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冠居內,巖寺把所有人都叫了出來。
失去了核心領導人的品冠居死氣沉沉,一直到巖寺將狼狽的樑冠霖從車上壓出。
“品冠居的運作模式是這樣的:由樑冠霖對品冠居進行統一管理,我、熊虎,以及一些低境界的老師負責最重要的小女孩們的修煉和學習;保安隊負責日常治安,巡邏周邊,抓捕偷跑出門的女孩們;還有後勤部門負責女孩們的所有日常瑣事。”巖寺介紹。
“總之,品冠居內,一切以女孩的需求爲第一要務。在這裡,除了修煉時間最長,修爲最高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之外,還有近五十名在各個境界的小女孩,至今對外一無所知。”
“樑冠霖老匹夫的計劃如果實現,未來十年後,他將會是檸山市任何修行者機構都不能小覷的戰鬥力。”巖寺對晨左二幾人說完,將巖寺按倒在地,“真到那個時候,這個老賊就是真的完成夢想了。”
“未來宏圖很大嘛老匹夫。但你做惡人之前,就應該清楚,完成齷齪的夢想,就要隨時準備承受仇人的報復啊。”樑鳳棲走到撲倒在地的樑冠霖身前,之前交手的五女隔着樑鳳棲與樑冠霖相望。
被打暈的熊虎早已經清醒來到近前,但他沒急着輕舉妄動。
品冠居內負責各個項目的負責人們也都站在了此處,還有今日圍剿晨左二、裴二的百餘人。
黑壓壓圍成幾層。
他們都不知品冠居怎麼了,甚至不知道樑冠霖爲何如此狼狽地在遠處跪倒在地。
但他們都知道,如果今日樑冠霖倒臺,他們就要好好審時度勢一番了。
是走是留。
是扶是踩。
都要斟酌。
樑冠霖擡起他疲憊又蒼老的臉,品冠居內明亮的燈光打在他臉上。他環顧四周,所有人的臉上就差寫上“伺機而動”四個字了。
他從他們臉上看不到感情。
這些工人都是用金錢來維繫的關係,所以上級下級之前沒有任何感情。
樑冠霖知道,倘若自己宣佈被俘,這些人會在下一秒毫不猶豫地離開品冠居,不帶一絲留戀。
樑冠霖轉頭望向那五名視他爲主人的可愛女孩,問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即便是虛假的人生,又有什麼要緊,只要無憂、快樂,難道不就足夠了嗎?”
五女爲首的霜葉聽出了樑冠霖的言外之意。
這是承認了品冠居是封閉小天地的事實。
承認了巖寺所說全是正確的事實。
停車跌跌撞撞地後退兩步,撞倒在二月花的懷中,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我們,真的只是,您的棋子嗎?”停車的問聲有點微弱,“您將我們養大,就是爲了和我們上牀?然後站起來幫你戰鬥?”
樑冠霖眯着眼睛,看着一臉生無可戀模樣的停車,突然厭惡了起來。
“我養了你們十多年,從你們身上拿走一些東西,難道不應該?”
“我讓你們得到破曉境界老師的指導,你們爲我戰鬥難道不應該?”
“你們享受着這個年級的女孩不曾收到的待遇,而這些都是拜我所賜,你們尊稱我爲一聲主人,難道不應該?”
天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竟是要下雨了。
五女被樑冠霖的詰問問得沉默下去,停車甚至小聲嗚咽起來。
“哈,哈哈。”
樑冠霖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漸大,最終變爲狂笑。
所有人都安靜聽着。
彷彿在聽着判定別人生死的死神,此刻爲自己送終。
“原來我自以爲猖狂和霸氣的人生,到最後竟是要孤獨至此!”樑冠霖仰望天空,迎接新生的雨滴,“也好,走到今天,我很累了。”
將一個U盤甩向巖寺,他道:“這是你和熊虎的資料備份,你想要的都在裡面。”
巖寺右手接住,問道:“原始資料?”
“全部儲存在十棟的中央電腦裡,我走後,會將所有原始資料都銷燬,品冠居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樑冠霖想通了。
叱吒江湖三十載,是非成敗轉頭空。
走馬觀花,他腦中出現了這六十多年來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悟。
他自認自己也是當機立斷的梟雄之屬,繼續走下去,定能在檸山自立山頭,甚至稱王稱霸。
但他突然很累。
十歲時經歷父母離婚,瘦弱的他被父親賣到樑家做終身僕役,一做二十年。
本以爲這輩子就是這般,身爲下人,從年輕到年老,從生到死。卻沒料到陰差陽錯之間遇到了鄧家人。
在黑幫的扶持之下,他的眼界變得開闊,手段變得陰狠。樑家內,那些他看不順眼的人被他叫來鄧家的兄弟暗中除掉。
而鄧家中的關係打點、仕途晉升,他憑藉着樑家水漲船高的身份,和本來就在財務科的原因,暗中塞給鄧家的上級不少好處,倒也也行進得步步爲營。
就這樣,兩方的相輔相成之下,四十多歲時,他已是鄧家鄧頭,樑家總管。
從渾身幹勁的小夥子,變成了頭髮花白的大叔。
但他毒蛇一般的眼光,也從那些小人物,伸到了樑家的家主,也就是樑鳳棲的父親身上。
後面就有了樑冠霖與馬清風合作,瓜分樑家財產,並壓着樑鳳棲,不讓她狀告法庭,樑家破產一事。
他樑冠霖的出身是小人物。
但他知道,他的格局絕不僅僅侷限於小人物。
在樑家擔任總管期間,他也曾回去找過自己的父母,想要看看當時狠心拋棄自己的人到底是何模樣。
但時隔多年,當然找之不見。尋找過程歷時許久,一直到得到了一個確切消息,他星夜兼程,推掉了鄧家和樑家雙邊的繁瑣事務,前往異鄉,只爲了看當年拋棄他的父親一面。
結果去到時,只有一副棺材等着他。
是他父親的棺材。
樑冠霖當時悵然若失。
第二天辭去了鄧家鄧頭的職位。
今天,他有了同樣的感覺。
所以他不想跑了,不想和誰鬥智鬥勇了。
鬥這些,給誰看呢?
證明給誰呢?
無父無母,無子無女,無朋無友,無牽無掛。
便是自認爲自己隻手遮天的品冠居,也只是由金錢維繫的表面妝。
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