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程並未立刻離開,也沒有去牢裡,她用了一些銀子,在衙役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小姐,這明顯就是栽贓嫁禍,小六子是絕對不可能偷夫人的東西的,更何況,小姐都不在家裡,偷小姐的不是更容易些嗎?”
梨兒氣的小臉兒一片通紅,“咱們不去看看他嗎?”
花錦程也想去,但她卻不能去。
“我無臉見他。”
花錦程搖頭,因爲她,小六子纔會有這樣的災禍。
“那幾個人可記下了?”
“記下了。”梨兒認真的點點頭,“他們本來就看小姐不順眼,做僞證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爲什麼?”
“在很多人眼中,你們就是我的爪牙,想要將我打垮,自然就要先剪除我的爪牙,是示威,也是警告,他們想要我安安靜靜的做我的花家大小姐。”花錦程冷笑一聲,黑色的瞳子裡像是淬了冰一樣冷。
梨兒冷不丁的打了一個激靈,一瞬間,她竟然有些置身寒冬的感覺。
花錦程並沒有刻意的隱瞞她的行蹤,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她去了縣衙,也有很多人知道她去那種地方是爲了小六子。
花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錦程,你這是胡鬧!”
他鐵青着一張臉,“小六子只不過就是一個僕人,縣衙那種地方,是你一個女孩子應該去的嗎?”
“爲何不該?”
花錦程將碗裡的藥一飲而盡,面無表情,“小六子是我的人,我的人被冤枉了,做主子的卻沒有任何的反應,爹爹知道外人會怎麼說嗎?”
“他們會說花錦程無能,會說花錦程是天生的剋星,誰跟着她,就不會有好下場。”
花錦程伸手捏了一個蜜餞放在了嘴裡,甜膩的味道在口中散開,但她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苦也好,甜也好,在她嘴裡,終究是無味。
花榮臉上的怒氣散了一個乾淨,“錦兒……”
“小六子是被冤枉的,他不會偷東西。”
花錦程倒了一杯茶,“這是江伯伯讓我帶回來的,爹,您嚐嚐。”
“錦兒,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花榮看着她面無表情甚至有些木訥的小臉兒,心中倏地涌現了一抹慌亂,他感覺這件事情他做錯了。
“我從小囂張跋扈,讓爹爹費心了。”
花錦程又倒了一杯茶,遞給了站在她身後的梨兒,“如果沒有梨兒,我早就已經死了,如果沒有我,小六子會健康平安的長大。”
沒有她,上輩子小六子也便不會那麼早的就被李烈害死。
“這件事情我要做,哪怕是爹爹都阻止不了。”
花錦程擡眸。
從花榮進來,這是她第一次直視自己的父親,也是花榮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
“你母親不會同意的。”
花榮沉默了片刻說道,這是一個事實,一個連花錦程都不能反駁的事實。
“我母親已經不能說話了。”
花錦程垂眸,將杯子裡的茶水喝完,“從很多年以前,她就不能說話了,我們也不可能會聽到她說話。”
花榮怔在了原地,他看着垂眸喝茶的花錦程,就跟梨兒當初的感覺一樣,明明是在炎熱的夏季,但他卻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了寒冬,全身都是冷的。
“錦兒,你,你跟你母親關係……”
“女兒累了。”
花錦程擡手從眼角劃過,“爹,我只有一個母親,請您記住這句話。”
她起身,手指縮在了寬大的衣袍之中,黑色的瞳子像是死水一般沉寂,又像是經歷了半世滄桑的老者。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不會插手。”
花榮的脊背微微佝僂着,好像在一瞬間,他就蒼老了很多,“人我已經都通知了,明天他們就會來府裡。錦兒,只要是你想要的,爹都會給你。”
花錦程沉默,一直到花榮離開她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熾熱的風從門口吹了進來,花錦程的衣衫隨之飄飛。
“小姐。”
梨兒扶住了她的手臂。
“我要的只是一世安寧,可是隻有我能給自己。”
花錦程的聲音順風在屋子裡散開,但除了梨兒,卻無人知曉。
錦雲坊也好,花家也好,一切都是她的手段,卻不是她的目的,爲了自己的目的,所有的手段她都不想放棄。
“什麼?翻案?”葉麗棠鐵青着一張臉,怒火中燒,“爲了一個下人,她居然要跟我作對?”
葉麗棠很生氣,她也有生氣的理由。
花錦程做的不僅僅是爲人洗冤,而是在質疑她的判斷跟決定。
這是大逆不道的。
至少在葉麗棠的眼中是這樣。
“母親。”花錦藍將茶杯放下,“只是一個下人而已,您不用這麼生氣。”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葉麗棠氣的額頭青筋暴起,喘息也醋了幾分,“她這分明就是衝着我來的。”
“娘,你可能想多了,姐姐不是那樣的人。”花錦藍蹙起了眉頭,“姐姐從小就聽您的話!”
“夠了!”
葉麗棠暴躁的吼了一聲,啪的一聲將茶杯扔了出去,她面色猙獰的盯着花錦藍,“你別忘記,你是我的女兒,不是花錦程的妹妹。”
“這有什麼衝突嗎?”
花錦藍蹙眉,“當初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就反對,小六子只是一個下人,掀不起什麼風浪,而且還可能會惹怒姐姐。”
“母親,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認清現實?現在的姐姐已經不是以前的姐姐了,她可以獨當一面,可以清晰的判斷什麼是爲她好,什麼是害她,她不再是您的傀儡了。”
花錦藍說的很認真,她表現出來的模樣很成熟。
葉麗棠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她蹙起了眉頭,身體也慢慢挺直,“可是這件事情我已經做了,你說要如何?”
“賣給姐姐一個人情。”花錦藍笑着,她長得很漂亮,鵝蛋臉端莊大方,一雙杏眸時常都閃爍着光芒,如果說花錦程像是一個死人,那麼她就是一個生命力最強的精靈,只要看到她笑,好像一切就都無所謂了。
“不管她信不信,至少母親可以讓她身邊的那兩個人信。”花錦藍笑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光芒,十分好看,十分純真,就好像她是在說‘吶,母親,我們明天一起去看花吧,很漂亮很漂亮的花’一般純潔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