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瞧着,嘎爾迪騎着馬從谷裡出來,到了他面前躍下馬行了禮。
這段時間嘎爾迪每天在這個時間都要向他例行稟報有關孛延部的消息,張浩天當下道:“嘎爾迪,今天有什麼情況沒有?”
嘎爾迪立刻道:“有一個,王爺,你不是吩咐我觀察巴達託塔城外的孛延部各族分佈情況嗎,並畫一張圖出來嗎,我的人已經收集並繪製好了。”
張浩天一喜,道:“哦,這麼快,好啊,這張圖在什麼地方?”
嘎爾迪道:“就在我懷裡。”
一邊說着,一邊從皮袍之中取出了一張卷好的羊皮,見到旁邊有一塊大石甚是平滑,便走了過去,打開放在上面。
張浩天走到了那大石旁蹲下,仔細的看那張地圖,卻見中間畫着一個城池,自然是巴達託塔城,而周圍則繪着一些紅圈,就像是星星圍着月亮一樣,在紅圈之中,有一些文字,說明這是孛延部的什麼族,目前還有多少人,而這些人之中,老少婦女有多少,戰士有多少,都寫得明明白白。
看完之後,他心裡大概計算了一下,孛延部目前的十八族,有八個族進入了巴達託塔城裡,共計差不多一萬人,而外面的十個族加起來近一萬三千人,不過由於攻打莫爾根部與兩度血戰瑪木山谷,特別是最後一次,可說是死傷慘重,可用於主力作戰的青壯年戰士並不多了,還剩下八千多人。
嘎爾迪是塔塔羅部目前的六大額圖中最有智慧的一個,瞧着張浩天的神情,猜測着他的意思,便道:“王爺,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比孛延部實力還是稍差,不能去主動進攻。”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現在瑪木山谷還有七千人,其中有超過六千的戰士,比例雖然高,鬥志也不是孛延部人可以比的,但在人數上還比不上孛延部,而且一但戰鬥到了最後,阿爾敦愣可以動員青壯年婦女和老少男人蔘戰,如果要硬拼,我們羸的機會並不高。”
嘎爾迪“嗯”了一聲道:“我們不僅人數上比不過孛延部,而且巴達託塔城的城牆高達二十餘米,城門是精鋼所鑄,要進攻的確很難,王爺,你是不是還想打各個擊破,逐步蠶食的主意?”
張浩天又一點頭道:“這是削弱敵人的最好辦法,但看來阿爾敦愣已經有所防備,把十八個族收縮在了一起,再加上必定會派探子偵查,我們的人根本無法靠近。”
嘎爾迪卻立刻道:“不,王爺,至少有一個族,我們可以把它消滅掉。”
張浩天聞言,望着他道:“哦,是那一個族。”
嘎爾迪將手指着地圖上巴達託塔城西南角的一個紅圈道:“就是這個。”
張浩天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卻見這個紅圈的確離巴達託塔城最遠,但旁邊還有兩個紅圈,形成了一個三角形,而那最遠的一個紅圈豁然寫着的就是蘭亞族。
嘎爾迪接着道:“蘭亞族離巴達託塔城大約有三十公里,聽說阿爾敦愣惱怒蘭亞族人讓你逃了,使塔塔羅部起死回生,並對他形成了現在這樣的威脅,所以把巴達託塔城附近最差的一塊地盤給了他們,那裡平坦的地方很少,東西北方全是沼澤,只有南方可以進入,就是放牧,也要向西走四五公里纔有足夠的青草。”
張浩天眼神一閃,道:“你是說,如果我們去攻打蘭亞族,其餘的孛延部人無法增援。”
嘎爾迪點頭道:“蘭亞族的東方是扎克朋族,西方是加爾族,雖然都只隔五公里左右,但這五公里全是沼澤,遇事根本無法及時救援。”
張浩天看着那地形圖,沉吟道:“就算蘭亞族的三面都是沼澤,不能及時得到救援,但這樣的地形並不是沒有好處,沼澤在冬天就算是結了冰,冰層也非常薄,無法承受人的重量,他們只需要集中力量將南面防守住,我們在短時間內無法攻入,孛延部各方面的援軍就會繞一個圈子,從我們的後面截住,形成合圍之勢,阿爾敦愣不是傻瓜,他把蘭亞族放在這裡,並非沒有考慮過。”
嘎爾迪道:“幾次戰鬥蘭亞族也有損失,他們總人數只剩下不到四百,如今能夠作戰的戰士頂多超不過兩百,如果發動奇襲,是很有可能把他們解決掉的。”
張浩天當然明白,雖然蘭亞族的人數並不多,即使打掉也不能傷到阿爾敦愣的元氣,但在巴達託塔城的附近消滅掉一個族羣,對整個孛延部人的心理都會形成威懾,對於未來的大戰實在是很有好處。他和周雪曼是蘭亞族族長的女兒哈斯其其格所救,但蘇合先是想抓他,跟着又要把周雪曼獻給阿爾敦愣,周雪曼雖然逃掉了,但音訊全無,無疑是九死一生,那種一想起就蝕骨的痛苦讓他產生了對蘭亞族的怨毒。
聽着嘎爾迪說話的口氣,他立刻道:“嘎爾迪,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
嘎爾迪道:“我是有一個主意,而且應該可行。王爺,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家過去並沒有住在巴達託塔城裡,而是在城外負責放牧,所以才能夠在那一場浩劫中逃生。蘭亞族所在的位置,我非常熟悉,有一個辦法,也許能夠在冬天穿過沼澤到達他們的宿營地。
張浩天頓時一喜,道:“好啊,是什麼辦法,你快說。”
嘎爾迪道:“沼澤在冬天結的冰的確是很薄無法承受一個人的重量,但是,有一次我誤入沼澤,差點兒沒命,後來我爺爺告訴過我一種過沼澤的法子。”
說到這裡,他沒有賣關子,繼續道:“我爺爺說,要過沼澤,可以用薄木片做一種泥滑車,下面刨得越光滑越好,而且兩翼至少要超過一米,人趴在中間,用一根雪杖滑動向前行走,用這種方法,別說是沼澤上有冰層着,就算是沒有冰,一般的浮泥都能夠滑過去,不過遇到水深泥少的地方就很容易出事。這種辦法是幾百年以前住在沼澤邊的塔塔羅部人遇到冬際缺糧,實在沒有辦法了纔在沼澤裡捕獲水獺水蛙等小動物時用的,後來大家從來沒有遇到冬天沒有糧食吃的情況,所以也沒有人冒險這麼做了。”
張浩天沉思道:“就算做出了這種滑車,但孛延部人有不少探子,我們前去,只怕很容易被發現。”
嘎爾迪笑了起來道:“這事我現在纔來告訴你,就怕沒有把握,王爺,我已經令人仔細觀察過孛延部在西南方向的巡邏情況了,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出來,經過什麼地方,孛延部的人在進攻瑪木山谷之前能夠幹掉我們探子,難道我們就不能悄悄幹掉他們的探子嗎。現在孛延部人比我們多,我們能吃掉一點兒算一點兒,讓阿爾敦愣和孛延部人一直心驚膽戰睡不安寧,也算是出上一口惡氣。”
嘎爾迪是一個很有經驗閱歷而且沉穩的人,因此烏恩其才提拔他做了四大額圖,負責刺探情報,他既然這麼有把握,張浩天豈會反對,立刻道:“好,嘎爾迪,這件事就由你負責,要多少人手都行,儘快做好你說的那種泥滑車,然後行動。”
嘎爾迪一切都考慮好了才向張浩天稟報的,當下點頭道:“王爺,這次襲擊,我看只需要三百人就夠了,這種泥滑車並不複雜,你調五百人給我,三天內,我保證做三百架出來。”
張浩天答應着,便大聲吩咐正在練刀的一部分塔塔羅部人停止下來,拔了五百人給嘎爾迪,而嘎爾迪並不耽擱,很快就帶着這五百人離開,去附近的山丘砍伐適合做泥滑車的樹木去了。
兩天後,大晴。
快到傍晚時,嘎爾迪請張浩天到格日樂圖湖的邊上去。
兩人並轡而行,由嘎爾迪領着,很快就到了格日樂圖湖的東北側,這裡有着一大片沼澤地,此時在夕陽的照射下,發出晶瑩耀眼的光芒,透過冰層,可以見到下面的枯草,而且冰層上不時可見裂口,這表明冰面很薄,過不了多久就會完全融化。
在沼澤地的旁邊,站着十幾名塔塔羅部戰士,手裡拿着兩個只有二三十釐米長,前端寬大,有些像手形的短杖,而在他們的身下,放着一架像風箏般的物事,用薄薄的木片拼接而成,張着雙翼,底部呈弧形,打磨得甚是光滑。
張浩天知道,這就是嘎爾迪所說的能夠在沼澤上行走的泥滑車了,也不多說,一揮手道:“你們快試試,能不能行。”
聽到張浩天的吩咐,那十幾名塔塔羅部戰士便將泥滑車放在了薄冰上,跟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趴了上去,隨着嘎爾迪的一聲令下,用兩個手形短杖一撐,那泥滑車便向前移動起來,隨着戰士們的加力,速度越來越快,竟和一個普通成年男人的奔跑速度差不多。
嘎爾迪指着那些遠去的滑車道:“這玩意兒速度越快對下面的受力越輕,所以有冰是最好的,王爺,這段時間天天出太陽,冰層就快化了,我們還是儘早行動的好。”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三百架泥滑車什麼時候能夠做好?”
嘎爾迪道:“我已經命令人連夜趕製,最遲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夠完成。”
張浩天“嗯”了一聲道:“那好,我們明天晚上行動,嘎爾迪,在行動之前,你派人出去把孛延部在這個方面的探子全乾掉。”
嘎爾迪道:“王爺,你就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人手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孛延部的探子應該和我們一樣要定時回去稟報,所以我們的行動最好在兩個小時之內結束。”
張浩天道:“選三百精銳去襲擊蘭亞族,不會費太多的時間,明天我也要去。”
聽到張浩天這麼說,嘎爾迪一愣,趕緊道:“王爺,有了泥滑車,這次行動風險雖然不算太大,但多少還是有些危險的,你身份尊貴,用不着親自去這一趟,就全部交給我吧。”
張浩天搖了搖頭道:“蘭亞族人裡有我一個救命恩人,那是絕不能傷害的,所以我必須親自去,要保證到不傷她分毫。”
嘎爾迪又道:“這個人是誰,你告訴我,我下令不許傷害她就是。”
張浩天對自己手下人的性格是很明白的,道:“她叫哈斯其其格,是蘭亞族族長蘇合的女兒,蘭亞族一但發現我們的人,肯定會反抗,而戰士們很容易殺紅眼控制不住,所以這一趟是非去不可。”
嘎爾迪當然知道,一但遇到蘭亞族人激烈的反抗,戰士們多半會暴燥失控,在黑夜之中展開大屠殺,就算殺死了哈斯其其格,也不會有人知道是誰下的手,張浩天想治罪都不能。“
於是他只得點了點頭道:“王爺作了決定,我也不便再反對,那就多調一百人前去,這樣更保險些。”
張浩天微笑搖頭道:“不用,三百精銳對付蘭亞族綽綽有餘了,不過爲了更穩妥一些,倒是可以讓伊德勒與哈日瑙海各率一千人佈於東西方,避免扎克朋族與加爾族萬一接到訊息來援。”
聽到張浩天這樣的安排,嘎爾迪總算放了心,便與他又商量起明晚進攻的細節來,最後決定,由於蘭亞族並非孛延部的主要力量,只是大樹下的一枚尖刺,這次行動就叫做“拔刺行動”。
到了第二天,傍晚吃過晚餐,“拔刺行動”就開始了。按照張浩天的計劃,由他與嘎爾迪帶三百主要由黑鷹戰士組成的精銳先行,這樣在進入沼澤地時目標不會太大,而伊德勒與哈日瑙海四十分鐘後出發,分別佈於沼澤地的東西兩翼,只要蘭亞族的人能夠被儘快解決掉,在巴達託塔城的大批援軍到達之前撤離,這次行動的確是沒有多大危險的。
張浩天與嘎爾迪及自己的侍衛長齊日邁帶着三百戰士出了瑪木山谷,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雖然在出發前阿茹娜及六大額圖都還在反對,可是張浩天仍然堅持親自去。其實,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塔塔羅部的靈魂,谷裡的所有人需要自己引領走向未來,儘量不要涉險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哈斯其其格救過他兩次,一次是淤泥裡,一次是讓自己逃走,這個小女孩,他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的,甚至作爲報答,他還可以免除包括蘇合在內的她所有家人一死,但要是蘇合反抗得太激烈,甚至寧死不降,那就沒辦法了,所以他纔會走這一趟,到時候看情況決定。
疾行之下,三個小時之後,便離蘭亞族所在的沼澤地只有五六十公里了,而嘎爾迪已經安排了人出去掃除障礙,他派則全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探子,相當於軍隊裡的特務,可說是精銳中的精銳,加上之前已經對敵人的哨位及巡邏隊到達的時間摸了底,只要不出意外,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果然,沒過多久,便見到一名探子飛騎來報,敵人派出來的哨兵與巡邏隊已經全部順利解決。
當下隊伍一路前行,在嘎爾迪的帶領下,一個小時後,到了一處地方,藉着草原上清幽的月光,可以見到是一層下面透着枯草的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