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近前匆忙見禮,“豫王殿下萬安,與豫王殿下只一面之緣,王爺竟肯出手相助,溶月不勝感激。”
她的聲音清甜,絲毫沒有月夜的醇厚感,若非她親口承認自己是朔方王女,豫王幾乎要以爲自己是認錯了人。
“小事而已,只要王女日後不要總是拒絕小王的邀約,便是值得了。韓美人就在裡邊,王女請。”
說話間豫王正要一同進去,被薄櫻攔住,“王爺,我家王女與韓美人有些體己話要說,王爺進去,有所不便。”
“既然如此,本王便在此恭候。”
薄櫻靠近時,豫王再次聞到一陣熟悉的暖香,更聽出她故意低沉着嗓音說話,不由多看了她幾眼。發覺這名婢女雖與王女身形相似,但步伐穩重,完全不同於王女的輕快活潑,一看便是經過多年訓練。眉眼也比王女要更深邃有神一些,像極了月夜下驚鴻一瞥的那雙眼睛。
豫王坐實心中所想,嘴角微揚,覺得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了。
溶月第二次踏足這個鬼地方,兒時的恐懼之感涌上心頭,精奇嬤嬤忽然出現,唬得她一驚。
“就是這間了,最裡面那個就是韓美人,王女可要長話短說,要是驚動了上頭,我等可擔當不起。”
“知……知道了。”
溶月看向旱牢內,幾名女囚都蜷縮在半人高的柴草上,初夏天氣悶熱,多又受過刑,牢內頓生一股腐爛的血腥之氣。行刑之人故意在她們身上澆了蜜糖,引得蟲蟻上身,瘙癢難耐,便抓的渾身紅腫破血,此爲炙刑。
“韓娘娘……”
蜷縮在牆角的韓美人聽到熟悉的聲音,撥開面上長髮,激動地爬過來,衣衫早已破敗不堪,下身的裙裾上佈滿血污,已然暗紅。
說話也不甚利索,好在神志清醒。
“阿……王女來看我了。”
溶月握住她髒污的手,不敢碰觸她的裙角,生怕弄疼了他,“娘娘,她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不過是宮中對穢亂宮闈的女子慣有的手段,叫
我不能再爲女人罷了。王女,實在不該來這裡。”
“我怎能不來!”溶月情緒激動,“那個男人將娘娘害成這樣,如今娘娘受辱,他卻不見蹤影,娘娘爲何不將他供出來,換取從輕發落呢。”
“我本就生無可戀,是他在這深宮裡,給了我彌足珍貴的溫暖,讓我成爲真正的女人,我不想害了他。王女日後若有了真正傾心相許的人,必然會明白我。”
溶月哽咽,“我不明白,我想救娘娘出來!”
韓美人輕觸她的臉頰,想起昔日她被囚禁,自己貪生怕死,不曾來看她,今日她卻如此有情有義,更加愧疚,“妹妹,不用白費心思了,這一回,是有人故意要置我於死地,你救不了我的。香藥,可去過殿中找你了嗎?”
“嗯,她來過了,還交……”
韓美人捂住她的嘴,“找過就好,我一進來,恐怕她的日子也要不好過了。”她緊握住溶月的手,眼神堅定,“香藥替我到殿中向王女道別,也算是圓了我們主僕倆的心願了,王女日後在宮中一定要小心謹慎,以免被奸人所害。”
溶月感覺到她意有所指,只是礙於在此是非之地,不好明說,她還要再問些什麼,韓美人背過身,“什麼都不必再說,也不必再來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任何人。”
“娘娘……”
她紅着眼走出暴室,薄櫻忙迎上前,“韓娘娘怎麼樣?”
溶月從未有過地彷徨與絕望,“阿櫻,我真沒用,什麼都幫不了她。”
“這不是你的錯。”薄櫻撐着油紙傘扶着她,又向豫王福了福身,“多謝王爺,我家王女改日必有重謝。”
一聲謝字餘音猶在,暴室內便傳來精奇嬤嬤的咒罵聲,“呸,這娼婦平日在宮中養尊處優,沒想到身子這麼弱,不過受了兩道刑,替她打下了孽種,沒想到她就這麼過不去,尋了絕路。”
溶月聞聲,想要再衝進去,被門口侍衛攔住,“茲事體大,請王女不要爲難咱們。”
她在生鐵灌注的牢門前眼見渾身是血的
姐姐雙目圓睜着,被人用草蓆捲起來,運往地下的一處所在,她想親手爲姐姐闔上雙目,卻是連這樣微末的心願都是不能夠了。
豫王也走近對薄櫻道,“王女前腳進去看過韓美人,人後腳就死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儘快帶王女回去爲上。”
薄櫻一點即透,“奴婢明白,多謝王爺。”
溶月由薄櫻扶着,悲痛失聲,走在細雨潺潺的甬道上,眼前發黑,忽然暈厥過去。
“小姐!”
豫王聞聲上前,“王女應當是着了風寒,一時又血氣上涌才暈厥,你放心,應該沒有大礙。”言罷將溶月抱上自己的軟轎,與薄櫻一道將她送回崇禧殿。
韓美人落胎自裁的消息傳到齊妃宮中,出事以來就被齊妃軟禁在宮中的康王亦口吐鮮血,持着寶刀衝出宮苑,口中還喊着。
“本王要去殺了他們,爲阿茶和孩子報仇!”
齊賢妃上前相攔,也被他一把推到在地,“快攔住王爺,他要是這樣出去,咱們就全完了!”
衆人在宮中圍堵康王,一直追到御園,碰巧贏帝經過,出言呵止,“你們在做什麼,一羣奴才對王爺動手,成何體統!”
康王持刀衝向贏帝,被侍衛制住,“父皇,是九弟殺了兒臣的孩子和韓美人,他要報復兒臣找人行刺他!他平安回來,兒臣好恨!”
贏帝當時便黑下臉,一腳將他踹開。
“逆子!”
康王看了眼齊賢妃,齊妃帶着宮衆齊齊伏跪在地,不敢再發一言。
“傳朕旨意,康王染病瘋魔,即日起貶爲庶人,遷出宮去,幽禁北郊行宮!齊賢妃照料皇子不善,虢奪封號,降爲良人,圈禁宮中,永世不得出!”
贏宮中風雲陡變,原本在宮中唯一能與馮妃抗衡的齊賢妃失勢,宮中再無九珠親王的皇長子,一時馮妃風頭無兩,處事更加狠辣獨斷。
溶月經太醫診脈施針才醒過來,贏帝親至探望,薄櫻只說王女因感念韓美人照顧之恩前去探望,驚嚇過度以致昏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