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小安已是心境空明,坦然赴死。那邊,原本排列整齊有序的馬隊裡,一匹高頭大馬,也不受主人*控地,歡悅地嘶鳴着,衝向了小安。
兩匹馬兒,宛若久別重逢,他鄉遇故知的老朋友般,交頭擦頸的,摩挲在一起。那歡快的嘶鳴聲,此起彼伏,好像訴不盡的相思離情。而馬背上上的邵文,卻在馬兒互訴衷腸之時,終於看清,這匹渾身上下,血肉模糊的馬兒,竟是孕榮王爺的專屬做騎。
邵文跟隨孕榮數年,明裡暗裡,形影不離,這天長日久地相處在一起,人的感情與日俱增,這畜生的感情,也是與日俱增。更何況,這孕榮和邵文的馬兒,都是馬中的極品,那聰明靈透,更勝於普通馬兒,那感情,日積月累下來,竟也和人兒一般,深厚濃密的令人感動。
不去顧及馬兒,用它們獨有的方式,互訴離愁別緒。邵文目不轉睛地,審視着馬背上那個渾身血跡斑斑,似乎已經佝僂着身軀,昏迷過去的人兒。
是誰?誰能有這資格,騎着孕榮王爺的專屬坐騎?他騎在孕榮王爺的馬背上,孕榮王爺,又會在哪裡?
忽然,腦中靈光乍現,這孱弱嬌俏的身影,除了她,還會是誰?而孕榮王爺的專屬坐騎,似乎也只有她,纔有權利騎在上面?
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小安?小安姑娘,是你嗎?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一聲熟悉的,渴望已久的呼喚,震驚了神智已是混沌不清的小安。不知是因爲驚喜過度,還是因爲失血過多,虛弱無力,原本半趴在馬背上地小安,身體竟是搖搖欲墜。
邵文大吃一驚,急呼:“小安,抓住,別鬆手!”
話音未落,他已急速出手,迅速抓住了小安已經鬆開馬鞍的一隻手。就在他剛剛想躍上小安的馬背上時,有人,已經捷足先登,躍身上了小安的馬背,極盡溫柔地,摟住了她幾近墜落的嬌軀。
噓!還好,虛驚一場!邵文感動的無以復加:“公子爺,謝謝你!”
吳心平英俊帥氣的臉上,早已是寒霜滿面,悲痛欲絕:“我不是爲你,是爲她!”
當目光辨認出眼前的血人時,吳心平的心,早已是肝膽俱裂,魂飛天外。天吶,他都做了些什麼啊?爲什麼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會出這樣一場意外啊?
孕榮呢?這個死孕榮,當初的信誓旦旦在哪裡?都拋諸九霄雲外了嗎?他就是這麼愛護小安?疼惜小安的嗎?若是早知道,他的愛只是這般的膚淺,他當初就不該把小安留在京
城,留在他身邊啊!
若是這世上真的有賣後悔藥的,他願意現在就買一顆來吃掉,以免自己的心,承受此時此刻的凌遲之痛!
他的手,感覺到了小安胸前匕首的鋒利。他小心翼翼地,扳起小安一直佝僂着的嬌軀,將她慢慢依靠在自己懷中。
小安,已是無力回頭,看清楚自己身後,賴以依靠着的人是誰。她的目光,平直地,越過迷迷濛濛的霧靄,停留在邵文臉上,帶着面具的臉,看不出一絲悲喜傷痛:“你——是——我——哥哥,對不對?”
在京城,人生地疏,舉目無親,除了孕榮,就只有他,待她最好了。若沒有血緣親情,陌路相逢的他,又何須如此?
邵文看着自己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人兒,梨花帶雨般,楚楚可憐。那哀怨傷痛的眼神裡,彷彿包裹着千韌劍,無情地,凌遲着他備受煎熬的心。
可是,命中早已註定,她不會屬於自己!這一生,自己只能將真心掩埋,微笑着祝福她和孕榮!
縱然是愛在心頭口難開,他也不該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她的期待中,不是嗎?畢竟,曾經孤獨寂寞的靈魂,相互依靠過,相互共暖過,他的無奈,還是傷害了她的真誠,不是嗎?
小安,則把他的無言以對,當做了默認:“哥哥,你好——狠心!你——怎麼——捨得,就這樣——拋下我,不辭——而別?”
邵文深情地低喃:“小安——小安,我……”
雖然小安的譴責,讓他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的愧疚,卻是發自內心的。
小安只覺得,一股暖暖的氣流,宛若春風拂面般,絲絲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將原本傷痕累累的身軀,重新注入了新的生機。耳邊,也同時響起一聲溫潤寵溺的譴責:“傻丫頭,哪有你這樣半路亂認親的啊!我纔是你哥哥呢!來,張嘴,把這顆藥丸吞下去!”
不容小安有絲毫的抗拒,一顆清涼幽香的藥丸,已經準確無誤地,塞進了小安口中,然後,徑直滑落進小安的咽喉裡。
小安驚駭的無以復加:“你——你——你——是誰?”
她想轉回頭去,看清楚身後的人兒,究竟是誰,可是,卻是有心無力。她的全身,已經凝聚不起一丁點兒的力氣了。
一張俊顏,迅速在眼前擴大,那份熟悉的陌生感,卻令她無所適從,半信半疑:“你——你是——司徒——遠?”
笑面殺神吳心平,依然在笑,不過,卻早已是淚流滿面,語聲哽咽:
“傻丫頭,我是哥哥彭心平,不過,現在叫吳心平!”
吳心平邊說,邊伸出一隻手,揭下小安臉上的人皮面具,任憑自己溫熱鹹澀的淚水,一滴滴滴落在小安蒼白如雪,因不堪痛楚,而深深糾結着的嬌顏上。
“小安,我親愛的小妹妹,長話短說,告訴哥哥,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小安,淚如泉涌:“哥哥,救——孕榮!快去——救——孕榮!”
吳心平皺眉:“孕榮?他怎麼了?”
恰在此時,孟伯風已策馬上前:“公子爺,左面的山凹中,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邵文,則在小安說出“救孕榮”三個字時,早已如離弦的箭一般,撥轉馬頭,向着打鬥聲傳來的方向飛馳而去。
雖然易地而處,與孕榮分開了這麼久,但是,作爲他的救命恩人,孕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與份量,依然是獨一無二,無人可以取代的。他可以義無反顧地,爲孕榮捨命,卻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孕榮身處險境。
孟伯風,也一聲號令,率領着身後的數十人,策馬揚鞭,尾隨着邵文而去。
吳心平:“小安,哥哥先帶你回家,可好?”
小安:“不,我——不要——丟下他!我要——回去——找他!”
吳心平:“你身受重傷,急需治療!我們回家去等他,也是一樣的!”
小安:“他——很危險!”
吳心平:“我知道,你放心好了,邵文和孟伯風,已經帶人去救他了,他不會有事的!”
小安:“他死,我死!他生,我生!生生世世,生死相隨!”
吳心平是淚流滿面:“好,哥哥帶你去!哥哥只答應帶你去觀敵瞭陣,咱們不衝鋒陷陣,行嗎?”
並非是他貪生怕死,而是小安的胸膛上,還插着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啊!
小安笑,如花般美麗慘白的小臉上,綻放着夢幻般的幸福笑容:“好,我——只是想——親眼——看着他——安然無恙!”
吳心平溫柔地摟緊小安,抖動馬繮繩,讓馬兒邁着小碎步,平穩地前行。他知道,以小安和孕榮的感情,他們誰也不可能拋下對方,獨自去逃生。與其讓心力交瘁的小安,心懷忐忑,惴惴不安,倒不如讓她,親眼看到孕榮脫離危險。
此時此刻,吳心平終於明白,他連苛責孕榮的理由也沒有了,因爲,孕榮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諾,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來深愛着小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