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層紗從眼前掀去。
她看清楚了。
那片天空並不是平滑的，它上面有許多凸起的線條，線條構成一些圖案，像是文字一般。
木刀不斷往前。
那些線條也扭動了起來，它們從天空中探出，柔軟輕盈地向木刀飄去。
唐不甜下意識要召回木刀。
——別動。
木刀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其餘兩把木刀從兩邊飛回，等三把刀匯聚在一起後，刀身顫抖了一下，然後晃晃悠悠地從線條的罅隙中穿過。
——想看煙花秀嗎？
“能保住嗎？”
唐不甜聽到了她自己的聲音。
“保住啊？”溫和的聲音振動着她的耳膜，“你可以看到支撐這個世界運行的法則是被徹底斬斷，可以看到無序的混沌之力瞬間將它的殘骸吞噬殆盡。你能看到，也能領悟到，從此世界萬物的意義都會呈現在你眼前，任你斬斷，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我想保住它。”
“不再考慮下？”
“我的道，是我自己走的。”
她被抱住了，手腕也被握的更緊了。
木刀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顫悠悠地轉了一圈後往回飛去。天空中伸出的手，地面上向上涌的枯枝都在追逐着它。
突然，它身上的電光爆亮了一下。
唐不甜感覺眼前一陣白光閃過，她感覺到她的靈魂與身體似乎有片刻的分離，接着五感與意識都被捲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集中注意力！”
姜遊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咬了下嘴脣。
只有麻，沒有痛。
而下一瞬，似乎有無數的電流在她的身體中亂竄着，她的經脈，五臟六腑，肌肉血管，都被這些電流攪成了一團。
她的意識卻恢復了清醒。
她控制着身體中的靈力與這些電流戰鬥。
有一股力量從姜遊的手掌中傳到她的身體中。
很溫和的力量。
在保護她。
“這個世界恐懼着你手背上的天劫的印跡，這是它的本能，它會不惜一切地去消滅這個印跡，你想要保住它，有兩個方法，”姜遊把她往上抱了抱，“第一個方法是將印跡和你分離，你肯定是不願意的；第二個方法就是，你得就地領悟它，馴服它，將它的力量納爲己有。”
她閉上了眼睛。
心神全部沉入了體內的戰鬥中。
※
監控室。
紀曉珍看着姜遊抱着唐不甜站在房間的中央。
各項數據突上突下，非常不穩。
一個穿着雪青色長袍的男人走進了監控室，他直走到了紀曉珍身邊，打招呼說：“紀老師。“
紀曉珍看了他一眼，“任修士，你來了。”
任慶寧點了下頭，他問：“他進去多久了？”
紀曉珍算了下時間，“快三分鐘了，你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
任慶寧看着唐不甜的右手，手背上的疤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他說：“我之前只知道此女天賦驚人，沒有想到她的悟性竟如此之強。”
“真的是天劫的印跡嗎？”紀曉珍問。
任慶寧想了想後說：“我不能確定，但即便不是天劫的印跡，她也應當是有一些奇遇，”他看着屏幕上的數據，“等她徹底消化那份力量，就能穩定下來了。”
紀曉珍略略鬆了口氣，她說：“那樣就好了。”
※
她在戰鬥。
身體便是她的戰場，一次次的戰鬥中，她逐漸熟悉它，熟悉它的戰鬥方式，熟悉它的運行規則。
血肉經脈不斷被摧毀再重建。
印跡中的力量在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中一點點地融於了她的身體。
當所有的力量都被她斬斷後……
她掙開了姜遊握着她的手。
雙腳重新踩到了地上。
原本在門外東躲西藏顫悠悠打轉的木刀直衝向天空，盤旋着斬斷四周的枯枝後，它朝門的方向飛去，穿過門上的縫隙，飛回到了唐不甜的手中。
枯枝瘋狂地從縫隙中涌入。
門，破了。
唐不甜甩出一個刀花，迎着枯枝的方向向前揮砍。
刀身上的電光再一次爆亮，所有的枯枝在一瞬間被吞噬。光順着枯枝向前延伸着，一直延伸到了天際。
姜遊看着唐不甜的背影。
很纖細的身體，抱着的時候很輕，幾乎不太費力，很柔軟。她頭髮亂了，裙子也被血染得斑駁。
可是很好看。
刀身上的光漸漸暗下。
前方的世界似乎整個顫抖了一下。
唐不甜擡起下巴，輕哼了一聲，舉起木刀向前劃了幾下，似乎在和這個世界做什麼交流。
直到世界漸漸平穩了下來後，唐不甜轉過身，她走到姜遊面前，她說：“謝謝。”
“不客氣，”姜遊從挎包中拿出糖盒，“吃糖嗎？”
“好。”唐不甜伸出手。
姜遊倒了兩顆糖在她的掌心中。
唐不甜含着糖。
涼意從舌尖蔓延至全身，她感覺不那麼熱了。
“你剛纔騙我。”
“有嗎？”姜遊的表情很無辜。
“有。”唐不甜很肯定。
姜遊推了下眼鏡，“那我請你吃飯，有家牛蛙店裡的小土豆炸的特別好吃，就是離我家有點遠，外賣送過來就不脆了，吃完了再找個特效大電影看看，彌補一下遺憾怎麼樣？”
“好。”
“還站的住嗎？”姜遊注意到她顫抖的手指。
“可以。”
這時，門被打開了。
管諾率先走了進來，他問：“科長，你沒事吧？”
“沒事了。”
管諾松下口氣，“那就好，我剛纔真的嚇死了。”
唐不甜看到了站在管諾身後的林順安和管清彤，她說：“小世界不穩定，是我引起的。”
林順安說：“是我的錯，讓唐科長你遭罪了。”
唐不甜點了下頭。
林順安猶豫了一下，他又說：“我有個請求，是請求，不是強迫的，唐科長你能不能在這邊住幾天，因爲這裡後續處理，可能還需要唐科長你……”
“可以。”
得到唐不甜的答覆後，林順安又看向姜遊，“姜哥，你能不能也留下來？”
姜遊想了想，他說：“我只能留一晚，我家裡有小孩呢，今天出來前託朋友照顧他一晚，明天肯定得回去。”
“謝謝了，真的謝謝了。”林順安說。