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的開端總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不經意間展開,寫在紙上的結局卻不一定是真的。不到最後,誰都預料不到結局。
蒼狼在梓鳶離開後,關閉了所有的通道,轉身面向一堵貼着藍色圓點圖案牆紙的牆壁,按下其中一個圓點,牆面向兩邊裂開,露出一道金屬大門,對着金屬門說:“寶貝,爸爸來看你了。”金屬門頂端的紅燈變成了綠色,緩緩地打開,等蒼狼走進去,門又緩緩地降下來。
金屬門後面是一條隧道,蒼狼打開一道又一道門,最後來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牆壁上畫着繽紛的壁畫,內容全部都是童話,像一個孩子的遊樂園,什麼都不缺,整個都像是童話世界。這個獨立的小世界裡,有很多雪狸,從四五歲到十五六歲,每個階段都有,各自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看到蒼狼進來,笑着迎上去,喊着“爸爸!爸爸!”
蒼狼左手抱起一個五歲的雪狸,右手牽着一個八歲的雪狸,身後還跟着一羣大大小小的雪狸。蒼狼笑着,溫柔耐心地聽着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話,一點也不覺得煩,反而滿臉幸福的表情。
我的雪狸,這裡是你們的世界,不要離開。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你們會活不下去的。我的孩子吶……多麼可愛的孩子們。老婆,看到沒有,這些都是雪狸,都是我們的孩子!所以你不用愧疚了,要開心纔對!
……
藍麒站在樓頂的露天台上,傾聽高處的風聲。在另一幢樓裡,梓鳶依在窗框上看着藍麒。
這個世界真的瘋了,一切都在混亂中顛覆掙扎。不該出現的魔羣肆虐着,人類如同螻蟻一般任其扼殺,毫無還手之力。雪狸只是衆多犧牲者中的一個,只因爲曾經朝夕相處,只因爲曾經生死與共,所以即使她已經不在這世上了,那種時隱時現的空虛感顯得那麼不真實,總覺得她還存在於世界的某個角落。
雪狸死了,藍麒愛着的那個雪狸已經死了,留下的,是一串不真實的童話……
藍麒愛上的是一個實驗品,一個實驗品……得到了他所有的愛。藍麒和雪狸不一樣,雪狸單純而執着,對死亡並沒有什麼概念,她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着時的離別。她是否真的愛藍麒,或者只是有好感,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再追究。蒼狼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無可取代,但是當那顆心裡多出一個藍麒的時候,她的命運就開始了轉折。
或許,能夠救藍麒,雪狸不會後悔自己本能一般的動作,哪怕爲此永遠離別。
梓鳶看着藍麒蕭瑟寂寥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雪狸送給藍麒的第一件禮物,也是最後一件,是生命。藍麒會好好珍惜這份禮物,活下去。只是不知道沒有了雪狸的世界,他要多久才能恢復過來?
不管多久,這份思念或許會伴隨他一生。
蒼狼和藍麒一樣,都是不幸的人。但是這樣的不幸,不需要同情。
……
最終,藍麒還是離開了星影,被赤梟調到星曜,給青獠做助手。在星曜不用執行暗殺任務,只需要探聽一些情報就可以了,可以僞裝成任何想要的模樣,藍麒找到了逃避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療傷的時間。
遠在T國,在鬧市區的一家明亮整潔的小診所裡,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溫柔甜美地笑着,送走了今天最後一位病人。
看看薄暮的天色,醫生關上了診所的大門。摘下頭上的白色帽子,一頭亮澤的棕色長髮傾瀉而下,脫掉白大褂,裡面是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醫生關了燈,提上白色的羊皮手提包從後門離開了診所。
診所開張一個月了,每天的收入都挺穩定,在這個國家,醫生是最受尊重的職業之一。這個街區裡,就數這家新開的診所最受歡迎,醫生的名字叫伊塞爾,是位美麗的混血女子,藍色眼睛,棕色的頭髮,高挑迷人的身材,再加上甜美高雅的微笑,高超出羣的醫術,整個診所都因爲她的存在而閃閃發光。
伊塞爾步行回家,她的公寓裡診所不遠,就在街區盡頭的一棟樓裡。快到家了,順便到超市買點蔬菜和肉類。伊塞爾是這家超市的常客,收銀員對她印象極爲深刻——到不是因爲她的美貌,而是因爲她的購物量——這位醫生明明獨身,可是每次買的食品都是三人分甚至四人分的。對此,伊塞爾的解釋是,沒辦法,我是大胃王啦,多吃一點纔有精力工作嘛。這樣的解釋讓人不禁對她維持身材的辦法感到好奇。
伊塞爾提着一大包食品離開超市,臉上帶着甜美的微笑,就像是熱戀中的少女。電梯向十三樓運行,伊塞爾輕輕地哼起了歌。
掏出鑰匙打開門,細微的呼吸聲讓伊塞爾的笑意更濃了。輕手輕腳地換了拖鞋,把食材全部提進廚房,關上門,忙碌開來。
晚餐的香味在廚房門打開的一剎那爭先恐後地擴散出來,“嘎吱——”臥室的門開了,一個穿着奶牛圖案的白睡衣的男人出現在門口,蒼白的臉色顯示着他目前身體虛弱的狀況,但是那雙眼睛裡卻充滿了對美食的嚮往。
伊塞爾打開燈,穿着奶牛睡衣的人走向了餐桌,懶趴趴地看着伊塞爾手中的美食,尖尖的耳朵不時地動動——沒錯,的確是跟人類不一樣的尖耳朵,伊塞爾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還下了一跳,最終確定這個傢伙就是傳說中的精靈——雖然體型不太像。
“漠,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牛肉餅,嚐嚐——”伊塞爾把肉餅遞給被稱作“漠”的傢伙,他毫不客氣地接過來,以驚人的速度吃掉了。伊塞爾乾脆把一盤牛肉餅都放在了他面前。
伊塞爾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蔬菜沙拉,晚飯吃素是她的養生之道,比起吃東西,她更喜歡看着漠狼吞虎嚥的樣子。
漠的確是伊塞爾從山區撿回來的,當時他穿着奇怪的衣服,留着過腰的長髮,胸口有道一指深的刀傷,而且似乎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已經處於瀕死狀態。漠不會這個世界任何一種語言,他的名字是伊塞爾隨便取的。伊塞爾向來就對奇異生物有着特別的熱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怎麼會隨便放過,於是把漠救了回來,治好了他的傷。
漠的傷口很快就痊癒了,可是體質卻恢復很慢,每天大部分時間在睡覺,但是不管睡得多沉,只要一聞到飯菜的香味就會立即醒來。清醒的時候除了吃東西就是聽伊塞爾說着他完全不懂的語言,而且常常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漠對周圍所有的東西都感到好奇,不困的時候就東看看西摸摸,總是閒不下來。伊塞爾喜歡漠的眼睛——雖然看上去已經有二十三四歲了,可是那雙眼睛依然天真得像個小孩子,其實準確地說應該是像幼獸——對一切充滿好奇又充滿畏懼,可是又時常流露出讓人喘不過氣的沉重的孤寂。伊塞爾花了不少時間纔得到了漠的信任,當漠不在對她心懷警惕的時候,伊塞爾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了這個非人類生物。
伊塞爾習慣性地開始發呆,漠吃完了一盤牛肉餅,把一盤雞腿拉到了面前,他知道伊塞爾晚上是不吃肉的。
“伊塞爾,你不餓嗎?”
無聲地,伊塞爾叉子上的胡蘿蔔丁掉回了碗裡——剛纔出現幻聽了?多麼真實的幻聽啊。那聲音真的很好聽,用什麼比喻比較好呢?對了!像榛仁巧克力!
“伊塞爾,胡蘿蔔掉了。”
上帝,原來他會說人類的語言?是本來就會說,還是剛剛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