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談1
尹奇國剛纔瞧着場面一片混亂，臉色也頗是緊張，此刻見戚英航把局勢控制下來，神情頓時一鬆，然後大聲道：“各位支持現任龍頭的兄弟其實也不用傷心，按我們萬洪幫的規矩，前任龍頭卸任，將擔任本幫地位最尊榮的‘制皇’，就算是龍頭大爺也要行禮的，大家仍然可以與‘制皇’見面，這樣沒有什麼不好啊。”
戚英航則沉聲道：“今日之事既然已經有了定論，大家也不必再多想什麼了，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吧，現在我宣佈散會，各自回自己的地盤去，龐副幫主正式登位的日子，尹大爺會通知你們的。”
龐統勳一直默然望着大廳裡的動靜，他當然也不希望自己還沒有登位，衆人就衝突起來，當下也大聲道：“不錯，大家都先回去，各守其職，龍頭大爺已經答應退位，我會和他辦好交接的。”
聽到兩人都這麼說，在大廳裡的各桓侯便開始退去，只是端木笠等人的臉上一片的黯然沮喪，而唐風平一幫人的臉上卻得意洋洋，就像是羸得了一場極大的勝利一般。
走出議事大廳，各位桓侯就開始向山莊外走，到停車場去開車。
張浩天跟着端木笠也默默向外面走着，此刻他的大腦裡卻浮現起一個人，那就是過去管自己的桓侯米明真，剛纔他是站在龐統勳一邊的，但和唐風平不同的是，他本人顯得很低調，兩幫人爭吵時，一直站在後面不言不語，而孫鐵軍也在他的旁邊沒怎麼上前。
此刻，他心中已經越來越明白了，除了唐風平與米明真之外，剛纔還有一個支持龐統勳的桓侯大爺，卻是主管g市南部事務的荀衛海，也就是說，目前g市最有實權的兩位桓侯大爺都被龐統勳拉攏了，顧方中是最有實力的紅旗大爺，掌握着北郊數千名兄弟的指揮權，除掉了他，龐統勳纔算完全控制住了g市的中下層，因此顧方中的死，必定和這次龍頭之爭有關係，而米明真多半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纔會當晚就準備讓孫鐵軍接替紅旗大爺之位，只是沒想到龍頭大爺會反對，一意孤行的讓自己頂了位置。
從整件事來看，龐統勳無疑是首腦人物，也是最得益的人，至於尹奇國，不過是因爲舊怨被龐統勳利用的馬前卒罷了，對於這個龐副幫主的過去，他並不清楚，可是他相信，爲了今天，龐統勳必然準備了很久了，因爲戚英航並不是無能之輩，像這些堂主、桓侯之類的人並沒有那麼容易拉攏，除了感情之外，許的諾言，肯定也是讓人可以動心得賣命的。
於是，他加快腳步，走到了沉鬱着臉的端木笠身邊低聲道：“笠叔，龐統勳過去是怎麼一個來歷，你能不能告訴我。”
端木笠立刻道：“我們萬洪幫的前任幫主叫做陸元宗，他膝下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從小就沒有讓她們參加幫務，而這個龐統勳，卻是陸幫主的侄兒，從小跟着陸幫主長大，無論身手還是頭腦都很不錯，陸幫主去世的時候，他才三十出頭，自然沒有資格當龍頭，當時的職位不過是一個桓侯，後來龍頭大爺登位，念在老幫主的份上，先讓他當了執堂的堂主，五年前又提他當了副幫主，龐統勳平時不愛言語，看起來對龍頭大爺也甚是感激忠心，想不到……唉，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原來龐統勳當過執堂的堂主，六堂堂主平常在一起的機會很多，他能夠拉攏到三堂堂主也不足爲奇了。”
端木笠“嗯”了一聲道：“莊雪海過去本來就是龐統勳的副手，龐統勳當了副幫主之後才頂替了他的位子，而坐堂的堂主廖伯全與尹奇國是一輩的，兩人更是兒女親家，勾結在一起也很正常，至於陪堂，本來就沒什麼實權，是協助坐堂辦事的，蔣方正當然要跟在廖伯全的後面。”
張浩天又一點頭道：“刑堂的堂主公孫劍雖然支持龍頭大爺，但刑堂只是執行龍頭大爺的命令，手下沒有多少人，還好管堂堂主邱光沒有和龐統勳這些人狼狽爲奸。”
端木笠道：“邱光做我的頂頭上司多年，對這個人的性格我非常瞭解，他剛正不阿，絕不怕事，對龍頭大爺也很忠心，我在想，爲了怕事情暴露，龐統勳不會找邱光尋求支持，反正他的力量已經夠了，也不在乎少邱光一人。”
說着話，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山莊的大門外，衆人各自上車，向着山下開去，端木笠帶着張浩天等人是最後上車的，一路前駛，大家心情不好，都不想說話，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下了山，上了主公路，正準備向s市的方向走，端木笠的手機便響了，他掏出來一看，立刻讓開車的於光中靠路邊停下，自己下了車，走了十幾米纔開始低聲的對着手機說話。
張浩天見着，心裡猜測，這多半應該是龍頭大爺打來的，今日之事，相信他絕不會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算了的，而端木笠，無疑是他手中可用的重要棋子。
此刻，他已經想到，爲什麼戚英航會派他到s市去了，顧方中的死，必然喚醒了龍頭大爺心中的疑竇，也知道內部有人作亂，明白g市已經無法控制，若是自己在那裡說不定會被這些人像顧方中一樣暗算,才讓他去s市，加強端木笠的實力，在s市站得更穩，作爲一個重要的基地，這樣，還有反敗爲勝的機會。
端木笠這個電話，足足打了近半個小時，張浩天正抽菸等着，卻見端木笠朝他招了招手，道：“浩天，你過來。”
張浩天立刻打開車門，大步走了過去，端木笠將手機拿給他，壓低聲音道：“這是龍頭大爺打來的，他要找你說話。”
張浩天接過手機，剛放在耳邊“喂”了一聲，就聽到戚英航在電話裡道：“浩天，你今天就不要跟端木笠他們回s市了，直接到靜茹母女那幢別墅去，靜茹這丫頭太想見你，我實在勸不住，不過也好，我有話給你說，你在那裡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會來的。”
張浩天此刻其實迫切的想與戚英航交流，聽他這麼一說，當然是連連答應，結束了通話，將手機還給了端木笠道：“笠叔，龍頭大爺讓我暫時不跟你們回去。”
端木笠也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先走了，公路上的士不少，你自己搭乘。”
說着話，他就匆匆走到了車子邊，打開門坐在了副駕駛室上，向於光中吩咐了一聲，那車子立刻向前飛馳而去了。
張浩天站在路邊，等了十分鐘左右，見到有一輛空的士過來，招手鑽了上去。
戚靜茹家是在市區的東南部，四十分鐘之後，的士就到了那個高檔別墅區。
剛靠近戚靜茹家的別墅外，還沒有下車，就見到穿着一身紫色長裙，披着一頭長髮，身材高挑，雪膚櫻脣，明眸皓齒的戚靜茹正在向外張望着。
張浩天明白肯定是戚英航給女兒說了自己要來的事，付錢下了車，就對着戚靜茹微笑着喊了一聲：“靜茹。”
戚靜茹看見了他，早就小跑着迎了上來，笑靨如花，秀眸中透出了喜悅不勝的光彩，似乎想要撲到他的懷中，但又羞澀的控制住了，只是凝視着他輕聲道：“天哥，你真的來啦，爸爸沒有騙我。”
看着被自己從女孩子變成女人，卻又在初戀中的戚靜茹，張浩天的心中頓時涌動起了男兒的柔情，對她親切的一笑，摸了摸她的長髮道：“靜茹，這段時間沒有和你聯繫，你不要怪我。”
戚靜茹連連搖頭道：“爸爸都給我說了，他想對你委以重任，可是又擔心別人說閒話，所以才讓我們少接觸，天哥，爲了你的前途，我會盡量剋制自己的，不過今天爸爸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談，讓你到這裡來，我們總算可以見一次面啦。”
她一邊說着，終於大膽的拉起了張浩天的手，向着別墅的大門走去。
張浩天這纔想起她連叫了自己兩聲“天哥”，便道：“靜茹，你爸給你說過我改過名的事了嗎？”
戚靜茹“嗯”了一聲，望着他一笑道：“是啊，爸爸把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天哥，原來你過去就挺威風了，連爸爸也說你是他見過的最有前途的年青人哩。”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別墅的樓房裡，卻見戚靜茹的母親唐婉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瞧着他進來，立刻微微而笑，一付很滿意的神情。
這也難怪，張浩天長得一表人才，極具男子氣，與女兒相配不說，而且深得戚英航的稱讚，最重要的是，女兒此刻對此人已經是癡心一片，可說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她當然要愛屋及烏了。
瞧着唐婉的神情，張浩天明白她還不知道戚英航發生了什麼事，當然此時也不會說，便很有禮貌的叫了一聲：“唐姨。”
唐婉點頭讓他和女兒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讓傭人泡來了好茶，然後與他閒聊起來，主要是問他到s市後的情況，張浩天就照實說了。
此刻，他已經猜到，戚英航多半沒有給唐婉說過自己在c市有上官玉梅及夏玲兒兩個女人的事，否則的話，她的臉色就沒這麼好看了。
唐婉還從來沒有跟張浩天談過這麼久的話,見他言辭間甚是謙遜,毫無道上那些青年頭領粗魯傲之態,心中更是滿意了,再次仔細打量他的容貌,點着頭含笑道：“浩天,你的頭髮其實早該理了,像這樣穩穩重重的多好,今天我也好放心把靜茹交給你啊。”
戚靜茹聽見這話,臉色頓時一羞,不過瞥了張浩天一眼,並沒有說話。
正聊着，外面傳來了汽車聲音，唐婉立刻喜悅的站了起來，向着外面迎去。
瞧着母親出去，坐在張浩天身邊的戚靜茹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爸爸永遠是媽媽心中最快樂的源泉，她一生都活在等待之中，天哥，我知道你和爸爸一樣，是心裡面放着大業的男人，不過我一定比媽媽好些，因爲我已經習慣了寂寞，也懂得有值得等待的男人比生活在茫然中要幸福得多，我知道你正是闖事業的年紀，是抽不出多少時間陪我的，沒關係，只要你允許我等你，我就很滿足了。”
張浩天聽着她的話，心中熱流暗涌，甚至有了將她擁入懷中親吻的衝動，但客廳裡還有一個傭人站着，他只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凝視着戚靜茹道：“靜茹，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可是我的確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甚至比你爸年輕時做的事情還要複雜與危險很多，你……你要有思想準……”
最後那個“備”字他還沒有說出口，戚靜茹手一伸，已經將纖細白膩的手指貼在了他的嘴脣上，眼中深深的望着他，微笑着輕輕搖頭道：“天哥，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兒，生長在這樣的家庭，我什麼都明白的，你想要去做什麼事，就放手做好了，不要管我，我會在家裡默默的爲你向上天祈禱的。”
張浩天沒有去吻她，可是，他已經緊緊的握住了戚靜茹的雙手，而戚靜茹就由他握着，兩人雙眸相視，片刻間已經交流了千言萬語，兩顆心，正在慢慢的交融在一起。
便在這時，卻聽得有腳步起響起，自然是戚英航進來了，兩人趕緊鬆開手，瞧着客廳裡的一名中年女傭人在含笑瞧着自己，戚靜茹是一陣羞澀，連忙站起身，望着匆匆而入的戚英航，叫了一聲：“爸，你回來啦。”語音很是親熱，顯然這段時間由於張浩天的關係，他們父女之間的隔閡正在速度消失。
戚英航是和黃彪一起回來的，臉帶沉肅之氣，聽着女兒如此親熱的叫聲，也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望着正從沙發上站立起來的張浩天道：“浩天，你跟我到書房來，我有話給你說。”
這話出口之後，他就向着樓上而去，張浩天便連忙跟在他的後面。
看着戚英航這個樣子，唐婉與戚靜茹自然明白髮生了什麼大事，但都沒有出聲去詢問，而是望向了站在客廳裡的黃彪，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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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天隨着戚英航上了二樓，順着走廊的右側走了一會兒，戚英航推開了一道門，讓張浩天進去，然後將門又關上了。
張浩天環視這間屋子，只見大約有五十個平方，裝修得古色古香，三面牆壁安着整齊的大書櫥，裡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另外還有一張書桌與一套沙發。
戚英航揮手讓張浩天坐在了沙發上，自己也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然後望着他道：“浩天，今天的情況你都看在眼裡了，有什麼想法沒有？”
張浩天立刻道：“龐統勳是主謀，龍杖的遺失和顧大爺的死，都和他脫不了關係。”
戚英航點了點頭，忽然一聲長嘆道：“在小顧沒死之前，我一直以爲萬洪幫的高層精誠團結，牢不可破，一直疏於防範，纔會讓龐統勳鑽了空子，此人沉默寡言，想不到機心如此之重，居然會聯繫這麼多的大爺來逼我退位，其實我年紀大了，已經厭倦了公務，早有退隱之心，只是因爲三聯幫才做到現在，只想等時機成熟，對他們使出致命一擊，徹底這個心腹大患之後，就傳位給龐統勳，不料他會等不及了。”
張浩天忍不住道：“龍頭大爺，可是你今天並沒有輸，還是有許多的大爺支持你的，爲什麼你就那麼幹脆的宣佈退位，讓龐統勳暫代龍頭之職，然後擇日登位，實在讓支持你的那些大爺寒心啊。”
戚英航聞言，已經是一臉的黯然，搖了搖頭道：“不，龐統勳有尹奇國、三位堂主，一個聖賢大爺，三大桓侯撐着，可說已經成了氣候，真要鬥下去，萬洪幫必然會四分五裂，兄弟們不知道要傷亡多少，萬洪幫將元氣大傷，很有可能從此就要走向沒落，這是我絕對不願意看到的事情，所以寧肯退位，也不能讓這事發生。”
張浩天咬了咬牙道：“龍頭大爺，難道你就這樣認輸了，讓龐統勳的陰謀得逞，還有，顧大爺的仇難道不報了嗎？”
戚英航臉色鐵青，眼神閃爍了好一陣，才道：“江湖之上，本來就充滿了殘酷與陰謀，黑道人物也不能缺少機心，龐統勳雖然逼我退位，但以他的能力，還是足以能夠統御萬洪幫的，我退讓一步，總比我的人和他的人硬拼，給萬洪幫帶來無可挽回的災難好。”
張浩天當然也知道如果兩邊的人相鬥，萬洪幫甚至是整個g省都將無安寧之日，三聯幫或者其它的幫派必然會乘虛而入，g省的局勢很快就會大變，可是，這口氣他真的吞不下去。不過這或許是他對萬洪幫還沒有多少感情的關係，站在戚英航的角度上，想問題自然不一樣。
然而，此刻他的大腦中忽然掠過一件事，大聲道：“龍頭大爺，你說這件事會不會和三聯幫有關？”
戚英航聽着他這話，並沒有流露出詫異之色，只是望着他道：“哦，浩天，你有什麼發現麼？”
張浩天搖頭道：“我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不過前段時間，我碰上了一位朋友，他目前就在三聯幫中做事，他曾經對我說過一段話，說是讓我離開萬洪幫，因爲你雖然厲害，終歸鬥不過萬洪幫的三幫主，不知道是不是對今日之事的暗示。”
戚英航立刻道：“你那位朋友叫什麼名字，在三聯幫擔任什麼職位？”
白智華冒險救了自己，張浩天當然不會說出他的名字，便道：“龍頭大爺，對不起，我這位朋友的來歷身份還不能給你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和三聯幫的高層非常接近，而且和我關係特殊，絕不會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