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冬陽知道自己嘴笨,所以纔會等晨左二回來和鄧燼說道。
而晨左二很明顯知道楚冬陽的心思。
這就是兩個少年之間的默契。
“這段時間,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下,”晨左二拍了拍鄧燼的肩頭道,“和媽媽一起,在凝水河畔隨意逛逛吧。”
鄧燼輕輕點頭。
晨左二便和楚冬陽一起離開大堂,走到門外。
楚冬陽將一盒包裝精美的物件遞給晨左二道:“我爸給你的,說是廢掉鄧三河雙腿的謝禮。”
晨左二接過,轉念一想,問道:“現在父子關係這麼融洽了?”
楚冬陽面色不變:“昨晚回家族茶莊,順便幫他拿的。”
晨左二面色古怪地瞅了瞅他,吧嗒了兩下嘴道:“好……吧。”
楚冬陽臉上有些掛不住,忙說:“打開看看,或許有你喜歡的東西。”
晨左二便打開了盒子。
他抽出了一份文件,打開一看,竟然是鄧家的礦產股權書。
倒吸一口涼氣,饒是晨左二也覺着這禮物未免也太貴重了些。
原先的鄧家負責檸山市部分地區的礦產開發,一直霸佔着這暴利行業的利潤,更是操控整個檸山稀有金屬命脈。如今楚建國不聲不響地將這份股權書交到自己手上,這手筆已經不能用大方來形容了,而是土豪!
不過深入想想,楚建國已是檸山黑幫之主,這點小小的礦產生意,或許還真沒入他的眼。
晨左二興致勃勃地看了起來,這份股權書說明晨左二擁有百分之三十的礦產股份,作爲礦產公司的大股東,今後開採到稀有金屬,例如鳳凰鐵之類的將會第一時間提供給他。
至於股權書的後續流程,楚建國也在股權書的附件上做了備註,屆時晨左二隻需要照着流程做即可。
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要白不要。
晨左二將股權書放回盒子,繼續翻找。
然後他看到了那二兩鳳凰鐵。
鳳凰鐵被翠綠的玉石包裹着,出人意料的是,不比普通金屬的冰涼,晨左二將這鳳凰鐵拿在手上,竟然能感受到有些微燙手。
饒是冰涼的玉石表面,都被鳳凰鐵影響得溫熱起來。
仔細打量眼前的鳳凰鐵,只見它通體如赤霞一般,紅彤彤的,不像是死物,反倒像是有生命的活物,隨時可能從手中孕育出來。
晨右一當時從岷城聖殿返回檸山,就是爲了這鳳凰鐵。
看來,這種金屬十分貴重。
晨左二也仔細將鳳凰鐵收好。
又打開了一個交大的盒子,裡面是泛着微微藍光,數量衆多的覺醒石。
略一細數,有二十顆之多。換算成華夏幣,價值便是六千萬。
“老楚,你爸這手筆,該不會是想賄賂我,讓我幫你們楚家拼死拼活吧?”晨左二咂咂嘴,“這個小盒子裡的東西,如果真要換成錢,那至少也是兩億以上了,你爸就這麼送給我了?”
楚冬陽對錢沒有概念,聽到“兩億”時也無甚反應,只是簡單回覆道:“我不知詳情,他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沒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晨左二便繼續查看,盒子裡還有最後一樣物件,是兩枚造型精緻的胸章,如檸高的胸章一般,不過胸章上刻的是一個紅色的“楚”字。
“這是楚家最高等級的通行胸章,今後在檸山市內遇到了麻煩,或者需要楚家幫忙,可以出示這枚胸章,”楚冬陽看到晨左二又打算開口,主動解釋道,“一枚給你,一枚給你的小女傭裴二。”
“最高等級?還有其他等級不成?”晨左二把玩着胸章,轉頭問。
“有。紅色的代表最高等級,橙色次之,藍色再次之,綠色更次之,白色最低級,”楚冬陽如實告知,“楚家一直以胸章顏色判斷自家人的身份地位,各個胸章的功用——和你說也沒用,你好好收下,今後遇到困難,別礙於臉皮不開口。”
晨左二笑逐顏開:“得咧。”
將盒子裡的物件都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晨左二與楚冬陽說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楚冬陽準備去往地下一層訓練房的腳步一頓,問:“有打架切磋的部分嗎?”
晨左二使勁點頭:“有,而且肯定不輕鬆。”
楚冬陽揮了揮手:“那到時候叫上我就行了。”說完徑直走了,沒給晨左二繼續說話的機會。
晨左二一愣,只得遠遠問他:“你就不問是什麼?”
楚冬陽的聲音遠遠傳來:“懶得。”
看着楚冬陽的背影消失,晨左二嘿嘿笑了起來。
這纔是朋友。
相互信任的朋友。
三樓,晨左二家中接待客人的房間,從鄧家議事廳中逃出的路遙站在房間的窗外,看着交談的楚、晨二人,面色升起一陣厭惡。
該死的楚建國!
這個楚冬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得想辦法說服鄧燼,再聯合鄧國威,讓鄧家重新崛起。
否則,不敢想象那幫聽聞她遭遇的貴婦名媛們要作何感想。
在背後怕是要嚼爛舌根,諷刺她到極點。
正想着這些,鄧燼敲響了房門。
路遙迎着鄧燼進門,欲言又止。
“小燼,媽覺得你可能被這個叫晨左二的騙了,”路遙神情有些陰翳,他望着窗外道,“我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鄧燼心底輕輕一嘆,心知他媽媽肯定有不甘之意,敢沒想到這麼直接。於是反問道:“爲什麼?”
“剛纔樓下那人,是楚家獨子楚冬陽吧?他爲什麼會在這裡?肯定是楚建國派他兒子來追殺我們的!據我所知,楚冬陽已經是初照九段的修行者了!你現在剛剛覺醒,有初照一段了嗎?我們娘倆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路遙面色焦急,“這個姓晨的小子既然和楚冬陽走得這麼近,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我們快走,快走!”
鄧燼走到路遙面前,打開電視機的新聞頻道。
“媽,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鄧燼說,“我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鄧燼了,經過在檸高的修煉,我現在是初照三段的修行者。至於晨左二和楚冬陽,他們都是我的宿舍室友,更是我的戰鬥同伴,絕不會害我。而且,因爲我,楚冬陽根本沒有參加楚家和鄧家的戰鬥。”
路遙一愣,印象中,楚冬陽好像確實沒有出現在楚家和鄧家的戰場之上。
“他們兩人不可能會害我……我們曾經放心地將後背交給彼此。所以媽你放心,在這裡住着,楚家不會再追着我們不放了,只要我們不惹出是非,安靜地生活。”鄧燼說完,新聞頻道中出現了一則新聞播報的回放。
“媽,你看看吧。”
路遙還要再勸說鄧燼一些話,卻突然被新聞中的信息吸引。
“在郊區一處廢棄的出租房中,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體。死者十分年輕,喉部被利器割裂,流血而死,據初度推斷爲自殺,且就發生在前兩天,”新聞記者在鏡頭前說着,將話筒交給她身邊一名居住在此的居民,問道,“請問您當時是怎麼發現屍體的?”
那名鏡頭對準的居民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有些後怕地說道:“就是最近嘛,我聞到了很臭的味道,本來以爲是哪家的豬肉臭了,順着味兒想去看看,沒想到那房子裡竟然有個死人。”
居民似乎還記得第一眼看到時的恐懼情景,有些噁心,便連忙說道:“我一看到就吐了,然後就報警了嘛……就是這樣子的,你不要再問我了。”
居民有些牴觸,鏡頭便又重新轉回主持人,主持人就站在那間出租屋門前說着臺詞:“這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身份有待查詢,這名年輕人看起來事業有成,又是如此年輕,就這麼自殺了,實在是太讓人惋惜……”
後來的新聞報導,路遙沒有聽下去。
因爲她認出了那間出租屋。
那是她還二十出頭時,和劉宗揚一起住的地方,一住就是十年。住到兒子劉國威小學快要畢業,他們才搬離,搬進了劉宗揚改了姓、用命拼回來的、寬敞的大房子中。
從那間又舊又破的出租房,到寬敞明亮的新房之間,就是天上、地下兩個極端。
看到新房時,路遙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離開了出租房後的她,也是第一次那麼渴望得到好的東西。
之後,她便一直在追求好的東西,追求更好的東西。
一直到鄧宗楊被自己和鄧三河逼死,鄧家滅亡。
這二十年來,她都忘了自己是一個出身農村的普通婦女了。她聚會時會被人敬酒,一個小小的慍怒就會有高層人士賠笑。
二十多年身居高位的生活,好像她的三十多年的前半生不曾有過。
直到這件熟悉的出租屋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才重新想起。
她還以爲這麼個破房子,早就被拆掉了呢。
但她不知道的是,鄧宗楊將這一整塊地界都買了下來,並將那間出租屋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鄧國威也知道。
只有她路遙不知道。
突然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抽掉了靈魂般,路遙緩緩地癱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氣。
那個死去的,西裝革履的男人,路遙也知道是誰了。
那是自己的大兒子,鄧國威。
不,他本名叫劉國威。
鄧燼比路遙早一步知道這個消息,此刻將這段新聞回放給她看,也是爲了讓自己媽媽徹底斷了那無窮無盡的慾望深淵。
認清現實,鄧家已經是過去式。
他哥哥鄧國威選擇了自殺,鄧燼雖然非常難過,但他也理解哥哥那種絕望的心情。
弒父帶給他的壓力,讓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也是爲何親情、憤怒在鄧燼的頭腦中交雜爆炸,導致他不夠冷靜的原因。
但好在他想通了。
過去的就讓它隨風,當下的纔是生活。
路遙仰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