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心頭一緊,不再理會其他人,大步穿過前院往寢宮而去。
慕容逸風跪在楚玄遲寢宮的院子裡,東籬蜘兒和老巫醫都站在一旁,已經勸了一個多時辰,可他始終不理會。
看到他高大寬厚的背影,七七心頭頓時便酸楚了起來,大皇兄好了,雖然行動依然不便,但她相信經過了昨夜之後,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好起來。
可他的好卻是以楚玄遲再一次重創帶來的,此時此刻,她已經無法去衡量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多想也是無益。
她走了過去在他身旁蹲了下來,擡頭看着他啞聲道:“大皇兄,你尚未痊癒,在這裡長跪對身子極爲不利。”
慕容逸風已經跪得臉色有幾分蒼白,這時候腿腳依然不靈便,身體也不如過去那般健壯,只跪了一個多時辰便已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可他還是跪得筆直,看着七七啞聲道:“是大皇兄的錯,大皇兄對不起玄王。”
“那你在這裡長跪,傷了自己的筋骨,就對得起他嗎?”她伸出手,半站了起來,看着他淡言道:“大皇兄,這一切都是玄遲自己的意思,他是希望你重新站起,你不能辜負他的守望。”
“可我……”慕容逸風緊握着大掌,一想到楚玄遲如今的情況,就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死。
玄王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他居然還耗費他的骨血,一個人的骨血能有多少?耗一點便少一點,再生已是太難。
哪怕他不懂醫也懂得這個道理,玄王已經傷了心脈,至今未醒,如何能如此對他?
“大皇兄,這確實是玄遲自己的意思,難道你懷疑師兄會撒謊騙你嗎?看着他四皇兄如今這般,難道他心裡就好受嗎?”
慕容逸風不說話,大家的良苦用心他都知道,只是他真覺得自己沒臉去面對玄王,他真的太對不起他。
七七看着他,柔聲道:“大皇兄,昨夜東方冥回來,告訴我慕容拓日已經率兵親自前來,南面如今陷入戰亂中,西楚餘黨不斷在四處挑起戰火,我們需要你重新站起,爲楚國也爲玄遲出一份力。”
“你放心,爲了玄王我萬死不辭,我絕對不會讓他失望。”慕容逸風一臉堅定。
“可是你跪在這裡……”七七看着他,笑得無奈:“你在浪費他的心血,知道嗎?他把骨血給你是希望你能痊癒,可你現在身子不好還長跪在此,你怎麼對得起他?”
慕容逸風猛地擡頭對上她的目光,薄脣微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只是一想到楚玄遲如今的情況,他就覺得自己對不起他,除了跪在這裡向他恕罪,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大皇兄還不知道吧?大漠飛鷹如今正率兵離開他們越國的邊城,向玄國而來。”七七輕聲道。
“你是說拓跋飛婭?”遙遠的記憶從他腦袋中閃過,那個女子他幾乎已經忘掉了,現在想起來,對於當初她對自己的迫害,心裡倒也沒有任何怨念。
時間這麼久,哪怕有怨也早已無蹤,更何況,只要七七沒事,他就不在意那點小事了,不過是女兒家頑皮的心思。
可她如今率領大兵而來,是何用意?
“大師兄,我需要你站起來領兵出戰,迎戰大漠飛鷹。”七七沉聲道。
慕容逸風大掌又緊了幾分,要他出徵他自然萬死不辭,可如今現在這樣的情況……
“七七,大皇兄現在沒有能力。”他無奈道。
“誰說你沒有能力?”她再次蹲下,執起他的大掌站起,用力把他拉了起來:“大皇兄的威名就在那裡,只要你領兵出戰,哪怕腿腳依然不便,我相信聽到你出戰的消息,拓跋飛婭一定會聞風喪膽,嚇得不敢進犯。”
“七七,胡說什麼呢?”他哪來這麼大的威名?就算有,以拓跋飛婭那刁鑽驕傲的性子,豈會被他一個名字給嚇倒?
拓跋飛婭武功極高,他現在根本敵不過,領兵出征,不是讓兄弟們去送死麼?
“我已和師兄商議好,明日清晨就讓你領兵出戰,大皇兄,你不如早點回去收拾等待啓程。”七七道。
“七七。”這事她不是在跟他開玩笑吧?他現在連走路都覺得吃力,如何去迎戰?
“怕什麼,蜘兒會跟在你身邊照顧你,不會有事。”她安撫道。
“七七,不要胡鬧。”他現在這樣,就連一個普通的士兵都比他強,他如何領兵出戰?這丫頭爲何說這種話來取笑他?
“慕容將軍,明日清晨玄王會下旨,封你爲護國大將軍,命你帶兵迎戰大漠飛鷹。你不如聽七七的話,早點回去收拾好行裝,等待明日啓程。”楚江南走了過來,來到他們身旁,垂眸看着他淡言道:“這次出征只許勝不許敗,若是敗了,玄國便危矣。”
“王爺,你如何能聽七七胡鬧?”慕容逸風驚得變了臉色,在七七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迎上他的目光:“你瞧我現在這模樣,如何能帶兵抗敵?”
“我四皇兄如此待你,難道到了關鍵時刻你竟要退縮,不願爲他賣力嗎?”楚江南盯着他,面容依舊淡若,話語裡也沒有任何譴責的意思。
慕容逸風卻被他這幾句簡簡單單的話驚得心裡一下一下顫抖着:“我怎會如此?”
玄王對他的大恩大德,就是讓他死在他面前,他也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既然你心裡對玄王忠誠,你便聽從玄王的旨意,明日一早領兵出戰。”楚江南又道。
慕容逸風真的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想些什麼,他現在的情況,如何出戰?雖然他早已想好以後誓死忠於玄王,但,總得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康復。
他看着七七,眼裡帶着一絲懇求的光芒:“丫頭,別鬧了。”
“你說我鬧我也認了,但師兄是玄國的攝政王爺,他說的話你也覺得是胡鬧嗎?”七七迎上他的目光,淺淺笑了笑:“大皇兄,無需擔憂,我這麼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儘管回去收拾行裝便是,還有,我這裡有些藥。”
她從天地鐲裡取出了一些藥,用一個其他人都看不懂的塑料袋子裝起,全部塞到慕容逸風懷裡:“這些藥你帶去,上面都有寫着用量和使用方法,你一定要按時按量服用,不對,這事還得要交給蜘兒。”
把藥從他懷裡取了出來,目光在四周掃了一眼。
守在不遠處的東籬蜘兒立即來到她身邊,輕聲道:“姑娘。”
“給他拿好,照顧好他,今夜到我這裡來,我有些體己話要跟你說說。”
“我知道了。”東籬蜘兒把藥接了過去,再看了眼慕容逸風,才轉身回到一旁守着,沒再打攪他們。
“丫頭。”慕容逸風看着她,還想說什麼。
七七卻擺了擺手,淡言道:“我要去看看他,大皇兄,三日之後我要隨玄遲一起出徵,你出征的事便自個兒與師兄商議去吧,我今日有點乏了,今夜我設宴,我們違逆餞行。”
說罷,不再理會他們,拖着沉重的鳳袍,在小玉兒的陪同下舉步往寢房裡返回。
回到房中,小玉兒立即問道:“姑娘,如今東陵拓日已經親自帶兵出征,刺殺東陵浩天的計劃還要進行嗎?”
七七沉眸思索了片刻才道:“立即命人把計劃取消,讓他們到晉國去幫三皇子一把。”
“幫一把?”小玉兒看着她。
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七七已道:“既然東陵拓日離開皇城,那我們就在城裡幫三皇子一把,爲他把東陵拓日的親信一個個除去。”
小玉兒驚了一把,用力盯着她安靜的臉,幾乎要懷疑起眼前這個究竟還是不是以前認識的那個姑娘了。
主動害人這種事情,過去她是從來不做的。
“玉兒,我是迫於無奈,如果你不忍心,這事我交給別人去做。”七七回到牀邊坐下,不再看她。
小玉兒只是遲疑了片刻,便走了過去向她傾身道:“姑娘,我知道怎麼做了,這事無需交給別人,我來處理便是。”
七七擺了擺手,小玉兒才轉身退了下去。
姑娘沒有辦法,爲了玄國,有些事情只能用些激烈的手段去完成,因爲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讓這一切緩和過來。
東陵浩天這次回去,不一定會早短時間內與太子一黨發生激烈的爭執,他們只能推波助瀾,讓東陵浩天不得不正式與太子決裂起來。
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或許國與國之間的爭鬥便是如此,從來就是踩在鮮血和屍骸上邁過去的。
是她的腳步不如姑娘走得快,只是,姑娘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冷靜想事情,她一個人承受的苦又有誰知道?
玄王爺這次倒下,讓姑娘改變了太多,這些改變,她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裡。
七七沒有理會她的心思,她知道小玉兒對自己的忠心,不管她下什麼命令,小玉兒從來只有服從的份,從不會有任何異議。
看着楚玄遲安詳的睡容,她的指尖又往他臉龐上劃過。
今日在所有人面前宣稱自己是他的玄皇后,不知道他醒了之後會不會怪她自作主張?
既然過去他一直都在自作主張,這次,也換她來一把,如何?
出征之日,你會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