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太后正和蘇寧毓說話,就聽外頭報皇上來了。【:
蘇寧毓還沒來得及避開,李懷玉便已經走了進來。她只能紅着臉站起來等李懷玉給太后請安之後,纔開口問安,“給皇上請安。”
李懷玉似乎纔看到她似的,淡淡道,“起吧。如今我們兄弟大了,母后這裡也不如從前熱鬧了。難得你有孝心,知道過來陪伴母后。”
蘇寧毓聞言臉紅更甚,“這都是臣女該做的。”一副嬌嬌怯怯的模樣,讓一旁的太后看的直皺眉。
李懷玉也不耐跟她扯閒篇,直接開口道,“朕有事和母后商談,蘇小姐若無事的話,朕便讓人送你回長春宮。”
蘇寧毓聞言臉上一白,接着皇上說派人送她纔好些,但她卻並不滿意,還想撒嬌賣癡,“皇上表哥……”
李懷玉忍不住皺眉。太后見了,忙板着臉道,“既然皇帝有事,你就先回去就是!”這個侄女越發不像了,從前瞧着是個好的,沒想到這纔多久就露了本性。想來之前那些做派,也是那個好嫂子教出來的吧?
想到此處,臉上的不虞更甚。蘇寧毓也不是不會看人臉色,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跟着魏忠出去了,只是卻沒給魏忠什麼好臉色看,讓魏忠心中又將她鄙視了一番。明顯皇上並不將她這個親戚放在眼裡,卻還是總想巴上來。也不想想,皇家的親戚,那能是一般的親戚嗎?皇上給你臉面,纔敢說是親戚的!這樣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女子,想必即便是進宮了,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吧?
而慈寧宮中,太后也屏退衆人,對着李懷玉道,“皇帝可是有什麼事?哀家瞧着你臉色不大好看!”
“母后或許也聽說了吧?兒子今兒處置了一個秀女。她捏造證據,誣陷另一個秀女與二弟有染,所以朕就將她處置了!”李懷玉開口,彷彿說的不是什麼大事一般。
“什麼?!”太后震怒,“皇帝你做得很好!這等包藏禍心的女子,若是進了宮,只怕這宮裡就不得安寧了!”
其實這事她作爲對後宮有絕對控制權的皇太后,是收到了消息的。只是因着事涉小兒子,還真不好就出面去管。畢竟上回的事,皇帝嘴上不說,她卻知道,畢竟在皇帝的心裡留下芥蒂了的。
果然李懷玉很快就將事情處理好了,並且還主動來告知她這個母后,可見她的想法是正確的。
只不過太后很快就發現,自己高興的太早了。因爲李懷玉接下來說的是,“兒子過來之前,聽說二弟派人去送了一盞毒酒給哪個秀女,想來如今人已經沒了吧!”
太后面色微變,“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懷玉卻不耐跟她打太極,直接問道,“母后可知道,那個犯事的秀女是什麼身份?”
秀女的資料太后是知道的,連推拒的餘地都沒有,只能裝傻,“哀家自然知道,她父親雖然不成器,不過她有個姑姑,如今也在宮裡,倒是多有照拂。怎麼,可是有什麼不對?”
李懷玉聞言只是看了太后一眼,心中卻忍不住冷笑。這就是他的母后!在她心裡,排在最前面的永遠是她的小兒子,然後是她的地位,然後是她的孃家,他這個大兒子卻不知排在什麼位置去了。
“母后說的是,”他眼皮都不擡,只管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說起來,那個秀女可也姓蘇呢!聽說她進宮之後,和朕那個表妹的關係很不錯?”
這是明明白白的將自己的意思說出來了。那個蘇盼春再怎麼能耐呢?她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就是宮裡有人手,又能有幾個?背後必定是有人在幫忙的。
尤其是李懷恩的院子,非是有大能耐的人不能進。即便他這個做皇帝的,想進去拿走些東西或是放下些東西,也不是易事。那麼,什麼樣的人才能輕易的做到此事呢?
除了皇太后之外,就只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那就是太后的親侄女,皇上的親表妹,能夠指使得動太后的人的蘇寧毓!而李懷恩會給蘇盼春送去毒酒,也從側面說明了這個問題。
雖然他說這是爲了“感謝”蘇盼春將他自己捲進這件事,可這個理由騙騙別人還可,李懷玉卻知道,他只是爲了給蘇寧毓收尾,不讓蘇盼春吐出蘇寧毓的名字,不然蘇家的人就丟大了。
因爲就連李懷玉,也不願意讓蘇盼春說出那個名字來。說到底那是他們的外家,也關係着他們的臉面。
太后也明白這一點。她方纔裝傻,不過是覺得李懷玉不會直說出來,想將此事混過去罷了。誰知李懷玉竟是不管不顧,直接說出來了。
她也明白,只怕李懷玉這是對她這個母后不滿,對她身後的蘇家不滿了,所以纔要就此事給一個警告。
想到這裡,這個成國最尊貴的女人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這個兒子,倒是越來越有皇帝的樣子了,有時候就是她看着也覺得心驚。
蘇寧毓是一定要進宮的。這是很早之前皇帝和她還有蘇家就已經達成的默契。
但那時候她以爲,皇帝既然願意納蘇家的女兒,就是爲了借蘇家的勢。既然如此,他一定不會錯待自己的侄女。甚至那時候不止是蘇家,就是她自己也覺得,寧毓未必沒有一爭後位的能力。所以蘇家在蘇寧毓身上投注的心血也是很多的。
但是到了此刻,通過對面那個越來越有帝王威嚴的兒子臉上的表情,她終於有了徹底的了悟,恐怕蘇寧毓即便進了宮,這輩子或許能夠維持住虛有其表的尊榮,卻永遠也得不到這個帝王的恩寵了。
說到底,是他們蘇家誤了這個女孩兒的終身。太后難得的生出了些許的傷感。但只是一瞬,她又變成了那個慈和的皇太后,“既然這件事已經了了,不如由哀家給那個被陷害的秀女賞些東西,也好震懾一下其他人。”
李懷玉點點頭,默認了太后的說法。他不是沒想過自己來做,但到底不太像,說不定還要給衛木蘭惹些閒話。若是能夠由太后出面,自然是最好的。想來別人也無話可說。
而且既然母后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這件事也就不必緊咬着不放了。畢竟……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說呢,若這時候弄擰了,反倒不美。
母子二人說完了此事,又出現了短暫的靜默。然後還是李懷玉先開口,“不知母后最近身子如何?入夏以來,時有降雨,兒子十分擔憂,就怕冷熱交替之時,母后受了涼。”
“哪裡就這樣嬌氣了?”皇太后笑道,“母后一切都好,倒是你,要叫下頭的人經心着!”
李懷玉又點頭。本想找些話來說,緩和一下氣氛,無奈將心裡頭的話題翻了個遍,也沒找着可說的,只得暗暗嘆氣。索性也就不再顧及了,咬牙道,“母后也知道,今兒的事,雖是那秀女可惡,但她偏抓着二弟和秀女來說事,到底影響不好……”
沒等他說完,太后就變了臉色,冷聲問道,“那起子小人的話怎麼能信?皇上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母后應當明白兒子的意思。二弟畢竟年紀大了,今年又要去側妃,兒子的意思,不若就趁這個機會,讓二弟開府出去,在宮外大婚,地方也寬敞些。”李懷玉道。
“你就這樣迫不及待的將你的兄弟趕出宮去?你就這麼怕他會來搶你的那把椅子?”皇太后聽了他的話,怒的口不擇言。
李懷玉面色大變,站起身冷冷道,“母后慎言!這話若是讓外頭的人聽了去,只怕又要生許多事端。母后便不爲兒子着想,也該爲二弟多想想!”
皇太后只覺得氣得心口疼。這還是李懷玉第一次明言指責她這個做母后的。雖然那些事的確都是她自己做的沒錯,甚至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偏心小兒子的,但由大兒子說出來,卻讓她覺得不可原諒!
“你……你這個逆子!你是要氣死哀家!哀家今兒就把話放在這裡,哀家不同意你弟弟出宮!他小小年紀,你讓他出宮去怎麼過活?你這個哥哥做了皇帝,卻不能不顧年幼的弟弟!你若要讓懷恩出去開府,就讓哀家也跟着出去吧!也好照看照看哀家可憐的孩子!”太后道。
李懷玉本來憤怒不已,聽到這話,卻彷彿被一瓢涼水兜頭澆下,只覺得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在發涼。
他知道母后偏心,一直都知道。但他從不知母后竟偏心到了這個地步。皇子大婚之後開府,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他並沒有說錯做錯,可是到了母后這裡,卻是他容不下自己的弟弟了!
母后甚至還說出了跟着弟弟出宮開府的話!她難道不知道,她那樣做了,就是在向天下人說,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做皇帝的不孝,竟然將母后和弟弟趕出宮嗎?
這就是他的母后,二弟是最重要的,爲了二弟可以不顧一切。到了這時候,他纔對自己的母后徹底的失望。
李懷玉忽然之間平靜了下來,這樣紅着眼睛爭吵,又是何必呢?難道這樣母后就會多看自己一眼嗎?不,不會的,既然如此,這麼做也就失去了意義。
他想着,淡淡的開口,“讓二弟出宮開府之事,兒子也問過二弟了,他也說自己願意出宮,只是怕母后膝下空虛,這纔不忍提出來罷了。既然母后不願意,那兒子也不會再提。之事二弟卻不能再住在無逸閣了,還是搬到乾西所去吧!”
說完也不等太后說話,便甩了袖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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