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爺……是了,昨日他就已經說過來尋她一起去找赫連夜,幸而昨夜已經把槍支的形象圖畫出來。
七七把圖紙從天地鐲裡取出,正要舉步出門,纔想起牀上還躺着一個男人。
忙回到牀邊,也不管他是不是還在沉睡,輕聲道:“我要出去一下,治療已經結束了,你自行離開吧,我……”
“等你回來,付你報酬。”他翻過身,竟背對着她又安穩睡了過去。
七七額角頓時抹黑,想要開口趕他走,卻又知道這傢伙脾氣一點都不比某人好,趕他……真會走麼?
無奈之下,只好收拾好自己舉步出門,不理會他了。
他是紫川大陸第一殺手嘛,若是有人靠近,哪怕睡着了也應該能感應到,會自己離開的。
她真的沒時間理他。
大廳裡,南王爺端正坐在一盤椅子上,正在淺嘗香茗。
今日的他一身淺綠素衣,雖然身上沒有佩戴任何彰顯身份的飾物,但那一身尊貴的氣息卻是藏也藏不住。
那隻粗糙的杯子被他握在修長到近乎完美的指間,頓時也像是生輝不少那般。
“王爺。”七七舉步進入,卻還沒來得及走近兩步,楚江南已經擱下杯子長身立起,舉步向她走來。
是了,天都亮了,再不去,難保赫連夜不會出了門。
西廂安安靜靜的,除了梅大叔每日送膳送浴湯之類必須用品過去,這裡就只剩下赫連夜一人。
他不喜歡與人交往,頂多就是偶爾去東廂找沐初蹭飯,公事之外,除了沐初似乎就只有七七和他還能偶爾說上兩句話。
寢房的房門被拉開,已經收拾好的赫連夜正舉步出門。
南王爺的出現有那麼點出乎他的意料,但訝異也不過在眼底一閃而逝,他領着人,轉身進了書房。
“我有幾張圖紙想讓你看看。”七七不想浪費時間,一來自己寢房裡還躺了個殺手,雖然皇家並沒有發出通緝令,但,總是曾經刺殺過暮親王,不是什麼良好市民,待久了對她真的沒好處。
二來,她也很想知道當初傷南王爺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把圖紙從懷裡取出,往矮几上攤開,她道:“不知道赫連先生可有見過類似的東西,或是設計圖紙?”
赫連夜掃了眼矮几上的圖紙,只是一眼,臉色頓時變了變。
楚江南一直在觀察着他的表情,見他表情凝重,似有幾分不敢置信,他心裡的緊張完全不比他少幾分,卻只是一直隱藏着。
赫連夜一張一張翻過去,翻到第三張,忽然呼吸一窒,瞳孔明顯在收縮。
倏地,他站了起來,大掌一緊,五指已經緊扣在七七的咽喉上。
那動作速度太快,楚江南又離他們有那麼點距離,等反應過來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阻止不來。
“啪”的一聲,七七被他壓在一旁的案几上,他指尖的力度太大,竟在一瞬間奪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赫連先生,她只有十六歲!”就在赫連夜將七七壓下之際,楚江南的大掌同時落在他手腕上,力道不輕。
聞言,赫連夜指尖的力度總算鬆了些,卻還是緊鎖着七七的咽喉,完全不願意放開。
七七知道,他定是見過剛纔那幅圖,素來懂得隱藏自己情緒的赫連夜也會如此失態,這事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她只是不知道重要的程度到哪點上。
“這些圖你從哪裡尋來的?說!”赫連夜目露兇光,殺氣凝聚。
七七張了張嘴,想說話,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握得很緊,她連呼吸都進行不了,如何說話?
看着她一張小臉迅速漲成一片紫紅,一直還在研究赫連夜表情的楚江南緊了緊五指的力道,淡言道:“她若死了,你什麼都問不到。”
赫連夜閉了閉眼,胸膛在不斷起伏。
終於,在七七昏死過去之前,他掩去眼底多餘的情愫,放了她。
回到矮几後坐下,哪怕已經恢復平靜,那一身寒氣和殺氣依然不容忽視。
七七順了呼吸,和楚江南互視了一樣,纔來到他跟前,也坐了下去。
“我不知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一點請你相信,不管十幾年前發生過什麼事,和我無關,和南慕國也無關,我只是恰巧懂得了這些。”
她知道自己的話沒有太多的說服力,但,事實卻是如此。
赫連夜不說話,只是把那張圖從一疊圖紙裡取出,攤在矮几上,長指,竟還有那麼一絲絲顫抖的痕跡。
她說她不知道當年的事,他能相信麼?他自然不會相信。
這種事,換了任何人都不可能信。
但既然南王爺在此,不管信不信也不該流露太多不該有的情愫,剛纔一下子沒忍住,已經暴露了自己。
“說吧,何事?”他道,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和冷靜。
七七深吸了一口氣,側頭看楚江南。
這事還真的與她無關,本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她只是想知道當初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當初的事,她根本沒有參與。
赫連夜挑出來那幅圖畫的是s64便攜型腰槍,從前在部隊的時候,多是出去執行探聽任務的兄弟所用,輕盈,便攜,但殺傷力強悍,逃命時的最佳防護武器。
七七不說話,只是安靜待着,楚江南卻是一瞬不瞬盯着赫連夜,也是不說話。
赫連夜大方迎視他的目光,任他打量。
半晌,楚江南道:“本王十五年前被刺客襲擊,九死一生,事後在被行刺的地方找到這個東西。”
他長指落在衣襟處,輕輕一勾,一條鏈子被解了下來,那顆子彈頭被放在赫連夜眼前的矮几上。
赫連夜大掌緊了又緊,呼吸一度紊亂,哪怕再努力去隱藏也藏不住他這一刻的激動和震撼。
七七給他看到圖紙的時候或許也是震撼,但始終只是一張圖紙,可現在,當這東西真真實實出現在他面前,他眼底除了震撼,還有旁人看不懂的劇痛!
“這東西,確實是當年我爹打造的。”既然剛纔已經暴露了,現在再來隱藏,沒有任何意義。
“我也在尋找當初讓我爹打造那批武器的人。”對上楚江南探索的目光,他平靜道:“因爲那批武器,我赫連家遭遇了滅門的劇痛。”
楚江南大掌一緊,一絲愕然。
當初,所有人都以爲赫連家全家一百多口人遭到滅口,是因爲那批烏金劍,卻不想這裡面竟是另有乾坤。
“世人都以爲我爹打造了那批烏金劍之後才被滅口,事實上是因爲那批武器。”知道楚江南既然能來尋他,定也曾經懷疑過當初的刺殺行動與他赫連家有關。
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現在說起,傷痛已不像當初那麼深刻,但,仇恨還在。
滅門之仇不同戴天!
“我爹就是死在這武器之下,我逃出去之後隱姓埋名便是怕那些人繼續追殺,直到這幾年才公開真正的身份。”
霍地,他側頭看着安靜坐在一旁的七七,眼底閃過無盡的寒光:“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尋找讓我爹打造那批武器的人!”
楚江南的目光也落在七七身上,赫連夜眼底的恨和痛做不了假,那樣的痛,哪怕被他極力隱藏,依然無法藏住。
若不是已經到了切肉離皮的地步,何至於此?
事實上他也有恨,正是因爲這種武器,讓他這一生全毀了,但,比起赫連夜的滅門之仇來說,他這筆仇還真算不上什麼。
已經過去十幾年,很多事都看淡了,如今,能不能報仇倒也不算太重要,只是對當年的事還有一份執着的探究。
七七眨了眨清透的眼眸,迎視兩人的目光。
處在她的位置最爲尷尬,她也是當初那兩樁案子最大的嫌疑人,雖說她只有十六歲,當年的事決不可能是她所爲,但,看在他們眼裡,自然也是和她身邊的人有莫大的關係。
怪只怪昨天在南王府看到子彈頭的時候沒有藏住自己的訝異,在南王爺面前露出馬腳,事已至此,裝瘋賣傻是完全矇混不過去了。
“我曾經拜高人爲師,至於是什麼人,請恕我不便告訴你們。”不知道這麼說他們能接受多少,她儘量挑着令人容易接受的話語道:“只是曾聽師父說過,當初師門不幸出了一個叛徒,不僅盜走了兵器譜,還重傷了我師父。”
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注意二人的表情,因爲她明白,現在是她在“回憶”,而不是要“讓他們信服”,越是自然自在,越有說服力。
“師父沒有說那叛徒是誰,他說我能力太弱,對付不了他,所以,直到師父仙逝,我依然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叛徒究竟是什麼人。”她垂眸,看着矮几上的幾張圖紙,不知眼底流竄過什麼:“這些兵器我都知道如何設計,但師父說過不能讓它們面世,否則將會天下大亂,所以,我只懂得設計,卻從未想過真的要把它們做出來。”
楚江南和赫連夜都沒有說話,只是在注意着她說話時的神情,似在斟酌她話語的真假。
“昨天看到南王爺佩戴的鍊墜我也是極度震撼,我以爲我可以找到害死我師父的兇手。”她擡頭,看了楚江南一眼,才又看着赫連夜,眼底竄過一絲惋惜:“可惜,連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