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萱萱實在受不了程耳那副將笑未笑的煩人表情，輕輕轉頭看晨左二。
晨左二向她點點頭，示意測驗可以到此結束，對程耳的性格側寫已經完成。
結果表明，這傢伙果然是個老色胚。
那就攤牌好了。
沈萱萱起身準備離席，看也沒看這位在雲內公司內位高權重的董事長一眼。淡漠的眼神由假裝變成了自然。
程耳不經意看到沈萱萱的眼神，竟然心底一個激靈，嘴角一裂勉強笑道：“沈小姐，你真的決定好了？董事長秘書的工資水平一個月就能支撐你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
“程總，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沒什麼意思，”晨左二終於能卸掉假裝得很辛苦的羞怯高中生外表，放輕鬆道，“我不叫沈左二，本名叫晨左二，這個姑娘也不是我女朋友，更不是來應聘你禁臠秘書的。”
“你胡說什麼，什麼禁臠秘書？”程耳斥責道，“讓你旁觀這次面試是看在沈小姐的面子上，我勸你別惱羞成怒，別因爲自己青春年少的私慾，毀了人家沈小姐的前程，在這裡胡編亂造地講氣話。”
聽程耳兀自辯白，晨左二噗嗤一笑。
“這樣吧程總，我換個說法，我是藝人直播公司的……員工，今天和沈萱萱來雲內，是來和您攤牌的，不是來玩什麼過家家的角色扮演遊戲。”
“什麼意思？”聽到“藝人”這兩個敏感的字眼，程耳終於警覺起來，轉頭看了一眼站到晨左二身邊的沈萱萱，“你們玩我？”
沈萱萱自起身後就不再說話，她現在正在實習，屬於基層員工，老闆沒說話，她就不準備開口，她也很想看晨左二如何應對。
晨左二發現程耳的後知後覺，咧嘴一笑：“對呀，我們在玩你。”
“你！”程耳食指指着晨左二，開口正想罵人，但想了想忍住了。
“兩位小朋友還真是有勇氣。”在心中盤算了一遍事情發展的可能性，程耳大致明白了，應該是藝人公司那個陳宇被自己逼得緊了，找了些人來應對。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個藝人公司未成年老闆找來的，還是兩個未成年。
有點可氣，又有點可笑。
“你們知道這裡是哪兒嗎？”程耳畢竟也是一家公司的董事，再如何不濟，忍耐兩分言語的氣度還是有的。此刻他把面前這兩個小孩便當成了消遣的玩笑，心中已經盤算有好幾種方法，都能把二人扭送到少管所。
“這裡是你的公司，雲內科技。”晨左二知道程耳要做什麼，“要不要我幫你喊保安，或者聯繫一下你在警察做組長的同學？”
程耳眯起眼睛，向身後的柔軟座椅靠去。
這時候，他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這個小子，竟然知道自己在警局有個做組長的同學，看來是做了很多調查工作，或許不像看起來這樣，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毛孩子？
看來事情得從長計議。
“你們是藝人公司那位少年老闆陳宇叫來的吧，我不知道二位爲何要主動來我雲內公司挑釁，我程耳自覺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藝人公司的事。”程耳道。
“這句話你自己信嗎？”晨左二嗤笑道，每次看到這些佯裝糊塗的人，就忍不住上揚嘴角以嘲諷，“先是主動聯繫我們藝人，給出陳宇念念不忘的豐厚條件，然後利用他貨比三家的心態給出後續的公司推薦，引出你的‘託’，擡高資金門檻，步步緊逼，環環相扣，讓陳宇處處碰壁，最終只能再回到你程耳的雲內公司，這時候你再提出一兩個私慾的附加條件，相信陳宇怎樣都不能拒絕，即便這個條件是讓藝人公司的頂級女主播穿上你們雲內的內衣來直播，”晨左二三言兩句便將程耳的秘密行動戳破，“如果我猜的沒錯，雲內公司的董事會應該對我們藝人公司評估很久了吧？不知貴公司的其他董事知道你這麼強加條件，會不會重新召開股東大會，重新考量你的所作所爲，然後票投掉你這個名義董事呢？”
“即便你的後臺關係再硬，臭名昭著的浪蕩公子身份不足以讓你下臺，可讓公司虧損一個即將快速崛起的合作伙伴，損失掉可能是數百萬，甚至數千萬的生意，這，總該讓你的董事長地位有所動搖了吧？”
晨左二沒有給程耳任何說話和辯白的機會，自顧自說道：“你不就是有個好表姐嗎，要是我說的沒錯，她是雲端科技的常任理事之一，付芳，付姐，對吧？因爲她的關係，你才能在檸山這個小市佔據云內公司董事長的位置，董事會的其他董事對你纔有這份忍耐限度。”
聽完晨左二的闡述，程耳終於將面前這個少年正眼以待。
他身體坐正，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淡淡道：“看來藝人公司有備而來啊，我倒是小看了陳宇。說吧，你是誰？想幹什麼？”
“我們藝人的需求很簡單，”晨左二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在佯裝鎮靜，是時候下一劑猛藥讓他嚐嚐，“雲內公司主動找到藝人尋求合作，不應該再在合約上做手腳，姬文月不可能答應你那個齷齪的內衣直播要求，更不可能穿着內衣和你言笑晏晏。你們雲內這次的座位讓我們藝人失望，如果仍然想要合作，就要給出誠意，其他條件我們藝人可以不管，但是資金注入方面，你們要增加一倍。”
“再給四百萬？”程耳終於忍不住氣笑起來，“你覺得你們藝人值嗎？”
晨左二沒理會他的怒極反笑，反而反問他：“你覺得不值嗎？”
程耳沉默了下來，他望着這個面色稚嫩的高中生，身上還穿着標有“檸山高中”和黑玄碑圖案的校服，莫名感到一陣荒誕。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厲害嗎？”程耳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輕輕一嘆，再次向後躺倒在柔軟座椅上。
晨左二的分析沒錯，這一切都是他程耳設計的一個局，一個小小的私心局。
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來並不複雜。
去年八月中旬，藝人公司因爲各處打點關係得當，飛速得到審批。兩個星期就得到了正試公司的名頭。
而藝人公司將將註冊成功時，卻不知它得到了來自首都巨頭：雲端科技的注意。
當然，得到注意的原因，不是因爲這個公司名義上的老闆是個未成年很稀奇，而是因爲幕後老闆晨左二請來的藝人公司的運營團隊，曾被稱爲雲端科技運營團隊的導師團隊。
這個導師團隊，不是花錢就能請到的。
昔日巨頭公司的導師團隊，落魄到在一個外國友人都不知道名字的小市的小直播公司勤懇工作？
還是說他們想從零做起證明自己？
亦或是這是某個公司在商業爭霸中下的一步關鍵棋？
不管是什麼原因，雲端科技都有理由相信，這個運營團隊輔佐的“藝人公司”，前景必不會差。
於是就有了雲端科技對藝人公司進行跟蹤評估的一系列行動。
雲端科技將想法傳達給在檸山市頗有名氣的分公司雲內公司，讓他們想辦法與藝人公司建立合作伙伴關係，建立長期觀察的基礎。
但不想本來應當順利的事被程耳這個董事長從中作梗，硬是想要添加那麼一兩個私人條件，這才引來了晨左二和沈萱萱在辦公室裡的這一出。
晨左二說的沒錯，程耳也是因爲付姐在雲端科技的總部工作這層關係，才能穩坐檸山市的雲內科技董事長位置。如果這次藝人公司的事搞砸了，情況比起晨左二說的虧損金額只會更多，他的口碑也只會更差。
看來，不得不服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
程耳承認自己是個色狼，但對商業的嗅覺和敏銳度，他同樣不差。
本想趁着藝人公司這首席主播姬文月名不見經傳之時，偷偷與她來個花前月下，積累一下今後的談資。說不定今後姬文月出名，自己這份經歷會讓所有男人羨慕。
但現在，似乎不太可能了。
藝人這次派來了這個傢伙，是個狠角色。
準備充分，語氣強硬，還抓準了自己的軟肋。這場信息不對等的談判，他程耳必輸無疑。
“那麼，你今天代表藝人公司，是特意和我來談判的？”程耳認清現實，面對晨左二說道，“既然某些隱秘的東西你我都已經知曉，也就沒必要藏掖了。兩倍的資金投入太多了，雲內不可能在第一階段就給藝人這麼多錢。”
“最多，只能多給百分之五十，”程耳皺眉，“我承認我之前對藝人公司的做法有偏頗，但我也希望你們能理解，這六百萬的資金注入，相當於送錢。畢竟你們接下來至少半年，都不會有任何反哺我雲內公司的能力。”
“百分之八十，”晨左二討價還價，沒理會程耳給藝人公司的打壓言語，“這個價格是藝人的最低，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程耳咬牙，雲內在檸山市雖然是個大公司，但閒置資金真的不多，多出百分之三十，就要多付一百二十萬。
“你就不怕我請檸山的自媒體給你們公司隨意造幾個謠，讓你們身敗名裂？”程耳冷哼，“大不了和你們拼拼底蘊，魚死網破好了。”
“別嚇我，程總，”晨左二嘴角的笑意驟然瀰漫，“你浪跡花叢這麼多年，就算再謹慎，少不了在一些酒店留下花銷記錄吧，是不是偶然也挪用公款買些名錶名鞋？還給你的前女友們送過不少奢侈品呢？你說，我把這些記錄翻找出來，送給董事會的所有人，再上傳一份給雲端科技的‘付姐’，你的屁股，恐怕這個董事長的位置是要挪一挪耳朵。”
“閒話少敘啦，答應與否，一句話。”晨左二直視程耳，在程耳眼中，少年的眼眸沒有任何神采，只有淡漠。
程耳嚥了口口水，憋屈不已。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
“程耳，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