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否定了言氏集團原定的建築樓羣數量,她便毫無顧忌的開始減量設計。
人人都說Daisy的設計向來隨心灑脫,卻沒有幾個人能夠真正明白,她如此這般的行爲之下,不過是將自己當成顧客和住客,對周遭生活吹毛求疵,對理想生活的心生嚮往;更或者,她是出於對所有入住者人身安全的考量。
因爲考量過很多因素,她筆下的設計纔會這般自如灑脫,隨性堅韌,更能發出最燦爛耀眼的光芒。
顧南溪將“月光半島”的整體佈局開始設計時,以綠色生態爲主要導向,還原最舒適的居住的環境,力求製造天然氧吧。
“月光半島”面積非常大,按照言氏集團的計劃,將在這裡形成一個體系的生活圈,爲了入住者的便捷,生活超市、商場、娛樂場所等等,均要一應俱全。
顧南溪按照測繪時勘探的環路情況,首先將主幹道公路佈局以最恰當舒適的安全方式進行描制,再恰當適宜的將活動區規劃。
環海的位置,她規劃了一條寬闊的主幹道,並在靠“月光半島”山的一邊設計生活超市和商場。山體的公路按照幾何效應,根據測繪的數據計算,很快勾勒出一條最爲恰當的上坡路線。
既然已經減掉樓羣數量,顧南溪對房屋的朝向便更加苛刻。
確定在山腰的位置開始建造高層樓房,緊密度、已經房屋的朝向便是問題的關鍵。
言氏集團投資幾十億美金開發這個項目,在各方面必定會力求完美,幾盡苛求。
按照最後縮減的最佳樓羣數量,顧南溪初步擬定,將房屋儘量控制到南北通透,個別無法滿足的樓羣,她也通過精密的計算,力保將光照控制在最適合的角度。
整晚,顧南溪盤腿坐在白色的長毛地毯上,嘴上咬着支記號筆,伏着身子,單手一筆一劃的勾畫着規劃圖。
她的模樣很專注
漆黑的長髮隨意的挽着個花苞頭,耷拉在腦後,些許烏黑的髮絲落了下來,軟軟地落在原本嬌小白皙的臉頰。
她低着頭,後勁微微彎曲,在光潔的燈光下,完成一道溫柔纏綿的曲線。
工作時的顧南溪,表情專注、認真,微微有些蹙眉。
一切計劃井然有序,中途並未有半點差池。
手稿的初步擬定,讓顧南溪禁不住鬆了口氣。
畫質有些粗糙雜亂的規劃圖,包含着她所有縝密的心思,大抵還是滿意的,顧南溪的脣角難免掛起一絲微笑。
別墅裡強烈的暖氣烘烤下,讓人的嗓子有些乾燥。
顧南溪一邊考慮運用規劃圖裡“月光半島”的山頂空出的位置,一邊伸手去拿不遠處的水杯。
她低着頭,神情專注的思考着,白色的陶瓷杯端起,輕輕放在脣邊輕啜,結果卻並未喝到半滴水。
顧南溪擡了擡眉眼,略微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手中的水杯。
這才驚覺,白色瓷杯裡的水不知何時已經被自己喝光。
無奈的聳了聳肩,將手中的規劃圖放下,動了動有些痠痛的脖子,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或許是因爲長久圈坐的緣故,站起來時,她的整隻腳有些發麻,微微有些刺痛。
赤腳站在長毛地毯上,略微踮了踮腳,企圖讓那種痠麻感得到些微緩和。
良久後,似乎好了許多,顧南溪這纔拿起水杯,拖着昨日受傷的右腿,慢慢往樓下走去。
走廊處亮着昏黃的壁燈,合着大廳裡漂亮的夜燈,顯得格外溫馨。
顧南溪光着腳,扶着走廊上的雕花圍欄,一點點往樓下走去。
鍾媽早已睡下,整個大廳倒是顯得寥落不少。
顧南溪不想因爲這點小事去打擾鍾媽,自己慢着步子,一點點往廚房的方向挪去。
她需要衝一點蜂蜜,去潤潤喉嚨。
接着些微昏黃的燈光,顧南溪很快摸索到廚房的冰箱。
拉開冰箱門,內裡的指示燈瞬間點亮,顧南溪一眼便找出了旁邊的蜂蜜。
舀出一勺明黃透亮的蜂蜜,剛準備將蜂蜜罐放進冰箱時,卻不小心看到放在暗角處的黃色紙袋。
顧南溪怔了怔,突然想起臨走時,自己問賣烤紅薯的老人一句話,“老爺爺,天寒地凍的,值得嗎?”
聽到她的話,老人的臉上鋪滿落寞,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語氣蒼老地說道:“我家老太婆沒有文化,卻傻傻地跟着我這槽老頭一輩子,任勞任怨。我啊……雖給不起她奢華昂貴的物質生活,現在就想賺一點錢,讓她多活一天是一天。”
有人說,等待是最長情的告白。
用在他們身上,或許最適合不過。
那位老人用他的行動宣誓: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遙馬亡,我依然會陪着你相伴到老。
這份無聲的感情沉澱,比熾熱的告白更讓人感動。
流理臺上的蜂蜜水,在鵝黃色的燈光下,水汽升騰,霧氣繚繞,輕緩地徐徐向上。
顧南溪看着窗外濃濃的夜色,四處的景緻模糊不清,冬日冷冽的寒風揚起,呼呼的颳着庭院裡的樹梢,“沙沙”作響。
她靜靜的看着落地窗上,與裡面那個面色寂寥的自己對視。
半島別墅裡的探照燈閃過,明晃晃的照着外面的草坪。
一記明亮的光芒,閃着多面棱角的璀璨,閃過她的眼眸。
她反射性地皺了皺眉,半眯着眼睛,伸長脖子往外看了看,草坪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着光。
帶着好奇心,顧南溪輕手輕腳的走向側門,輕輕地推來。
這時,冬日冰寒的氣息猛地貫過來,將身上的熱氣瞬間席捲,顧南溪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環抱着雙手,光着腳,快步衝向不遠處的閃着點點璀璨光芒的地方。
冬日地表的溫度極其冰冷,光着的腳心被凍得生疼,右腳因爲快速的奔跑而有些細微的疼。
花園裡的燈光並不亮堂,顧南溪跑步過去時,腳卻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東西,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她疼着直呼,捧着腳心在原地直跳。
不多時,那份疼痛感消失後,顧南溪才蹲下身,將地上發着亮光的東西撿了起來。
藉着別墅裡明明暗暗的燈光,顧南溪這才發現,這是昨日清晨在餐廳裡,黑曜替盛世送過來的那條手鍊。
當時,自己起牀後未見到盛世時,莫名其妙的產生了怒意,將它硬生生地從窗戶扔了出來。
顧南溪蹲在地上,攤開手心,這纔開始打量那條手鍊。
手鍊的設計極其複雜,做功也是異常講究,上面密密麻麻鑲嵌着細碎的粉色鑽石,將整條手鍊搭建得極其奢華而富有年輕朝氣。
這種款式的手鍊,放在市場必定讓當下許多的少女心生豔羨,如若她還是當年的顧南溪,必定也會如此這般。
只是,她已不是她,過去已經過去,未來卻很未來。
盛世送她這條手鍊的目的是什麼?!
還有這幾日,他所有反常的行爲舉止,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這條手鍊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似乎記得當年的所有事,一點一滴,所有細節。
她曾今死纏爛打的追求,得到全是他淡漠的迴應。
她曾失落過,認爲盛世不在乎自己,卻在自我暗示後,再次鼓起勇氣,堆着笑臉貼上去。
那時候的年月,他是高高在上,孤清冷傲的盛世;她是那個梨渦淺笑,沒心沒肺的顧南溪。
蓮城的大街小巷,到處流竄着他們的身影。
那時,孤清冷麪的盛世,總是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裝,邁着修長的步子;那時,賠着滿臉笑容的顧南溪,總是穿着顏色各異的漂亮長裙,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的追逐。
她以爲,愛情的過程裡,只有自己品嚐到背後的辛酸苦楚、甜蜜溫暖;她以爲,只有自己清晰的記得,那些不多的日子裡,每分每秒裡面的喜怒哀樂。
愛情裡,她永遠是那個卑微的人,卑微的追逐,卑微的供奉,最後再卑微的被傷害。
始終未料想到,多年以後,那些連她自己都已快忘卻的細枝末節,盛世卻記得這般清晰明朗。
他記得自己的所有愛好;記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記得自己曾今那顆對粉色鍾愛的少女心。
顧南溪感覺自己越來越泥足深陷,似乎整顆心口最堅硬的外牆在土崩瓦解。
或許是夜色的濃重,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去安安靜靜的自我解讀。
歲月裡遺留的感情,到底是折磨人的東西,讓原本打算鐵石心腸的人,瞬間變得柔軟多情。
顧南溪怔怔地盯着手心裡的手鍊,內心波濤洶涌。
突然,從別墅裡照過來一記明晃晃的燈光,直直地打在顧南溪的身上。
顧南溪反手擡起,擋住這束強烈的光。
對面突然傳來鍾媽試探詢問聲,“南溪小姐,是你嗎?!”
顧南溪擺了擺手,大聲地迴應道:“是的。”
說完,顧南溪站起身,光着腳,踩着冰冷的草坪,快步往屋內跑去。
鍾媽在門口迎着她,等顧南溪衝進屋子時,立刻將來房門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