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心1
張浩天能夠體會到卓傲霜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但他不能去想這些,就像無嗔大師說的,他需要的鎮靜,需要的是平穩,儘快的結束卓傲霜的痛苦。
還好的是,半分鐘之後,張浩天就找到了那顆血淋淋的彈頭,小心的鑷了出來,扔在坑下,然後用飛快的速度給她上止血的藥物,打了一針消炎的針劑,跟着就用醫用紗布將卓傲霜的傷口重新包裹起來。
這時候,他纔看到卓傲霜的額頭、臉頰、脖子各處已經是大汗淋漓,一頭瀑布般的烏絲也是溼透了,但從始至終,都沒有聽見她哼出聲來,當真是一個勇敢堅強的姑娘。
張浩天心中好生的佩服,見到她的上身到處都是血水,便用放在坑下的水瓶倒在了盆子裡,調好了水溫,用一張毛巾輕輕的擦拭那些血水,而這時卓傲霜已經睜開了眼睛,望着張浩天,美麗的眼眸中仍然有些羞澀,但更多的卻是感激。
做好這一切之後,張浩天就走了出去,問明莊重的老婆叫做馬嫂,就請她找衣服給卓傲霜換上,另外那染血的被單也要換,然後再到縣城再買些止血消炎的藥和針劑來,從卓傲霜目前的狀態來看,好好的休養一段時間,身體復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給卓傲霜換了衣服與被單之後,馬嫂就到前面的村莊坐車到縣城買藥去了,而張浩天與無嗔大師就到了卓傲霜的那間房,儘量不到院子裡去,以免被人看到。
一直到夜幕降臨,馬嫂才帶着藥物與針劑回來,而且帶來了消息,大批的警察已經到了村莊,開始搜捕那些膽大妄爲,居然敢搶劫清鬆寺的歹徒,不過村民中已經有了謠傳,說清鬆寺裡藏有價值連城的寶物,寺裡的和尚都有功夫,纔會引大批歹徒持槍前來。
簡單的吃過晚飯,張浩天就和無嗔大師商量,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三幫之人必然已經撤離,他們看到了“虎爺”的本領,多半會認爲他已經走遠了,重回清鬆寺的可能性很小,無嗔大師有必要回去一趟,一是安葬師弟們的屍體,二是應付警方的盤問,只是爲免被跟蹤或者被監聽,在短期之內,最好不要到這裡來,也沒有必要聯繫。
卓傲霜已經認了張浩天做乾爹,無嗔大師自然是放心的,便拜託莊重夫婦多照顧一下兩人,就離開了大院,回寺裡去了,相信警察此時還在那裡勘查這樁本縣建國以來最大的血案。
面對這樣的情況,要立刻動身回南方是不可能的,張浩天只好先給趙勁峰打了一個電話, 問明c市道上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這纔給上官玉梅及夏玲兒分別打了電話,說自己有事還要在北方耽擱一段時間,上官玉梅與夏玲兒以爲他還要陪養父,也就沒有多問,只是和他說了些情意綿綿的話兒。
莊重夫婦每天都要喂狗,而且院子外還種着一塊莊稼地,照顧卓傲霜的事,自然就只有落在張浩天身上了,喂她吃飯,給她熬藥,不過換藥換衣,扶着入廁之類的事自然是請馬嫂做。
就這樣,過了十天,卓傲霜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雪白的臉頰也多了些紅潤,甚至能夠下牀由張浩天扶着輕輕走動了。
而此時,每天由張浩天喂藥攙扶,免不了肌膚相觸,但卓傲霜已經沒有先前的羞澀,而是變得非常的坦然,似乎已經將張浩天視爲自己的父親了,張浩天只得儘量的讓自己變成一個正直慈愛的長者,不過有時候目睹着卓傲霜近在咫尺的絕倫之美,碰着她那細滑雪膩的肌膚,還是讓他無法代入乾爹的角色,忍不住有砰然心動之感,但很快就努力的壓抑住,不讓自己露出什麼“邪惡”的表情來。
只是最辛苦的卻是天氣已經快進入酷暑,大熱的天,戴着假髮實在是很難受,而且爲了維持蒼老的樣子,他不得不回了縣城一趟,到賓館裡重新抹了一粒讓皮膚刺痛的皺膚丸,吞下了一枚辣得喉嚨難受之極的變嗓丸,以卓傲霜的情況,照他估計,這次易容之後,就可以離開了,他這個“乾爹”也算是盡到了責任。
在返回之前,張浩天去藥店買了些藥物,想到卓傲霜一直穿馬嫂的內衣褲也不是辦法,就去了商場,先去買了些t恤短褲長裙之類的女式衣服可以換洗,柔軟的皮涼鞋也買了兩雙,然後厚着臉皮到了內衣部,照着她的身材買了兩套睡衣,甚至還買了三條內褲,這才大包小包的離開了商場,打了一輛的士回去,到這個時候,三幫之人不會想到他還在w縣,倒不必再顧慮太多。
回到大院之後,莊重在外面種地,馬嫂在喂狗,張浩天就徑直走到了卓傲霜養傷的屋子裡,見到她正將身子靠在坑頭,便走了過去,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坑上,道:“傲霜,這些都是我在縣城裡給你買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卓傲霜是一個愛美喜潔的姑娘,穿着馬嫂洗了之後還有些發味兒的衣服其實是很不舒服的,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想不到張浩天會如此細心,頓時高興得笑了起來,望着他道:“乾爹,謝謝你。”
卓傲霜不笑的時候,清冷得就猶如一朵雪山上的冰蓮一般,而此刻,張浩天第一次目睹到了她的笑顏,這才發現她笑的時候臉頰上居然有兩個深深的梨渦,有着一種讓男人心醉的燦爛,心中忍不住又是一蕩,但不得不做出一付很慈祥的樣子,摸了摸她的頭,用長者的口吻道:“傻丫頭,謝什麼,我胡亂買的,你喜歡就行了。”
卓傲霜此刻已經拿起那些衣盒看了起來,當瞧到那三條內褲之時,臉上頓時掠過了一朵紅雲,立刻就放了回去,然後拿起了一件睡衣,道:“乾爹,我想洗一個澡,麻煩你叫一下馬嫂。”
張浩天點了點頭,就走出去叫了馬嫂一聲,馬嫂趕緊進了屋,攙扶着卓傲霜進房屋右邊最裡側的浴室去了。
張浩天不喜歡閒着,就拿起了馬嫂餵食的桶,到各個鐵籠去給狗兒添食,這些狗的食量可不差,特別是幾隻藏獒,吞食起食物來是非常驚人的,還好離這裡不遠有一個小型的屠宰場,莊重每天晚上都要騎着摩托車帶回幾大箱內臟來,不過院子的味道實在有些難聞,等卓傲霜再好些,還是讓莊重到清鬆寺與無嗔大師商量一下,儘快帶她離開,換一個環境養傷。
卓傲霜這一次洗澡實在很費時間,張浩天將幾十條狗喂完,坐在院子裡抽了一支菸,才見到浴室的門開了,馬嫂攙扶着一個美人兒走了出來。
這個美人兒是怎生的一付模樣啊,穿着一件水藍色的睡衣,頭髮有些溼漉的披散在肩後,陽光使那些露珠散射着彩虹的七彩,沒有絲毫修飾的容顏在清美的綻放着,淡淡細長的眉毛,剪水般的秋瞳,嬌豔欲滴的櫻脣,脖子很美,天鵝一般的舒展,修長而纖柔。纖美如削的肩,骨感而不失圓潤,當真是端麗清逸,有那種吸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冰清玉潔,矜持而又優雅,身體的肌膚呈現着剛剛出浴的朦朧,使男人無法面對她的容光。
瞧着浴後的卓傲霜,張浩天一下子就呆住了,不過他很快就感覺到不妥,趕緊轉過頭來,又掏出了一支菸放入嘴中,點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壓抑住自己搖動的心旌。
雖然他裝得若無其事,但那馬嫂卻喋喋不休的稱讚起來,道:“老先生,你這個乾女兒長得可真俊啊,我看畫上那些仙女兒也及不上她,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俺這一輩子還沒有看見過這比花朵還漂亮的姑娘。”
這時卻聽着卓傲霜有些羞澀的道:“馬嫂,我哪有你說的那樣漂亮,你就別誇啦。”
馬嫂立刻道:“長得美有人誇還不好,像我想人誇也沒人願意費口水哩,你不信問你乾爹,他是見過世面的,應該知道你到底有多美。”
當下她便道:“老先生,你來說,你這個乾女兒長得有多好看,嘻嘻,我真想不出有什麼樣兒的小夥子能夠配得上她,你可要千萬留意纔是。”
張浩天無法置身事外,只好回過了頭,又瞥了卓傲霜一眼,才點頭道:“傲霜,馬嫂說得不錯,你的確長得很美,不過長得太美,有時候也未必是好事,是福是禍,還要看自己的造化。”
卓傲霜“嗯”一聲道:“在我很小的時候,爹就告訴我,女人越美,就要越強,那才能夠保護自己,否則就會是禍事。”
聽到卓傲霜提起虎爺,張浩天心中一動,他一直很好奇虎爺的事,如今與卓傲霜有了“父女”之稱,而且這段時間的照顧,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子對自己已經非常信任,如果有機會,倒可以問問,虎爺到底是怎麼死的,還有,廟裡的那尊現代女子塑像的容貌也很漂亮,但和卓傲霜的五官眉宇卻不太相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母親。
說話之間,卓傲霜就又進屋去了,馬嫂去幫她重新在傷口上敷藥,張浩天在院子裡坐着,腦子裡不由得想起了卓傲霜那尖挺的乳房以及兩點嫣紅,頓時暗罵自己無恥,又點了一支菸吸上去,見到天色漸漸晚了,莊重就要回來,而馬嫂還沒有煮飯,就走進了廚房,看着有一些青菜與一塊半肥瘦的肉,就動手做了起來。
過得一陣,馬嫂匆匆走進廚房,見到張浩天這個“老人家”居然在做飯,連聲叫他放下,不過張浩天卻將她推了出去做另外的事。
傍晚之時,莊重就回來了,張浩天也已經把飯弄好,便讓馬嫂端到了院子裡的石桌上,他正要挾些菜端到卓傲霜屋子裡去,卻見到她慢慢的走了出來,竟是要和大家一起吃,張浩天知道她的傷已經好多了,多走動一下也好,只是這院子裡處處飄漾着狗屎的異味兒,進食未免有些干擾胃口。
張浩天的廚藝當然比馬嫂這樣的農村婦女高老大一截,而且他還將就肉與青菜做了好幾個花樣兒,立刻就引來了莊重與馬嫂的交口稱讚,就連卓傲霜也比平時多吃了一碗。
用過餐,太陽還沒有下坡,不過已經吹拂起了晚風,院子裡的異味兒就更濃了,卓傲霜微皺起了眉頭,對張浩天道:“乾爹,我想在外面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你陪陪我,好不好?”
張浩天聞着味兒也有些噁心,連忙點了點頭,道:“好,我扶你去走走。”
卓傲霜卻搖了搖頭道:“不用扶,我想自己慢慢走。”
張浩天就應了一聲,放慢腳步,和她一起走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順着一條小道走,晚風帶來的青草及野花的芳香自然與那院子的氣味兒不可同日而語,張浩天與卓傲霜都在深深的呼吸着,一時間皆是心曠神怡。
大約走了三四百米之後,卓傲霜就有些吃力了,張浩天趕緊扶住了她,見到旁邊十米外有一大片青色的野草,上面還點綴着一些紅紅綠綠的花兒,就扶着她走了過去坐下。
此時,已是日薄西山的辰光了,沉默的寒鴉馱着豔麗的雲裝霓裳,迎着鮮紅燦爛的夕陽,凌空飛過,斜陽之下的山崗變成了暗紫,好象是雲海之中的礁石。
而暮色就從遠山外暗暗的襲來,對面的山一刻兒深赭,一刻兒淡青地轉換着顏色,一縷晚霧在冉冉地向上升騰,繚繞着山巔的尖頂,後來漸飛漸薄,如同蒙起一層蟬羽似的輕紗。
靜靜的看去,青翠的遠山像一位安詳的少女,向漸漸遠去的夕陽,送去縷縷思戀的雲霧。
如此的景緻,本是是很浪漫的,張浩天與卓傲霜並肩而坐,只可惜的是一人皓首白髮,如秋日的枯菊,一個青春正盛,似初夏的蓮萼,實在有些不倫不類,生生的把這份本該屬於男女間的浪漫,化成了父女之情。
張浩天挨着卓傲霜而坐,鼻子裡不時的聞到她新浴後的清香,儘量不讓自己去看她映照在夕陽下的如花容貌,想起自己一直想問的事,這時正是機會,便道:“傲霜,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不過你不願意說的話,那就算了。”
卓傲霜側頭望了他一眼道:“乾爹,有什麼你就問吧,你救了我,又對我這麼好,我不會瞞你的。”
張浩天就立刻道:“那好,我想問你,無嗔大師曾經說過,虎爺是兩年前忽然死的,我想知道,他是因爲什麼而去逝的,是得了忽發的重病嗎?”
聽着張浩天問到此事,卓傲霜頓時沉默起來,而一張美麗的臉上漸漸泛起了冰冷的煞氣,過了好一陣,才道:“我爹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毒死的。”
這話一傳入張浩天的耳中,他頓時一驚,失聲道:“什麼,虎爺是被人毒死的,以他的江湖經驗,怎麼會被毒死?”
卓傲霜這時眼圈兒已經紅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這幾年來,我爹的身子一直就不怎麼好,所以一直在家裡休養,沒有出去管事,但三年前,他到外面去了兩個月,就在他回來的半年後,有一天早晨,我到他的房間問安,卻忽然……忽然發現他穿着睡衣躺在牀上,嘴裡全是烏血,已經……已經沒氣了。”
說到這裡,卓傲霜已經流出淚來,不過她在努力的剋制着,繼續道:“雖然我當時就知道爹不……不行了,但還是把他送到了醫院,醫院的人告訴我,我爹已經死亡了好幾個小時,而他致死的病因,是中了一種非常厲害的慢性毒藥,這種毒藥在他身體裡應該累積了有一段時間,只是那一晚才忽然發作。”
張浩天越聽越驚,立刻道:“慢性毒藥?查出來到底是什麼慢性毒藥沒有?”
卓傲霜點了點頭,咬着牙道:“那是一種自制的藥丸,用一個大木盒裝着,裡面有好幾百顆,是爹出去帶回來的,我曾經見他服了好幾次,而且那天晚上他在牀上還吐了些出來,顯然是才服下不久就感覺到不對了,可是……可是,他中毒太深,已經晚了,晚了……”
此刻,她已經低聲嗚咽起來。
張浩天撫着她的頭,心中還有疑問,便道:“這藥丸當然是別人送給虎爺的,不過以他的江湖經驗,不是極是信任的人,絕不會服用,你知道他這兩個月出去見了些什麼人嗎?”
卓傲霜又一搖頭道:“爹要做什麼事,從來是不會告訴我的,那種藥丸,我後來找人化驗過了,大多數的藥性都是益氣補腎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有毒性,不服到上百顆以上,絕不會致命,一定是這個人害怕我爹用銀針察出毒性,才綜合了其它藥材精心調製出來的,要是讓我知道他是誰,我一定要抽他的筯,扒他的皮,讓他想求死都不能。”
聽到卓傲霜說到後面的話時,語氣已經加重,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殺氣,實在像是一個女羅剎一般,張浩天忍不住道:“傲霜,你爹死的時候多大了?”
卓傲霜道:“七十六歲。”
張浩天又道:“那你今年多大?”
卓傲霜道:“我兩個月前滿的二十歲。”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我想虎爺年紀也不小了,不過想不到他五十幾歲纔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你母親還在不在?”
卓傲霜搖頭,一臉黯然,低聲道:“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看到我娘。”
張浩天估計她的母親也去世了,就道:“傲霜,清鬆寺供的那尊女塑像是什麼人?應該就是你的母親吧?”
誰知卓傲霜還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爹每年都要去,不過只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帶我到過清鬆寺一次,當時我見到那尊塑像和別的女菩薩不一樣,就問過爹,可是他什麼都不告訴我,只是說如果他出了什麼事,讓我每年一定要來給這尊像燒香,我也在想,那或許就是我的母親,可是不知道爹爲什麼不告訴我,要是那尊像不是我的母親,又會誰?”
張浩天當然也搞不清,便道:“這事無嗔大師應該知道啊。”
卓傲霜點頭道:“無嗔大師叫做歐陽志,和我爹最好,爹把塑像建在他這裡,他應該是知道的,可是無論我怎麼問,他都不告訴我。”
張浩天覺得這事實在有些奇怪,不過也懶得想了,道:“你爹死後,那你就出來了,瘋牛與仇二是你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