起回家。”
“哥哥……”
“嗯?”
“我等你,我會努力祈禱的,我會一直等你的,一直!”雛翼側着身,咬了咬嘴脣。
看着尹軒走向紫鐮錦和墨羽的背影,雛翼緊緊閉上了眼睛,甚至想把耳朵也捂住。剛纔哥哥的眼睛裡,憤怒後面有一抹剜心剔骨般的悲傷……
“我再問一遍,放不放我走?”尹軒站在紫鐮錦面前,眼中一片絕然。
紫鐮錦沒有回答。
“你打不過他。”墨羽爲自己突然變得多嘴感到奇怪,但是眼前的尹軒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
“墨羽,請不要干預。這是我和他的決鬥。”尹軒指着紫鐮錦,手臂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着。
“我知道了。”墨羽乾脆化爲鷹的形態飛上天空,在高處盤旋。
縹緲擋在了尹軒面前:“尹軒,你冷靜一點,只要你和界靈回幻島,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你真的要和殿下戰鬥嗎?你難道忘了是誰救了差一點死在雨裡的你?難道忘了鷹隼山上那些時光?難道忘了殿下爲了從魔使手下救你而甘願用自己的身體擋下幾乎致命的攻擊?你難道忘了……”
“縹緲,夠了。”
紫鐮錦和尹軒竟然不約而同地說了同一句話。在這時候聽來竟有些像灰色的幽默。
“我什麼都記得,但是我也記得媽媽被四分五裂的那些照片,記得爸爸瘋癲扭曲的臉,記得你向雛翼舉起劍。我只是要你放我們走,你不答應,我只能拼上一切爭取。”
“你要用光之力嗎?就算是鏈禁軒在我面前也沒有十足的勝算。”紫鐮錦手中的幻雲劍再度出現。縹緲愕然地看着他,沒料到紫鐮錦竟然認真起來,他怎麼可能忍心……正在糾結,紫鐮錦對她說道:“縹緲,退開,不要插手。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就讓我看看他能逞強到什麼地步。”
尹軒的嘴角浮出一抹冷邪的微笑,眼中的感情被全部藏了起來,黑色眼睛漸漸變成了血琉璃一般的色彩。額上漸漸出現了月白色的蓮印,如墨一般的濃黑從蓮瓣的邊緣向內擴散,清楚地勾勒出蓮印每一片花瓣的輪廓。
紫鐮錦和縹緲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蓮印,但是尹軒體內散出來的能量波動卻極爲熟悉——是鏈禁軒和神噬的能量交織在一起,就像當初他們同歸於盡的時候散出來的能量波動。
尹軒的身體出柔和的金色光芒,這光芒突然弱下去,卻在下一個瞬間突然變得火紅,混合的能量噴射出來,他像是站在一團燃燒着的豔紅的火焰之中。背後突然噴出兩道實化的能量,在空氣中形成羽翼的形狀,火焰隨之蔓延開來。
幻雲劍的劍氣暴漲,紫鐮錦先起攻擊,卻不料剛邁出兩步,一條血紅的鎖鏈帶着火焰閃電般襲來,將他緊緊纏住——這不是禁錮鎖鏈,可卻是以禁錮鎖鏈爲原型的武器。只用了一次就大致掌握了這種能量實化武器的用法,可以說尹軒是個天才,天賦在實戰中被激出來了。
金色的光芒帶在紫鐮錦的身上旋轉,一瞬間,竟掙脫了尹軒的鎖鏈。
“還差得遠呢。”紫鐮錦毫不猶豫地又是一劍刺來。
尹軒側身避開,渾身的骨節咔咔作響,更多的鎖鏈從身體裡射出來,變幻着角度攻擊者紫鐮錦,但是,如果說力量的懸殊相差不大,那麼經驗的懸殊就成了勝負的關鍵。紫鐮錦輕鬆地躲開了所有鎖鏈的攻擊,劍刃出現在尹軒的喉嚨上,但卻只是輕輕抹過,連皮膚也沒碰到。
“爲什麼沒殺我?”尹軒本來以爲那劍真的會割破自己的喉嚨,紫鐮錦卻手下留情,可是他卻希望紫鐮錦認真地與自己戰鬥,不要像這樣……
“你死了,人王的轉生需要一百多年才能重新孕育出來。”紫鐮錦跳開了,“我只是要把你活着帶回幻島。還有界靈。”
尹軒苦笑一聲,竟是自己自作多情,鎖鏈飛舞起來,交織成一道火網。
“啊——”尹軒吼着衝過去,身後無數的鎖鏈燃燒着襲向紫鐮錦。
“冰刃,住手!”紫鐮錦突然一聲咆哮,尹軒這才意識到王使冰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背後,流魂刀在砍進他後背的瞬間因爲紫鐮錦的命令而猛地頓住,卻被尹軒實化的能量之翼拍了出去。
在那一刻,幻雲劍在離尹軒的心臟只有一釐米不到的距離忽然消失了,尹軒不由自主地撤掉了對鎖鏈的控制,十幾條鎖鏈因爲慣性刺透了紫鐮錦的身體,然後慢慢消失。
一切都只生在瞬間。快得讓人無法想象。
“爲……爲什麼?”尹軒的聲音抖得厲害,短短三個字像是從喉嚨裡拼命擠出來的。
紫鐮錦冷酷的臉上卻露出了微笑,就像曾經回到鷹隼山別墅,看見小小的尹軒跑出來迎接的時候一樣,暖暖的,溫柔的,甚至帶着些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