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張浩天的儀表身材,無論是誰見過他都會有深刻印象的,老闆娘當然認得,而且也記起那天晚上小薇曾經破例陪他過了夜的,而剛纔三名男子對他的恭敬與稱呼已經看在眼裡,聽進耳中,一顆心頓時狂跳起來,顫聲道:“你……原來你就是狼哥。”
張浩天“嗯”了一聲道:“不錯,我就是阿狼,老闆娘,我們又見面了。”
從三名青年男子對小薇的態度看,無疑她已經跟了這個男人了,那麼自己當初得罪過小薇,那麼……
想到後果,老闆娘已經是一臉的死灰,她雖然也認識一些黑白兩道的人,但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角色,誰敢惹這段時間聲名鵲起的萬洪幫“阿狼”啊。
當下,她只得顫聲道:“狼……狼哥,我不是……不是故意要爲難小薇……小薇姐的,你大人有大量,別給我這種沒見識的女人計較。”
張浩天知道,當初這老闆娘只所以扣小薇的提成,只是想要繼續在這裡開店,迫於阮明的壓力,不得不逼小薇前去,也算是無奈之舉,不過小薇與她一定有過許多的言語爭論,心裡的氣是不能不發泄的,便向小薇一指,淡淡的道:“你跟我說沒有用,這件事由小薇自己處理,她想怎樣就怎樣。”
老闆娘在金子村這麼久,黑道上那些血腥的廝殺目睹得多了,更何況都在傳老街大院裡神秘死亡的三十幾個人和這個阿狼有關,他要讓自己忽然“失蹤”,實在是容易之極的事情。
越想越害怕,老闆娘身子一軟,竟跪在了小薇的腳下,抱着她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小薇姐,我知道你心好,不會和我這種沒大腦的人一般見識的,扣你的提成,當時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你知道的,我離了婚,孩子才十二歲,要在外面賺錢,過得不容易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混帳,混賬啊。”
小薇並不是一個心腸狠毒狹隘的女人,瞧着這老闆娘這樣的狼狽像,而且在不停的說着求饒的話,想起當時的狀況的確是不能全怪她的,當初和她吵架聚焦的那股子鬱氣漸漸的消了下來,便道:“算了,你起來,把欠我的錢全部還來。”
沒想到小薇居然這麼好說話,老闆娘趕緊站了起來,拭着眼淚道:“是是,小薇姐,你等等,我去拿,馬上去拿。”
她說着這話,腳步匆匆,便向右邊走廊盡頭自己的臥室而去,還沒到十分鐘,就重新回來,手裡卻拿着一疊錢,遞到小薇手中,堆着笑道:“小薇姐,這裡是兩萬元,有八千是你的提成,其餘的是我補償給你的利息,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其實像我這種人,那裡有資格讓小薇姐生氣,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生太多的氣,對皮膚可不好,影響了你的皮膚,可就配不上狼哥了。”
老闆娘一邊說着,一邊就來拉小薇的手作親熱狀,她這樣的女人可說在社會上閱歷非常豐富,化解危險是有一定手段的。
小薇聽着她的話,羞澀的瞥了張浩天一眼,連忙道:“別亂說,我……我只是狼哥的手下,什麼配不配的,我那裡配得上狼哥。”
嘴裡雖然這麼說,她對老闆娘的氣就更消散了,將手中的錢數了數,又還了一疊給老闆娘,道:“我只要屬於自己的,多的我不稀罕,你拿回去。”
多給了小薇一萬二,老闆娘當然肉痛,見她居然不要,心裡面頓時“阿彌陀佛”起來,口中卻道:“小薇姐,你是不是嫌少,你要是不肯原諒我,我……我只有跳河啦。”
小薇也不理他,只是將錢放進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白色坤包裡,然後對張浩天道:“狼哥,我們走吧。”
張浩天看得出小薇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微微一笑,對站在旁邊的沈東道:“沈東,留心些,多幫幫老闆娘的忙。”
聽着沈東連聲答應,張浩天這才與小薇一起下了樓。
走到街上,已經是傍晚,各家魚蛋檔的霓虹燈已經閃爍起來,五光十色的一片絢麗。
此刻,小薇微微張開雙臂,閉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一陣重新睜開,身子又歡快的旋轉了兩圈,才笑靨如花的對着張浩天道:“真好,狼哥,真好,謝謝你。”
張浩天奇道:“謝我做什麼?”
小薇望着他眸子已經是波光盈盈,裡面充溢着感激,道:“當然要謝謝你,狼哥,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多半會守不住自己的底線,完全墮落的,還有,要不是跟着你,我永遠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感覺到痛快,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少開心,開心得不得了。”
張浩天點了點頭,微笑道:“你不恨老闆娘了?”
小薇一搖頭道:“其實老闆娘說得不錯,我纔來的時候,她對我還是很好的,只是後來因爲阮明的事我們吵得很厲害,但相信換了別的老闆,也會一樣的,算了,事情都過了,她已經給我道了歉,服了軟,沒什麼氣可生的了。”
小薇能夠解開鬱氣當然很好,張浩天便道:“既然這麼高興,小薇,你想吃什麼,我請你。”
小薇卻一揚臉道:“不,今天我特別高興,又拿回了屬於自己的錢,當然該我請你。”
張浩天倒也不跟她客氣,立刻就答應了,忙了這麼多天,他真的想好好的吃上一頓,不過吃什麼有些爲難,對於平常吃過的那些山珍海味他實在沒有胃口了。
小薇也不知道吃什麼,兩人商量了一陣,便決定由張浩天把車開出去閒逛,看一路上有什麼好吃的吃什麼。
於是兩人很快回到了“廣財茶樓”樓下的停車場,上了張浩天那輛黑色的“別克”商務車,向東開了出去。
向東而行,便是雙井村了,張浩天並沒有進去,而是順着繞過村子,從村子外面的公路繼續前行,這東邊他曾經來過,雖然是三聯幫的勢力範圍,但飲食業比北部要多一些,現在他不是去爭地盤,順便逛逛那裡沒有關係的。
開了半個小時左右,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但還是沒有找到滿意的地方吃飯,張浩天有些餓了,調高了車中的暖氣,側頭對小薇道:“小薇,要不我們隨便在路邊找一家飯店吃了。”
誰知小薇坐在他的旁邊,臉色一直揚溢着幸福的紅暈,就彷彿希望這路沒有盡頭一般,聽着他的話,立刻搖了搖頭道:“不,狼哥,我們都走了這麼遠啦,不如再找找,看有沒有特別的,過去我們沒有吃過的東西。”
張浩天當然會女士優先,只好強忍着飢餓繼續開車,看着不停從車窗裡閃過的各種餐館,忽然覺得吃什麼都有胃口了。
大約開了十分鐘左右,到了一個村子,前面一條十字路口,往右轉便是繁華的都市,而往左轉就是那些發展得比雙井村還差,沒有進入城市化,相對偏僻,真正意義的村莊了。
張浩天停下車,讓小薇決定,而小薇只看了一下路標牌,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左轉,張浩天當然不會反對,踏着油門,打着方向盤,便向左轉去。
繼續前駛,這條路上的汽車已經越來越少,而且道路兩旁可以瞧到在其它村子裡看不到的莊稼了,張浩天雙眼前視,只希望能夠看到一個路邊麪館,先吃一碗牛肉麪,然後再陪着小薇找她想吃的餐館,女人就是女人,抗飢餓的能力是比男人強得多的。
又駛了一陣,忽然聽到小薇叫了一聲:“狼哥,狼哥,你看那裡是什麼?我們去看看?”
張浩天聽着她的話,減緩了車速,順着她的手指向右邊望去,卻見在離公路一百多米的地方,現出了一幢三層高的樓房,不過建築結構很是奇特,而且全是木製的,頗有些原始感,不時可以看到有車輛進入,似乎是一個餐館。
張浩天現在是餓急亂找店,不管三七二十一,看着道路,把方向往右邊一打,車子便駛了過去。
不一會兒,就到了那幢建築前,卻見上面寫着“苗家風情園”的字樣兒,在這幢建築的後面,還有一些木製建築,只是全是一間間低矮獨立的小木屋,在公路上是看不見的。
這裡應該是一個集餐飲與娛樂的地方,張浩天見到前面有一個停車場,當下把車開過去停下,然後與小薇走下了車。
剛走到那幢三層高的木製建築門口,瞧着有兩名女孩子各端着一個托盤站在門外。
這兩個女孩子穿着青布緊身大襟衣,外套深紅緞對襟短衣,一條細褶裙層層纏繞腰間 不過最顯眼的就是她們的飾品,銀帽、銀簪、銀戒指、銀手鐲、銀項圈,總之是亮晃晃的一片,而且容貌甚是清秀。
如此的服飾,張浩天當然不會陌生,他知道這是很傳統的苗家女子裝扮,電視書籍是經常見到的,不過今天算是親眼目睹,想不到小薇還真找到了一個特別的地方,苗家菜他還沒有吃過。
裡面應該是餐廳,兩人正要進去,那裡知道兩名苗家姑娘竟然把他們攔住了,跟着就依依呀呀的唱起歌來,聲音倒很好聽,不過張浩天與小薇誰都聽不懂,不明白她們攔住去路是什麼意思,莫非是餐廳不營業了嗎?不過裡面好像還有不少人在用餐啊。
正在詫異之間,兩名苗家姑娘的歌聲已經停止了,其中一名年紀大點兒的女孩子竟用很標準的普通話道:“兩位尊敬的客人,你們是第一次來我們苗家作客吧,請兩位喝下攔門酒,這是我們苗家對尊貴朋友的禮節,酒一沾脣,大門自開,你們從此就是我們苗家的好朋友了。”
張浩天與小薇對望了一眼,自然是入鄉隨俗,各自拿了一杯酒喝了下去,那酒杯並不大,張浩天一飲而盡,只覺甜甜酸酸的。
瞧着兩人把酒喝完,兩名苗家姑娘果然把身子一移,讓出了道路,然後又唱了起來,估計是貴客進門的意思。
張浩天與小薇雙雙走了進去,卻見裡面是一個大約三四百個平方米的用餐大廳,桌子與凳子都是用乾草編織成的,顯着一股子強烈的鄉村氣息,而在大廳裡,有二十餘桌坐着顧客,生意說不上好,畢竟這裡只有自己開車才方便來,而且應該纔開張不久,屋子裡面還透着木香味兒。
正準備找地方坐下,便看到一個穿着比門外那兩個苗族女孩子簡單很多,挽着髻子,用花帕包頭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微笑着對他們道:“兩位客人,請問你們是第一次來嗎?”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們是第一次來。”
中年婦女立刻道:“那讓我向兩位客人介紹一下,你們是吃屋宴還是吃野宴?”
張浩天完全搞不懂了,道:“什麼是屋宴?什麼是野宴?”
中年婦女道:“屋宴就是在這裡用餐,比較簡單一些,而野宴就是請二位到我們風情園後面的草地上去,那裡有單獨的座位,最適合像兩位這樣的人了,而且等一會兒還有歌舞表演,不過價錢要比屋宴貴一些。”
小薇知道她一定誤會自己與張浩天是情人關係,臉微微一紅,卻沒有解釋,看了看窗外,微微皺了皺眉頭道:“貴不貴倒是沒什麼關係,只是外面天氣那麼冷,坐着吃飯不凍壞纔怪。”
那中年婦女又微笑着道:“小姑娘,這你不用擔心,每一個座位,我們都會生篝火取暖的,而且在場子的正中,還升着一堆大篝火,非常暖和。”
女孩子當然喜歡與衆不同的浪漫情調,一聽說不會冷,小薇立刻道:“好啊,那我們吃野宴,在什麼地方?”
中年婦女說了一聲:“請兩位跟我來。”說着便向前而去,很快帶着兩人穿過了整個餐廳,從一道木門出去,踏着石板路,穿過一片茂盛的樹林,不一會兒便到了一個地方,卻見是一大片草地,估計是特殊的品種,雖然在寒冬之中,仍然透着綠色來。
張浩天放眼望去,只瞧着在草地的正中,果然生着一大堆足在四米高的篝火,此時正熊熊的燃燒着,將附近照得通明,而在這大篝火的四周,還零零星星的點着一些小篝火,每一堆篝火旁邊,都有一張小草桌圍坐着客人,他數了數,大約有二十來桌,與大廳裡差不多,只是每一桌的人數要少些,以成雙入對的情侶爲主,怪不得這領座的苗婦說最適合他與小薇了,他高大英俊,而小薇婀娜漂亮,不熟悉的人,很難有不誤會的。
中年婦女領着兩人走到了東側的一個還沒有點起篝火的草桌旁,卻見那座位不是獨立的,而是一個長方形,最多能夠坐上兩人,應該稱之爲“情人凳”了。
中年婦女一邊請兩人入座,一邊揮了揮手,很快便有一個包着頭巾的苗族中年男子過來,在篝火裡搞弄了一陣,那篝火立刻燃燒起來,烈焰搖動,熱氣傳來,的確是很暖和。
那“情人凳”並不長,張浩天身軀寬大與小薇坐在一起,身子就緊緊貼住了,而小薇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一顆頭已經微靠在他的肩頭,嘴角已經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對於小薇的反應,張浩天是毫無覺察的,因爲他的肚子實在很餓了,餓得去問菜名的時間都省了下來,對中年婦女道:“大姐,我們第一次來,有什麼好吃的,你就給我們端上來吧,不過一定要快些。”
中年婦女答應了一聲,就匆匆離開了。
沒過多久,一個苗家女孩子走了過來,左手提着一個大茶壺,右手拿着兩個土碗,張浩天一看沒有菜,估計是茶水之類的,頓時好生失望。
果然,那苗家女孩子把碗放到兩人面前道:“客人,請喝茶。”
說着這話,已經將茶壺下傾,倒出了白乎乎的液體。
張浩天伸頭一看,那液體濃濃的,有些像漿糊,冒出的熱氣散發出一股香氣來,哪裡是平常喝的茶水,忍不住道:“這是茶嗎?”
那苗家女孩子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是的,這是我們苗家獨有的油茶,是用玉米、黃豆、花生、米花、糯米飯、豆角、紅薯丁、蔥、蒜、胡椒粉混在一起煮成的。不過請兩位別忙喝,我們苗家喝茶的時候有個規矩。”
張浩天餓得厲害,聞着這香氣,已經在很沒風度的暗暗吞口水,聽着居然喝茶還有規矩,還不能馬上入口,不由得鬱悶之極,瞪了那個苗家女孩子一眼,道:“什麼規矩?”
苗家女孩子從衣服裡掏出了兩隻筷子,在兩個土碗旁各放了一隻,笑着道:“客人喝茶,我是要唱茶歌的。如果客人不想喝了,把一根筷子架在碗上就可以了,否則我會一直請你們喝下去。”
說了這話之後,她果然喝起歌來,仍然是那種讓張浩天聽不懂的原生態苗歌。
但此時此刻,聽歌當然是很不重要的,張浩天出手如電,已經端起了一碗苗家油茶,顧不得還有些滾燙,已經張嘴喝了下去。
說實話,這油茶聞起來倒是香,不過喝起來鹹鹹甜甜的有些怪,對他的口味兒來說,並不怎麼好喝。不過小薇頗是喜歡,喝了兩口,便道:“還不錯,狼哥,你覺得呢?”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落音,張浩天的碗已經空空的放在了草桌之上,卻沒有在上面橫架起筷子,自然是還想喝。
那苗族女孩子見狀,趕緊一邊唱歌,一邊又給他倒了一碗,但小薇的第一碗還沒有喝完,張浩天的第二碗又結束了,但那支筷子仍然沒放上去。
苗族女孩子顯然很少碰到連吃三碗的客人,沒想到有人如此喜歡苗家飲食,詫異的望了他一眼,嘴中歌聲不停,給他倒了第三碗。
張浩天第三碗油茶也很快入了腹,本來還想來第四碗,瞧着那苗族女孩子一直拿目光盯着自己,而且連續不斷的在唱歌,頓時不好意思了,乾咳了一聲,終於拿起筷子,有些依依不捨的放在了那土碗之上。
而另一邊的小薇早就放好了筷子。
瞧着兩人都放下筷子,苗族女孩子終於停止了歌聲,微笑着提了茶壺收了土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