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四殿下不回宮嗎?”楚江雪來見靳塵顯然就是爲了趕他走人。
“本王只是在想,楚姑娘的名字和本王曾經認識的一個人名字很像。”四皇子突兀地提出。
楚江雪以爲四皇子這是又要將話繞回她“江學”的身份上去了,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她也與你一樣聰明大膽,醫術高超。”四皇子接着道,這形容的,顯然不是“江學”。
這就讓楚江雪有些意外了,難道這真是個巧合,有那麼個人,名字跟她很像,性子也跟她很像?
“與我一般年紀嗎?”被說成跟誰像的時候,實在說不上開心,楚江雪也不例外,她就是她,不需要跟誰像也不需要誰跟她像。
“不,比你大得多。”四皇子分明笑得意味不明,與他人所形容的憨厚的笑容分明不同,“不過,她的醫術似乎比你更好一點。”
醫術比她更好?聽到這種說法,楚江雪嗤之以鼻,醫術比她好的人少有,真不知道靳塵說的是真是假。
“我的醫術不敢自稱好。四殿下若是沒有別的事的話,還是早些回皇宮吧。”楚江雪心中不屑,不過自然不會說出來,她還是這句話,靳塵早點走。
“本王說的這個人,楚姑娘不認識嗎?”靳塵就跟沒注意到楚江雪的不耐煩一般,繼續道。
“當然不認識,不過有機會的話,倒是很想結識一下。”楚江雪客套了一句,她上哪兒去認識這麼個人,要真像靳塵描述得一樣與她極爲相似,倒是說不定真能和她成好友。
“只可惜本王現在也見不到她了,不然一定帶楚姑娘去見見她。”靳塵終於罷休了,說完這句話離開了左相府。
第二日,一道聖旨下來,命楚江雪即刻進宮給四公主當陪讀。
接到這個旨意時,楚紹元已經去上早朝了,楚江流也已經進宮伴讀去了,楚江雪一個人對着那宣旨太監,真不知道這聖旨該不該接……
這四公主倒是有本事,爲了折騰她,還去求聖旨了,讓她給四公主當伴讀,皇家書院是別想有個安寧了。
楚江雪的內心是拒絕的,可到底是聖旨,最後還是乖乖地將旨意給接了下來,換身衣服進宮了。
現如今,還在皇家書院聽夫子講學的,也就四皇子和五皇子,三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再加幾個伴讀的大臣之子和千金,其中最大的四皇子有十六歲,最小的五公主有七歲。
楚江雪被宮人帶着,手裡抱着幾本儒家經典,走過一道長廊,第一次踏進這所謂的皇家書院。
夫子正站在最前面唾沫橫飛,底下的幾個眼熟或眼生的小崽子正各做各的事,沒幾個聽夫子講的。
這些人或許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不學無術,可是他們的幾個皇兄和皇姐已經極爲優秀,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些人身上,已經沒多少關注平庸的他們了,所以即便他們在皇家書院裡表現得這麼不像話,也沒有人過問一句。
楚江雪的到來激起一點水花,今日的她身着淡綠色的裙子,面上略施粉黛,步子平穩,拿着書的動作優雅,再加之出衆的容貌和恰到好處的笑容,儼然就是個無可挑剔的大家閨秀,和皇家書院裡鬧哄哄的景象顯得格格不入。
不是現在坐在書院裡的這些人裡沒有大家閨秀名門公子,但也不是這些人就沒有尊貴的氣質,只是楚江雪似乎更優雅莊重一些,還有着不合年齡的成熟,將這裡的所有人都襯托成了幼稚的孩子。
“這是誰啊?本公主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
“在下也從沒見過。”
“我覺得有點眼熟。”
衆人開始議論起來。
“姐,你怎麼來了?”楚江流全然不知四公主找了楚江雪來伴讀的事,這會兒看見楚江雪的驚訝沒有半分作假。
“她來,是給本公主當伴讀的。”四公主站了起來,一臉諷刺的笑容,朝着楚江雪走來。
楚江雪來當伴讀,楚江流總覺得有些古怪。楚江雪平日裡接觸的都是靳如瑜靳彥這些人,他自己也總是下意識地覺得楚江雪跟他不是同齡人,讓楚江雪來這裡伴讀還不如讓楚江雪去刑部辦案來得正常。
“江流的姐姐,那豈不是楚江雪嗎?”
“竟然是楚江雪?我聽說楚江雪變了,這可真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恐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不然怎麼會成爲四皇妹的伴讀。”
衆人笑了起來,笑昔日的紈絝楚江雪和同樣紈絝的四公主湊到了一起,在這裡,四公主是不受待見的,四公主有膽在宮外人面前囂張,卻沒膽欺負到其他皇子公主的身上。
“夫子好。”楚江雪無視衆人的議論紛紛,先同夫子打了聲招呼,顯得沉着淡定。
“楚江雪,你跟夫子問什麼好,你應該跟本公主問好纔是啊!”四公主是存心要刁難楚江雪,才跑去向皇帝請旨,讓楚江雪給她當伴讀。
就算楚江雪有楚皇后這個靠山,她也咽不下一口氣,非要跟楚江雪爭一爭。
“進了皇家書院,便都是同窗,諸位真的要我一個個地向你們問好嗎?”楚江雪不看四公主,轉而看向坐在底下的衆人,聲音緩緩,身姿綽約。
這一剎那,所有人都覺得楚江雪是在看着自己,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正被俯視,卻生不出半分反抗厭惡的心情。
那些關於楚江雪如何無理取鬧如何囂張愚昧的傳言,在這一刻,都成了笑話,但是,這個人,真的是楚江雪嗎?
真的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如果本性未移的話,僞裝出這樣的氣勢,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楚姑娘說得對,同窗之間何須拘禮。本王邊上還有個位置,不如你過來這邊?”四皇子靳塵笑眯眯地開口,最先回應楚江雪的話。
“多謝四殿下。”楚江雪毫不扭捏,走過去便坐下。
“姐,你真要給四公主當伴讀啊……”坐在四皇子另一邊的楚江流探過頭來,一臉鬱悶的神色。
他姐豈是好欺負的人,四公主找她當伴讀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以楚江雪的本事,回絕這事應該也能做到,怎麼就答應了跑來皇家書院伴讀了。
“聖旨都下了,我還能違抗聖旨不成?”楚江雪看向楚江流,面上掛着恰到好處的笑容。在旁人看來這笑容親切又矜持,在楚江流看起來就是透着詭異了。
他還能不清楚楚江雪是個什麼樣的人,瞧楚江雪這模樣,可不就是裝的,楚江雪壓根就不是這種人啊。
“本公主分明記得,楚大小姐和六皇弟有婚約,讓楚大小姐給四皇妹當伴讀,恐怕不妥吧,四皇妹?”開口的是三公主,三公主今年十五,正好和楚江雪一個年紀。
“三皇姐,你說六皇弟,原來本公主還有個六皇弟啊,都差點忘了。”五皇子聽了三公主的話,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擺明了要給楚江雪一個下馬威。
“六皇兄今天怎麼也沒來學堂啊,明明六皇兄也應該來聽夫子講課的。”七歲的五公主聲音天真,可是這時候說這話,分明針對的也是楚江雪。
這樣的場面楚江雪不是沒有預料,不論現在的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些原本討厭她的皇子公主權貴後代們又怎麼會輕易地對她改觀,只會對她的新面貌嗤之以鼻而已。
面對這些人的議論,四公主一言不發,就在一旁等着看笑話,最好楚江雪被激怒了,在這裡大發脾氣,楚江雪要是敢在皇家書院大鬧,她回頭就告訴父皇,請求父皇處置楚江雪。
楚江雪聽着這些過分的話,不可能無動於衷,只是註定不會如四公主所願的那樣大發脾氣。
“六殿下來不來,自有他的原因。若是坐在這裡,不聽夫子講課,而是聽一羣狂妄無知之徒瞎嚷嚷,我倒也想效仿六皇子,再不踏入這學堂半步。”楚江雪一邊笑着一邊說着,聲音依舊不急不緩,說出的話卻將有些人噎得不行,也有人因此惱了。
“楚江雪,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跑到皇家書院來囂張!你在宮外再猖狂,楚家都還護得住你,但你以爲你在宮裡也有囂張的資本嗎!”三公主拍案而起,聲音凌厲,配上她本就凌厲的長相,甚是駭人。
“哎喲,惹惱了咱們最厲害的三皇姐,楚江雪這下可真是找死了。”五皇子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等着看好戲。
“三公主跟二皇子一母同胞,差點二皇子娶了楚江雪呢。”五皇子的伴讀也跟着嬉笑。
與在書院裡地位卑微的四公主不同,三公主顯然地位要高得多,她一起來,所有人都等着看楚江雪被欺負。
可是,楚江雪神色不變,直視三公主,笑眯眯地反問:“我沒有囂張的資本嗎?”
這皇宮裡,能讓她怕的,只有兩個,一個當今皇帝,另一個靳如瑜。靳彥來了,她照樣不懼,更何況是靳彥的妹妹。
就只是這樣一句反問,卻比什麼話都更囂張,書院裡甚至有一瞬間完全陷入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