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和皇甫澗越住在乾寧宮的白祁此刻正手拿着長蕭吹完一首幽怨的曲子。阿遇將剛泡好的清茶端了上來,趁着白祁身後兩個站着的兩個侍衛不注意,壓低聲音快速的在白祁耳畔邊低語了幾句。
白祁眉毛淡淡的輕挑了下,臉上的情緒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阿遇爲白祁倒好茶,便起身離開。
白祁那節骨分明的手指端起面前的那杯清茶,剛輕抿了一口,屋門就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白祁目光只向門口瞟去一眼,就見一個身穿侍衛衣服,腰間佩戴一把長劍,面容極爲普通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男子走進來後,折身重新闔好門。待屋裡沒有其他外人後,那人手往臉頰後一掀,直接掀下一張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下,是厲楠的那張臉。
白祁將茶杯裡的清茶品茗完,清冷的面龐上面無表情變化。
厲楠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白祁現在的出行幾乎都受厲楠管制,阿遇因爲一直都在照顧白祁,便沒有被厲楠殺戮,但也不允許阿遇和白祁單獨說話。
厲楠將腰間的長劍放在桌子上,“以前一直被看輕的楚國,今晚在晚宴上倒是一鳴驚人,讓人刮目相看。”
厲楠今晚是扮作侍衛跟在白祁的身側的。
白祁依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從厲楠的眼裡看出他的野心來。厲楠可能會藉着這次的機會和楚國聯盟,一起對付雲龍國。
也誠如白祁想的那般,厲楠一隻手從下巴的鬍渣處刮過,一雙眼眸裡掠過算計的眸光來,“以楚國皇帝今晚的表現來看,必定是不會一直委屈的當雲龍國的附屬國國君的。找個時間,我們倒是可以去和皇甫澗越單獨見上一面。”
白祁心裡冷笑了下,晉國若是和楚國結盟,秦國那邊,齊梟是百里燁華的女婿,百里燁華對齊梟再不滿,關鍵時刻還是會幫齊梟的。
那就等於秦國和雲龍國也結盟了。
相較於楚國和晉國這種各懷鬼胎的結盟,秦國和雲龍國結得盟就比較牢靠了。
厲楠卻還妄想可以用和楚國結盟的方式來對付雲龍國,不得不說他跟在蕭亦珩身邊這麼多年,就學到一些耍心機搞陰謀的手段,在大局上沒有前瞻性。他還真當不了一個“攝政王”。
白祁又想到阿遇剛纔對他說的那些悄悄話,清冷的眸子裡有厲光一眨而過。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厲楠讓人去開了門。門外一個侍衛走了進來,對厲楠拱手稟報着,“厲主事,有人用暗號私下和咱們聯絡想要見主事你。屬下們查證過,和咱們私下裡聯絡的那人並不是咱們安插在盛京城的探子。”
厲楠皺了皺眉,不是他們安插的探子卻知道他們聯絡的暗號,若是被齊梟的人知道了,利用了這個暗號,事情就麻煩了。
“你們把那人帶來!”厲楠邊說着話就從座位上站起身套起他之前套的那張人皮面具,走出白祁的屋裡。
白祁手執長蕭,又吹了起來。
本是月明星稀的夜晚,風兒不知道從哪裡些翻滾的烏雲。到下半夜時,天上就下起了冰涼的夜雨。
厲楠包下了一間茶樓,茶樓裡的老闆和店小二早就睏乏得直接在櫃檯趴着睡了。雨幕之中,有兩個舉着油紙傘的人從遠及近,在
黑濃的夜色下走進了還沒有打烊的茶樓。
包間裡,厲楠目光透過槅窗看了眼走進茶樓的那兩位,眉頭輕皺。
臺階處傳來了腳步聲,須臾,就有人推開包間的門走了進來。門一開,一陣刺骨的冷風迎面吹來,厲楠擡眸,目光向包間門口看去。
來人一位是他的手下,另一位嘛……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風,披風上的寬大帽子遮住了她半張臉頰。只是她身子纖瘦玲瓏,即使看不清來人的面貌,也能猜到這一位客人是個女子。
厲楠出聲,“外面天涼,進來坐吧。”
那一身黑色披風的女子走了進來,伸手將帽子取下,露出了她的廬山真面目。
一張看着稚氣且天真的臉頰,一雙閃爍着幽光的眼睛。
厲楠迅速在腦海裡搜索了一遍,這張臉看着熟悉,他應該是在哪裡見過的。只是突然一下子讓他叫出來人的名字,他倒是想不起來了。
沈嘉悅將厲楠細細打量了一遍,厲楠並未有多大的改變。
她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以她現在的身份自我介紹起來,“厲主事,我是雲龍國右相府的三千金,今日能在這裡又見到你,我很是開心。”
雲龍國右相府的三千金?
那不是之前一直被雲龍國年太妃寵愛的那個官家千金嗎?
他和她應該沒有什麼牽扯,他不明白這個官家千金怎麼會知道他們聯絡時使用的暗號。
沈嘉悅挑了個位置坐下,她小巧玉潤的耳垂上佩戴着兩顆翡翠琉璃璫。
“厲主事現在心裡一定很好奇,我這個平日裡和你們沒有什麼交情的人怎麼會知道你們的聯絡暗號吧……”她故意說一半停一半,厲楠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的兩顆翡翠琉璃璫,“姑娘你既是右相府的千金,那咱們也不必再兜什麼圈子了。還請姑娘解決在下心中的疑惑。”
沈嘉悅坐着的地方身後正好有一盞燭燈,燭光的照耀下,她耳朵上的兩顆琉璃石翡翠璫反射着一種詭異的光澤。
“厲主事,我記得以前我被通緝時,在你們的別院住的都要發瘋了,便偷偷跑了出去。回去後,你用鞭子狠狠的抽了我一頓。”
……
“還有,厲主事爲了殺青晨,曾經給了我一把龍蛇形狀的匕首,還告訴我說,我若是再次失敗了,你不會輕饒我……”
她講的雲淡風輕,厲楠聽着這些過去的事情,臉上赫然露出驚悚的神情。
恰好在這時,從槅窗外吹進一陣冷風,冷風將屋裡的燭燈吹滅,黑漆的夜色裡,只能看到沈嘉悅一個黑糊的剪影坐在那裡。厲楠心頭一跳。之前白祁讓人焚燬那把龍蛇形狀的匕首,他只稍微動了動手腳,沒有想到青靈被困在那把龍蛇形匕首上的魂魄這麼快放了出來,還這麼快的附身在雲龍國右相府的三千金身上。
屋裡的燭燈被重新點燃,厲楠再看向沈嘉悅時,臉上已經滿是凝重的表情了。
他並不喜歡這個青靈。
和青晨一比,這個青靈永遠都是扶不起的爛泥巴。
這一次倒是讓他覺得驚奇的是,她竟然會主動來找他。之前青靈活着的時候,他可沒少對教訓收拾她。她回來了,該做的事情難道不是該遠遠的躲着他嗎?
沈嘉悅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骨碌碌一轉,眼裡就罩上了惡毒。
她面容也隨之被惡毒的神情所佔據,厲楠聽到她用着無比沉重的語氣對他說道,“厲主事,以前的我心不夠狠,手段不過毒辣,這才被青晨贏去。我這次能回來,已經做好了把青晨拉進地獄深淵的打算。請你再相信我這一次,咱們通力合作,一定可以除掉她的。”
刺骨的冷風又呼呼的從槅窗外吹進來,厲楠被她臉上的表情弄得微微一怔。
這個青靈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
第二天朝堂上,齊梟就皇甫澗越要求和親的事情和文武百官商量了一番。朝堂上許多文武百官都贊成在皇室一族裡挑個未成親的女子嫁去楚國。
也有反對和楚國和親的大臣。
兩方爭吵了一番後,齊梟最後只淡淡道,“算了,和楚國和親的事情,還是讓朕再想一想。”他在楚國也是有安插探子的,這些年楚國韜光養晦,比楚國老皇帝在位時繁盛了許多。但也還不至於需要犧牲他們雲龍國皇室的女子去楚國和親。
他歷來最討厭的就是男人不作爲,一到關鍵時刻就把女人推出去承擔重責的做法。
文武百官聽他這樣的回答,便猜到齊梟心裡肯定是不贊成和親的。
退朝後,齊梟又召見了幾個心腹到他的御書房談論政事。齊梟對戶部尚書沈軒明交代着,“眼下已是初春,晉國盛產絲織品,楚國人擅養馬匹。你趁着晉國皇帝和楚國皇帝都在雲龍國的這段日子,派些人到這兩國,把這兩國的絲織品和馬匹有多少收多少,而且要高價收。”
百姓們爲了餬口,自是什麼賺錢就做什麼。眼見着馬匹或者絲織品的生意紅火起來,便自然會盲目的改種桑樹或者飼養馬匹。
桑樹一種下自然就佔了別的農作物的地。
要養出好的馬匹就要餵食精糧。
他們雲龍國這些年國庫充盈,破費點銀子買些絲織品和馬匹回來,也沒關係,折騰得起。而要是因此耽誤了耕種,秋天沒有了糧食,這兩個國家的百姓們可就要吃苦了。
國與國之間,不講憐憫和同情。
他是雲龍國的皇帝,只對雲龍國的百姓負責。若是哪天雲龍國衰敗了,周圍其他的國家也會像野獸撲食一般撲過來將整個雲龍國啃得渣滓都不剩。
打發走了他的幾個心腹後,齊梟埋頭批改着書案上放着的奏摺。
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他擡頭疏鬆筋骨。陳如海將剛泡好的一碗參茶和幾碟點心送到齊梟的面前。齊梟照例如往常一般先詢問了青晨和小白在後宮裡的情況,陳如海一一應答。
知道青晨抱着小白去了御花園,齊梟便笑着勾了勾嘴角,端起面前的參茶喝了起來。等他將參茶喝完,陳如海剛想上前去替他添茶,就見原本好端端的齊梟面色露出痛苦的神色。
陳如海心一緊,便要讓人去傳御醫,齊梟一把拉住他,“不、不用……”
齊梟制止他去請御醫的話才說了出來,陳如海就見到齊梟直接噴出一口紅血來。
陳如海驚恐萬分,齊梟眼前一黑,整個人就直接往地上一栽,徹底的昏迷了過去。
“皇上!”陳如海嚇得魂飛魄散,飛奔上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