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江城縣。
隸屬花家的錦繡莊中一片喧嚷,天空陰雲密佈,已經連續陰沉了七天的天讓每個人的心中都多了一抹煩躁。
“梨娃子,你家小姐都死了,你就別守着了。”
“就是,現在這大熱天的,就這樣放着很容易變臭的。”
“我們已經去花家請示了,你就算是在這裡跟我們倔,到時候來人了,你家小姐的也得入土爲安啊。”
圍在屋子裡的人全部都聚在了門口的位置,話雖這樣說,但卻沒有一個人肯上前。
髮絲凌亂的梨兒跪坐在了牀邊,好像沒有聽到那些人的話一般,只是握着女人的手,不停的啜泣着。
牀上躺着的女人身着白色的素衣,黑色的發披散着,雙眸緊閉,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她的臉色有些發黑,雖然形容枯槁,但仍然能看出,這女子生前相貌傾城。
“錦程小姐的死,我們也很難過……”
“你們胡說,我家小姐纔沒有死!她只是睡着了,對,她只是睡着了,我家小姐不可能死的!”
梨兒抓着花錦程的手,淚水順着她蒼白的小臉兒滑落,明明晚上剛剛醒過一次的人,又怎麼會死呢?一定是這羣小人想趁機將小姐置於死地,對,一定是這樣的,她一定要護小姐平安,哪怕豁出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梨兒黑乎乎的小臉兒上一片堅定,但手心傳來的冰冷卻讓她的心也一分分的沉了下去。
不到半個時辰,院子裡就傳來了一陣喧嚷。
梨兒的身體一顫,她有些驚恐的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夫人吩咐,人死了就趕緊用棺材裝上,至於那些衷心的奴才,她若是不想留,那便一塊兒封了。”進來的婆子身穿藏藍色的短衫,短衫上繡着吉利的福與佛家的萬字,下着一條水藍色長裙,大概是因爲裙襬處沾染了些許的泥,所以她的臉色很不好看,聲音也十分尖銳,“真是晦氣,廢物,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婆子嫌棄的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還不快動手?”
“是。”
莊子裡的人見狀也知道不能拖了,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兩個婦人便去拉梨兒,兩個漢子就要去牀上將花錦程給擡下來。
“住手,你們住手,小姐沒有死,沒有死,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梨兒不停的掙扎着,瘦弱的手腕被身強體壯的婆子用力的扭住,她就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蛇,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脫敵人的掌控。
“小姐沒死啊,你們不能害小姐!”
小姐明明還跟她說話來着,怎麼會就這麼死了呢?大夫明明說小姐是可以撐過來的……一定是這些人,一定是這些人在小姐的藥裡動了手腳,一定是的。
梨兒咬住了乾裂的脣,趁着扭住她的兩個婦人鬆懈的時候,用力的一掙,一個虎撲就撲到了枕頭邊。
“都別過來!”梨兒雙手握着剪刀,不知道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害怕,她的身體像是篩糠一般顫抖着。
婆子見狀,臉色也是忍不住一白,隨後她便尖聲叫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還不將這個丫頭給我拿下!”
梨兒。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喚,梨兒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剪刀嘡啷一聲就落在了地上,“小姐,小姐,梨兒在,梨兒在,您醒醒啊。”
小丫頭轉身撲到了花錦程的身上,“小姐,梨兒在這兒,您睜開眼看看我啊!”
梨兒聲嘶力竭的哭着,燥熱的風從門口灌了進來,攪動了裡面殘留的藥味跟泛黃的紗帳。
牀上的躺着的女子雙眸緊閉,臉色一片蠟黃,風吹動了紗帳,吹動了她的衣衫,那一瞬間,好像這個已經被判定死了的女人,突然活過來了一樣。
那婆子也是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旋即她的心頭就是一陣惱怒。
“還愣着幹什麼?夫人怪罪下來你們吃罪的起嗎?還不快將那個賤婢給拉開!”
“不要,小姐,小姐……你們這羣天殺的小人,混蛋,是你們害了小姐,我要殺了你們,全部都把你們殺了!”梨兒無助的撲騰着,掙扎着,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
“將這賤婢的嘴堵起來!”婆子冷哼一聲,捂着鼻子快步離開了房間,“晦氣,快點蓋上棺蓋,這鬼天氣,雨可千萬不要來的那麼快。”
一羣人應了一聲是,等花錦程被人擡出來的時候,一直都放在隔壁房間的棺材也被人拖了出來。
“唔唔唔——”
梨兒用力的掙扎着,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發紅的眼眶中滾落而出,她突然閉上了眼睛,垂下了眼皮遮住了滿心的殺意跟憤怒。
“那,那是什麼?”突然有人驚恐的喊了一聲,他指着那口未封蓋的棺材,雙眼撐得很大。
梨兒猛地睜開雙眸,臉上的青腫讓她完全看不出了原來的模樣,她的嘴脣動了一下,淚水奔涌,小姐,小姐……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眼珠驚恐的突起,他們看着棺材,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一動都不能動。
“是誰……想要將我埋葬?”
嘶啞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卻清清楚楚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纖細的手臂用力的撐在了棺沿上,如墨一般的黑髮被風吹起,毫無章法的飛舞着,宛若一條條來自地獄的毒蛇。
“是誰……想要讓我的梨兒爲我陪葬?”
她揚起脣角,一雙桃花眸內一片清澈,但卻含着無盡的冷意,“吾乃花家嫡女,是誰……膽敢辱我?”
傲然而立的女子,如同在寒冬綻放的一株白梅,清雅而又高傲。
“唔唔唔……”小姐,小姐,梨兒就知道,梨兒就知道小姐一定不會死的。
“鬼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然後便是更多的尖叫聲,那婆子也被嚇的癱軟在了地上,嶄新的裙子被泥水浸溼她都沒有任何的察覺。
“梨兒。”花錦程眼中的冷意盡數褪去。
“小姐……”
梨兒將嘴裡塞得東西拿了下來,連爬帶跑的撲在了棺材前,“小姐,是你嗎?”
“是,我回來了。”
花錦程緩緩彎腰,纖細的手指伸出,“花錦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