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爲,會一擊必中。
但是,他快,吳心平更快,早已暗暗提防的吳心平,在他出手的瞬間,身形驟然移動,向一側閃開身。他的身後,是一棵碗口般粗細的樹,他閃開了,樹遭殃了,一聲沉悶的擊打聲過後,又是一聲清脆悅耳的“咔嚓”聲,樹應聲而倒,長長的枝幹,斜歪歪地耷拉在別的樹枝上。
一擊不中,第二招又緊隨其後,間不容緩的,直攻向吳心平的腰間。那陰狠毒辣的招式,絕不給人留下生存的機會。
孟伯風看的心驚肉跳,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公子爺小心,這人恁是心狠手辣!”
吳小平也不答言,探手伸進懷中,抽出讓楊起隆夢寐以求的赤血劍,舉劍相迎。
一道耀眼的紅光,瀰漫着濃濃的殺機,頃刻間,在他們周圍蔓延開來。
楊起隆心中暗暗吃驚,赤血劍,果真不同凡響,只它滲透出的殺機,竟似和主人心有靈犀般,令敵人心生畏懼。
林中多樹木,狹小的空間,不利於硬武器的施展,而赤血劍的柔軟堅韌,和雙節棍的靈活自如,恰好利於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穿梭打鬥。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一個是久經沙場,百戰不殆的老將;一個是初出茅廬,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後起之秀;一個是狗急跳牆,走投無路的亡命梟雄;一個是立誓報仇雪恨,必須將他繩之以法,對薄公堂的正義之士。正義與邪惡,在這片狹小的密林中,涇渭分明地做着生死決鬥。
楊起隆的雙節棍,變幻莫測,指東打西,指上打下,靈活自如,猶如一條吐着芯子的毒蛇,讓人防不勝防。他密不透風地,疾風暴雨般,凌厲地攻擊着吳心平。
但是,不得不在心底暗暗歎服,果真是後生可畏啊,年紀輕輕,竟有一身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實屬不易呢!
吳心平手中的赤血劍,配合着“歸之若兮”的內功心法,施展開來,恰似行雲流水般,優雅完美的無懈可擊。那一道道炫目燦爛的劃痕,猶如孩童手中把玩的焰火,可以隨心所欲地,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同樣,吳心平也不敢小覷了楊起隆。雖說是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是,這個當年在雅克薩戰場上威名赫赫,殺敵無數的副將軍,若沒有勝人一籌的高超本領,又怎能爬上副將軍的位置?小心駛得萬年船哦,先摸清他的底細,再下手不遲。
兩個人,雖各懷心思,下手,卻絕不留情。楊起隆招招陰損毒辣,專門攻擊人的死穴要害,務求一擊必中。
吳心平,則見機行事,能躲就躲,能攻則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啊。他可不想用赤血劍傷了他,讓他血流精光而亡呢。要殺他,那也要在雅克薩的天空下,讓衆多含冤而死的亡魂,看着他人頭落地,以泄心頭之恨。
又是數個回合的拆分,楊起隆的雙節棍,有幾次,堪堪擦着吳心平的要害經過,卻又總是差之毫釐,謬之千里的落空。
而吳心平,卻突然間身形如飛般,飛快地穿梭
在各個樹幹之間,利用樹木的掩護,躲避雙節棍的攻擊。
他身形快,手更快,手中的赤血劍,突然蜷縮成一團,揣進懷中,而下一刻,義父司徒月送他的絕世好劍玄月劍,也錚然出鞘,握在了他手中。此劍,除了沒有赤血劍的柔韌,其它的,和赤血劍相比,幾乎是異曲同工,而它利刃下所留下的創口,卻不會血留不止。
楊起隆看着眼花繚亂的身影,一時間竟覺得迷霧頓起,分不清真僞虛實。手中的雙節棍,因爲找不到真實的目標,不得不放慢了攻擊的速度。
大難臨頭的感覺,很快攥住了他的心,因爲他清楚地知道,高手對決,時間就是生命,快與慢,就能在一招之下,分出勝負輸贏。
但是,想快,他也快不了啊,這無數個重疊在一起的影子,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呢?若一擊落空,卻又在出手的瞬間,露出了自己的空門,那豈不是自己趕着去投胎送死嗎?不行,還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先將自己防守嚴密了再說。
吳心平的天山絕學“魔域九轉”,就好像狂風包裹着一片枯葉,不費吹灰之力地,越轉越快,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快的令人頭暈眼花,快的令人壓抑窒息。
就在楊起隆覺得,自己快喘不過來氣時,一道刺目的白光,蕩起無數朵劍花,直刺向他全身幾處大穴。真若刺上,非死即傷,楊起隆當即嚇得面無人色,原本想買柿子撿軟的捏,沒想到,這個刺頭,比那個刺頭的刺,還硬還多。
他急忙連退數步,躲開劍花的侵襲,身體,已經別無選擇地,靠在了一顆樹幹上面。
寸餘之差,劍花落空,就在楊起隆輕噓一口氣,覺得躲過一劫時,突然,不祥的預感,再次籠罩了全身,等他意識到情況不妙時,爲時已晚,耳聽幾聲怵目驚心的“咔吧”聲,自己左肩的琵琶骨,已被吳心平硬生生捏碎成無數塊,鑲嵌在內部的肌肉裡。
揪心扯肺的痛,令他忍不住淒厲的哀嚎一聲,佝僂起身體,抵抗排山倒海般的痛楚。
但是,隨即,他驚駭地睜大了雙眼,恐怖地看着耀眼的白光,直接削掉了自己握着雙節棍的四個手指。
十指連心啊,他再次哀嚎出聲,不由自主地,扔下了手中的雙節棍。
吳心平,卻並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再次伸出纖長白皙的大手,殘忍無情地,又捏碎了他右肩的琵琶骨。
多年來的勤學苦練,一身爐火純青的武功,就這樣被廢掉,楊起隆不知是身體的痛,還是心痛,竟口不擇言地痛罵出聲:“彭心平,你個該千刀萬剮的王八羔子,有種,你就給老子來個痛快的!”
吳心平,依舊是不慍不火的笑容:“你作惡多端,罪該萬死,給你來個痛快的,太便宜你了,你該好好嚐嚐那蝕骨腐心,生不如死的滋味,將你加諸在別人身上的痛快,用你的餘生,一一嚐盡!”
楊起隆,笑得比哭還難看,似夜鷹的嘯叫般,淒厲而刺耳:“你個不得好死的王八羔子,你
可比你老子彭振嶽,心狠手辣多了!我咒你下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吳心平,笑得更加燦爛迷人:“罵吧,使勁罵!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不會重蹈覆轍,和我爹走同樣的路,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話音剛落,他已經是手起劍落,快的連眨眼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不分先後的,同時挑斷了楊起隆雙腳上的腳筋。
等楊起隆意識到,另一波劇痛襲擊全身時,他已經不由自主地,一個狗搶屎,撲倒在了地上,渾身痙攣着,顫抖不已。
他很快擡起頭,往昔不可一世的囂張,已經被深深的恐懼所覆蓋,皺成一團的痛快老臉上,是一種窮途末路的悲哀。
他有氣無力地哀求道:“你殺了我吧,給我來個痛快的!”
吳心平似夏日驕陽般,暖烘烘的笑容,看在楊起隆眼中,卻是心驚膽顫:“螻蟻尚且貪生呢,您老這麼快,就放棄了求生的慾望了嗎?”
楊起隆垂頭喪氣地:“別站着說話,不嫌腰疼,你姑且自己嚐嚐,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吳心平手中,突然多出一根又細又長的銀針,還沒等楊起隆反應過來,銀針已沒入肌膚寸餘。頓時,渾身上下,甚至到骨髓裡,都被一種酥酥軟軟的感覺所控制,傷痛處,依然是揪心扯肺的痛,身體裡,卻再也沒有了一絲絲支撐自己的力氣。
吳心平跨前兩步,將銀針取出來,隨手扔在了草地上,不無譏諷地說:“楊副將軍,言猶在耳吧?我說過,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讓您的餘生,衣食無缺,無所事事,直至終老。我可是一言九鼎,字字千金呢,爲了怕你心懷愧疚,咬舌自盡,或是自殘之類的,所以,我用銀針,在你身體裡,下了一點點藥,名曰醉三秋。它只會令你筋骨酥麻,渾身無力,卻不會損及你的五臟六腑,你大可心無牽掛地,隨我回雅克薩坐享榮華富貴,頤養天年。”
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麼好心啊?楊起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天做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種求生不得,求死無門的兩難境地,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最終下場啊!
吳心平鄙夷地,看了一眼,像死狗一般,癱軟在地上飛的楊起隆,徑直對孟伯風說:“孟叔,這裡,就交給你了,按原計劃,你去那裡等我。”
“知道了,公子爺,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孟叔,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看着吳心平衣袂飄飄的身影,瞬間幾個起落,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孟伯風讚賞地點點頭,然後,發出幾聲清脆悅耳的唿哨聲。
很快,兩個壯小夥子跑近跟前,他們像捆豬崽一樣,將楊起隆捆了個四蹄朝天,中間橫穿一根木棍,徑直擡着向山下走去。山下,早已爲楊起隆,準備好了一輛馬車,預備將他不顯山,不露水,神不知,鬼不覺地,拉回雅克薩呢。
呵呵,當有些事,自己無力去左右的時候,那只有悲哀地認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