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楚江雪寫下的詩句有什麼出彩之處,辭藻不美也沒有深刻含義,只是有一樣是別人都寫不出來的。
詩句裡,她點明瞭靳如瑜的身份。
寫下詩句時,她並沒有多少把握,說不定拿出這幅畫的主人,只是偶然得到這麼一副畫,覺得畫中背影好看罷了,並沒有探究畫中人身份的意思。
但從她的詩句被選中的那一刻起,畫的主人必定對畫中人極感興趣這一點便不用懷疑了。
“公子認得我想要尋找的這位郎君嗎?”季家千金開口,聲音柔美,宛如春風般讓人覺得舒暢。
聽得季家千金對靳如瑜的稱呼,楚江雪暗自輕笑,這季家千金定是心儀靳如瑜沒跑了。
“季小姐心裡不是早有答案了嗎?如果在下不認得,你又怎會派人將在下帶來這裡。”楚江雪道。
“公子貴姓?”季家千金對楚江雪的話不置可否,不過問起姓氏來,顯然是已經篤定了楚江雪有她想要的答案
“在下姓楚。”
“依公子所寫,難不成,畫中的這位郎君,竟是當今聖上的十七弟錦王殿下?”季家千金的聲音平靜,倒並沒有因爲靳如瑜的身份生出懼意。
“季小姐想知道的在下可以告訴你,不過在下也有些想知道的,煩請季小姐回答在下。”楚江雪先拋出了條件,靳如瑜的事遍觀天下誰不知曉,她若先答了,這季家千金聽完後直接把她趕出去不耐煩回答她的問題該怎麼辦,自然要先下手爲強。
“可以,公子想問什麼就問吧。”季家千金答,聽聲音,並無生氣的跡象。
大家族出來的閨秀,除了楚江雪這樣的奇葩,多半都是知書達理的,給外人的印象都極好。而楚江雪這會兒扮演的就是一個陌生的少年,季家千金對她這般態度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季小姐這幅畫,從何得來?”楚江雪問。
“是畫上的這名公子親自畫的。”
“自己畫自己的背影?季小姐這話當真?可別是敷衍在下的。”雖然有設想過,不過真的得到了這麼個答案,楚江雪多多少少還是覺得驚訝。
“我說的自然是真的。若非這背影是那公子自己所畫,也就不會引得我與父親驚歎連連,試問天下還有誰能像這位公子一樣,將自己的背影都畫得這般逼真。”季家千金說着誇讚的話,其實聲音依舊平靜,教人捉摸不透她的真實心情。
“那公子何時畫下的這幅畫,莫非就在這七天之內?”
靳如瑜在認識她之前,應當沒見過她家的涼亭,若要說見過她家涼亭之後,還能跑到江州城來給季家父女畫上一副畫的畫,想來想去也應該是前幾天靳如瑜離開都城的那段時間裡的事。
“公子猜的不錯,這是五天前的事。聽說是特意從外地趕來的,不過也不爲君子節,趕來江州城,究竟所爲何事我倒也不清楚。我見他才華橫溢,文采斐然又俊逸不凡,只是他後來不辭而別,又不曾留下姓名與身份,我便只好在君子節上以畫尋人。”季家千金說起靳如瑜的事,顯得落落大方。
聽她這番描述,誰都會明白這位千金對靳如瑜有意,但是她說話含而不露,有着大家閨秀的矜持,沒有半分讓人生厭的地方。
想來,大多男子若是知道有這麼一位少女在尋找自己的下落,都會爲之心動。
至於靳如瑜會不會成爲這大多男子之中的一個,便不是楚江雪該擔心的事了。她更好奇的,果然還是靳如瑜這個權勢滔天的十七皇叔,跑來江南季家做什麼,這還不算,不過來個祥和平靜的江州城,還能帶着傷回皇都。
“在下想問的已經問完了。在下可以告訴季小姐的是,這畫中的男子必定就是錦王殿下,不僅這男子在下認識,這畫中的亭子在下更認識。”
“亭子?不知這亭子有何特殊之處?”季家千金的聲音難得多了一分起伏,她想着靠畫中背影尋找靳如瑜的下落,倒未想到這麼個亭子也有人認得。
“這個亭子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只是不巧,這正是我家的亭子。”楚江雪一邊笑着,一邊起身,遙遙地衝着珠簾裡的少女作了個揖,道:“那麼,在下便告辭了。”
語罷,沒有給季家千金挽留的機會,楚江雪便已經轉身推門而出。
“走吧,咱們今日還有時間在江州城裡乘着船好好轉上一圈。”門外,楚江雪一手拽一個親弟,一手拽一個侄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屋子裡,季家千金起身,走出了珠簾,喚道:“你們幾人可有看清這公子的模樣?”
季家千金這話一出,便有兩個丫鬟從暗處走了出來,低着頭應道:“回小姐的話,看清了。”
“去查查這公子的來歷。”
誰家的亭子能被錦王記住,畫進他的畫裡,厲害的不是這亭子,分明是當時與錦王同在亭子裡的那個家中的主人!
楚江雪拉着楚墨和楚江流找到了在岸邊等着他們三人的船伕,還是先前爲他們划船的船伕,瞧見他們回來,滿臉笑容的朝他們揮了揮手。
“幾位貴客可還要繼續去看君子節?”等到楚江雪三人上了小船,船伕問道。
“不了,便挑這江州城裡最好看的景緻,帶我們去看看吧。”楚江雪吩咐道。
等到小船駛出因君子節而擁擠的湖心亭一帶之後,船伕便又開始同楚江雪搭話。
“貴客方纔竟能爲月季欄的畫作寫詩,還被季家請了過去,當真了不得。”而最難能可貴的還是這小公子是個女子。
女子能與男子一教高下,當真少見。
“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老伯你可知道季家有幾位千金?”楚江雪對季家的認知也僅限於江南第一世家而已,再多的便一無所知了。
知道楚江雪女兒身的船伕自然不會因爲楚江雪這問話想太多,答道:“季家當真稱得上千金的就一位,那位小姐那可是江南第一美人。”
稱得上千金的只有一位,想必季家直系就出了一位嫡女。看來方纔她見的那位季家小姐在姚家的地位相當的高。當然,若是不高,也不可能那麼輕易地便插手了君子節。
“江南第一美人?”說起這麼個名號,楚江雪也並沒有多少印象。倒是因此想起了李媛媛。
不知道李媛媛頂着個天聖朝第一美人的名號,和這江南第一美人相比又如何。
“是啊,季小姐生得美若天仙,但凡見過她的男子無不爲她傾倒。貌美不說,更難能可貴的是,季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一等一的才女,又聰明過人,季家的幾位公子在她面前那可都得甘拜下風。”
江州城的驕傲,美景算一個,如今的季小姐也算一個,看這船伕讚不絕口自豪不已的模樣,楚江雪也能感受到這季小姐有多了不得了。
李媛媛也是個相當了得的女子,不過這季小姐怕是不會輸給李媛媛。就以她方纔與季家小姐的一個照面來說,季家小姐沉穩內斂,深不可測。
“那倒確實是位不凡的千金。”楚江雪隨口誇了一句。
楚江流聽着船伕在自己姐姐面前將季家千金誇成這樣,心裡多少有些舒服。
要說容貌,他姐多漂亮啊,要說才華,他姐也算有這東西,要說讓男子甘拜下風,他姐更是拿手,季家千金行的他姐樣樣都行,季家千金不行的,他姐也行。他姐會武功會醫術,季家千金可不就不會了嗎。
“那算什麼,我姐她……”楚江流張口就要說。
不用聽到楚江流後面的話,楚江雪就已經捂住了他的嘴。
楚江流不滿地拿掉楚江雪的手,質問道:“姐,爲什麼不讓我說,我又不是要損你。”
他要誇獎她還不准她說,這是什麼道理啊!
“關於我的一句都別說,你要是說你自己的事,那隨你說。”楚江雪掃了楚江流一眼,她楚江雪的大名也好隨隨便便拿出來說的?就算來了這江州城,怕是她的名聲也不會比季家千金小到哪裡去。
“我自己的事有什麼好說的……”楚江流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個中規中矩的世族少爺,特別是在楚江雪這種人面前,他身上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一說的地方。
“貴人與弟弟感情真好。”船伕笑看楚江雪與楚江流吵吵鬧鬧。
“你這話就說對了。”楚江流得意洋洋地對船伕道。
楚江雪看了一眼船伕,什麼也沒有說。
楚墨鄙夷地看了楚江流一眼,有什麼好得意的。
小船飄過江州城或熱鬧或冷清的地方,時間從中午到傍晚,楚江雪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讓船伕調轉船頭,卻不是回京都城。
“船家,回客棧吧。”楚江雪對船伕道。
難得出來一趟,豈有一天就回去的道理。
小船開始往回飄,船槳發出悠然愜意的聲響,船身推開一層層的水紋,水面上倒映着紅霞,涼風習習,令人心曠神怡。
楚家的這三人,此刻便是肩並肩地坐着,楚江雪坐在中間,楚江流和楚墨一左一右,三人一起望着船尾的景色,什麼話也不說,靜靜地看着。
這一份安寧與悠閒,讓他們可以忘卻一切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