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後的沉睡,蓮城冬日的夜很快便隱退,清晨微弱的光從山頭漸漸爬了上來,很快整個世界開始變得清晰明亮。
饒是顧南溪昨夜睡得晚,生物鐘依然準時準點的響了起來。
睜開眼的瞬間,顧南溪便藉着從窗外照進來的光,轉頭看了看身側的枕頭。
旁邊的位置,枕套趕緊整潔,沒有絲毫的痕跡。
伸手撫了撫那個空位,掌心頓時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
內心有些隱隱的發悶,顧南溪皺了皺眉,愈加的煩躁難安。
踢了踢腿,一把將被子掀開,索性爬了起來,踮着腳,慢悠悠的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她習慣性光着腳,踩着白色的長毛地毯,越過休息室滿地的“重重障礙”。
拿起盥洗臺上的髮箍,將有些凌亂的頭髮別在後面,這才擠出牙膏,慵懶地開始刷牙。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顧南溪的動作規整有序,眼神漂浮無神,還處在清晨清醒時的朦朧之中。
視線無意瞥見盥洗臺的位置,整潔乾淨的檯面上,一隻白色的男士電動牙刷安靜的擱置在那裡。
刷牙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顧南溪怔怔地看着那隻白色的男士電動牙刷,內心更是鬱結難受。
她皺了皺眉,一時不明白這些莫名的情緒到底從何而來。
大抵是太過煩躁,顧南溪刷牙的動作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發出“突突”的聲音。
奇怪的情緒牽扯,將顧南溪饒得相當不適,拿起旁邊的馬克杯接了慢慢一杯的清水,輕輕地涮了涮口。
腦袋裡依然昏昏沉沉,打開水龍頭,乾淨清涼的水“嘩嘩”地泄了出來。
捧了一捧洗臉池中的水,對着睡眼惺忪的臉,輕輕地拍了幾下水。
清涼的水貼合着肌膚,將原本鬆弛的毛孔刺激得瞬間聳立起來。
撲騰的水花濺起,將額前的髮絲打溼,顧南溪擡起頭,漆黑明亮的雙眸怔怔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髮絲上掛着些濺出來的水珠,嬌小的臉頰上擎着清涼的水花。
這樣的自己看着有些狼狽,內心的鬱結讓她有些煩悶,拿起手邊的毛巾擦了擦水。
剛準備將毛巾掛在架子上時,視線正好瞥見盥洗臺上的那隻白色的電動牙刷,她頓了頓,眉心蹙得更緊,捏了捏已經沾溼的毛巾。
隨手用力將毛巾一甩,精準的摔向電動牙刷的方向,白色的毛巾張開,穩穩地將它覆蓋住。
將頭上的髮箍扯下,一把摔在盥洗臺上,顧南溪帶着滿心的鬱結,踮着腳,晃出了主臥。
扶着樓梯扶手,顧南溪這才晃晃悠悠的走到別墅大廳。
鍾媽早早就起了牀,如今圍着白色花邊圍裙,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
揭開鍋蓋,白色的蒸汽瞬間繚繚而起,鍾媽用手揮了揮,這纔拿着旁邊的金屬湯勺,在鍋里拉來回回的攪拌。
顧南溪慢慢地走了過去,扶着流理臺邊的凳子坐下。
她伏在流理臺上,有氣無力地說道:“鍾媽,早!”
鍾媽一邊忙着手邊的事情,一邊回頭笑着說道:“南溪小姐,你也早。”
將火勢調小,鍾媽將手洗乾淨,手腳靈活地取出消毒櫃裡的杯子,將早已水浴溫熱好的牛奶倒了出來,這才踱着步子,穩穩地向顧南溪走去。
鍾媽將來牛奶放在顧南溪的面前,語氣溫和地說道:“南溪小姐,先喝杯熱牛奶墊墊胃,我馬上爲你準備餐點。”
顧南溪扶着流理臺,單手杵着腦袋,弱弱地“嗯”了一聲。
她的聲音有些氣弱,鍾媽這才發現顧南溪面色不佳,這才擔憂地問道:“怎麼這麼沒精神,昨晚沒休息好嗎!?”
“沒什麼,挺好的!…….”顧南溪斂了斂眉,嘆了口氣,伸手握住牛奶杯,隔着玻璃,感受着內裡傳遞的煦和溫度。
鍾媽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也跟着拉開流理臺旁的椅子坐了下來,滿眼關切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有什麼心事嗎?”
“嗯!?”顧南溪當即愣住,隨後又擺了擺頭,隨即澄清道:“沒什麼事!真的!”
鍾媽見她認真回答的表情,頓時笑了出來。
顧南溪被她灰心的一笑弄得耳朵根發熱,呼呼的燒着燙,彷彿被人洞穿了心事,隱隱的感到些彆扭。
窗外突然颳起一陣狂風,不多時,便聽到雨水拍打屋檐的聲音,淅淅瀝瀝。
枯燥的樹葉被風浪捲起,摔落在泥濘的路面上,屋檐下匯聚的水窪,濺起清淺的水漬。
冬日的清晨,原本草木繁多的半島別墅,頓時被一場濃密的水霧掩蓋,隱隱的透出些神秘。
熱氣騰騰的早餐擺在面前,繞着徐徐白霧,將安靜的半島別墅大廳,凸顯得愈加的冷清寒涼。
顧南溪身上搭着件披風,坐在白色的餐椅上,有些索然無味。
撇過臉,靜靜的看着窗外風雲變化的世界,不過是隔着一層玻璃,外面的天寒地凍,風雨交加,室內卻是熱湯暖食,暖氣徐徐。
可是,如此襯托之下,錦衣華服的生活,卻讓她的內心感到格外的孤寂。
她曾在無數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食不果腹的日子,祈禱天光明亮,日月升騰,卻從想到如今置身在溫潤富足的生活,卻突然變得有些罔神。
或許,對於她來說,這份溫潤無波的生活享受,得到的方式太卑劣,過程太心酸,結果太不盡人意。
她的心,變得越來越不堅毅,變得越來越浮躁不安。
鍾媽從廚房裡收拾完東西,出來時見到顧南溪靠着椅子,隔着厚厚的真空玻璃,看着外面發呆。
鍾媽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站在顧南溪的旁邊,看着餐桌上僅動了幾口的早餐,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今日的早餐不合胃口,怎麼才吃這麼一點!?”
鍾媽的詢問聲將顧南溪從迷惘中拉回,轉過頭看了看她,表情歉疚地說道:“抱歉,我有點不舒服,吃不了太多東西。”
鍾媽一聽,立刻着了急,慌張地問道:“不舒服!?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顧南溪搖了搖頭,擡手撫了撫太陽穴,語氣疲累地說道:“不用了,我就是有點痛,可能是昨晚熬夜太多的緣故。”
鍾媽禁不住嘆了嘆,着急地說道:“哎呀!南溪小姐,你可千萬別太折騰自己,要是你生病了,我可怎麼向盛少交代呢!”
聽到盛世的名字,顧南溪頓時皺了皺眉,內心突然變得有些煩躁,索性站起來,慢着步子往樓上走。
鍾媽生怕顧南溪身體不適,立刻追上去,再三詢問道:“南溪小姐,要不要我給盛少打個電話,讓他請沈少爺過來給您看看!?”
顧南溪頓住腳,面色不佳,立刻制住她,語氣盡量隱忍着說道:“不用了,我真沒什麼事!我先上樓去忙事,如果沒什麼事,請不要來打擾我!”
說完,顧南溪扶着樓梯扶手,擡腿,慢悠悠地往樓上走去。
鍾媽有些不明白她的情緒,想着待會自己要出門買菜,立刻叫住顧南溪,輕聲說道:“那您先忙,我待會要出門買菜,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我帶!?”
顧南溪慢慢上樓,一邊語氣平淡地說道:“沒有!”
此時,別墅外的雨落得更大,噼裡啪啦地敲擊着玻璃幕牆,錯落的聲音鏗鏘有力,聽得有些駭人。
顧南溪看了看窗外豆大的雨幕,突然想到昨日買烤紅薯的老人,不知他今天有沒有出來賣烤紅薯。
顧南溪頓了頓腳,扶着樓梯的扶手,對着樓下的鐘媽問道:“鍾媽!?你待會去哪裡買菜?!”
鍾媽擡頭看着顧南溪,愣了愣,不明白她問這些做什麼。
雖然好奇,但鍾媽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去山下的有機蔬菜超市,顧小姐要一起去嗎!?”
顧南溪抿了抿嘴,似乎在權衡思考着什麼,良久後,才說道:“我要去一趟蓮花廣場,不知道順不順路?”
鍾媽聽她要出去,看了看窗外的大雨,盛世臨走時交代過她,務必要保證顧南溪的安全,如果出行,儘量要與她結伴。
鍾媽當即了斷地說道:“正好,我也要去那邊辦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與我同行。”
顧南溪點了點頭,“那你等等我,我換件衣服就下來。”
半島別墅的傭人全部撤走後,所留下的人除了門口的守衛,家裡就只有鍾媽和顧南溪。
整個房子太過於冷清,鍾媽以爲是這個緣故,所以顧南溪這才準備出門與朋友約玩。
盛世出發前特意交代,要密切關注顧南溪接觸的各種人,及時向他彙報。
只是她沒想到,盛少才走一天,顧南溪便有了動向。
帶着緊張的心情等候,結果顧南溪下樓時,卻只是穿着簡單的一羣,外面搭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
周身漆黑單調的顏色,髮絲披散下來,臉上更是脂粉未施,一點也不像出門約會的樣子。
鍾媽愣了愣,看來盛少的擔心真是太過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